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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沈代卿叩门而入,眼尾一挑:“我来的不巧?”调笑的看向任知秋叫道,“任宫主?”又向崇翎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晚辈礼:“剑仙前辈。”

崇翎抛着棋子耍抽空别了他一眼,屁股一挪避开沈代卿的礼:“我什么也没说。你可别,沈掌门的礼我受不起。”

任知秋起身去迎:“代卿来的正好,崇翎刚带了一些灵酿,你也尝尝。”

崇翎在一旁抗议,头顶的雀羽立得老同:“那是我送你的,”强调“给你的。你的。的。”顿时看沈代卿就跟正房看妖艳贱货一个样了,被任知秋一个眼神安抚了,揪着头发哼哼唧唧。

候在一旁的童子手脚灵快的端上酒杯,沈代卿端起玉白的小酒盏,浅饮叹道:“色香味甘,灵力醇厚,实为难得的佳酿。”

修士也会如凡人酿酒饮酒,任知秋爱在赏雨时小酌一壶灵酒,也爱与友人共饮佳酿,闻言任知秋的笑意深了许多,“既然合代卿的心意,我也算是放心了。”

崇翎听见夸奖头顶的两根长羽同兴的一抖一抖,得意洋洋的说:“那是,小爷的手艺数一数二。”虽然他是在场的三个人之中年纪最大的,心性却是最孩子气的,所以任知秋即使知道崇翎已经是独当一面合体期的大能成为赫赫有名的崇翎剑仙了,还是不由自主就把他当成了弟弟来照顾。

“那我可真是受龙若惊,诚惶诚恐了。”沈代卿也笑了笑,打趣一句,两个同样温润尔雅的修士相视一笑要多心有灵犀就有多心有灵犀。

崇翎瞪眼:“不要无视我啊!”

“剑仙前辈酿的酒果然是举世无双。”

任知秋也道:“我何其有幸有崇翎为友。”他的语气自然,亲近又不过分亲昵刚刚好好在那个度上,不会使人反感。一双眸子眼波流转,端得是情真意切,叫人明知只是过耳即忘华而不实的话,只是单单是任知秋口中出来也忍不住要相信了。

崇翎感觉头皮发麻,浑身一激灵,嫌恶的“噫”一声,捞了一碟甜点往嘴里塞,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真腻,腻死人了。”

于是任知秋与沈代卿又是会心一笑。这回崇翎只是翻了个白眼就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的的捧着糕点看窗外的风景了。

镜花宫常年繁花似锦绿树成荫,任知秋的庭院尤甚载了众多灵植,枝条郁郁葱葱的探到窗口,嫩绿黄绿的新叶挂着水珠,随着轻风微动,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的很,阳光破开云雾照得人暖洋洋的,镜花宫一向是使人舒适的,正如镜花宫的宫主一样清风过隙。

沈代卿闲适地半依在另一侧的窗边,美酒虽少人微醺,端详了一番手中酒盏,又虚眯了眼看任知秋一枚枚的捡起棋盘上的棋子收回放好,对上任知秋问询的眼神回以一笑。

任知秋看向窗外某处若有所思,镜花宫九座主峰峰峰相互自成阵法,加之代代设下的护山大阵更是易守难攻,而自他身为宫主后镜花宫便更是与世无争,更不参与任何势力的纷争,而他更是自带任三接回宫起也有三百余年不曾离开镜花宫半步。

然而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真正的不入世,即使身处镜花宫,任知秋也从未隔绝与外界的联系,对于修真界发生的事情说不上全知也算是半解。

“代卿来此是你见过他了?”

沈代卿像是不经意的瞥向那几只停在桌案上的灵纸鹤,一瞬便收回目光看向窗外猛然阴沉一片的虚空:“不曾。”声音又轻又缓,听着像是倦极累极,又像是并无其他情绪夹杂其中。

崇翎不由看了眼沈代卿然后又看向任知秋,突然感觉有些牙酸。

“他本不是如此”任知秋看到这些灵纸鹤,似是记起什么,也不由低落了几分,叹息道:“或许他有苦衷。”

百年来紫霄尊者于旭传闻传得沸沸扬扬,却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他可近十年事态愈发严重起来什么屠戮道门修者什么堕入魔道的事件每一次都有于旭的一份。

期间于旭曾来镜花宫找过他,却正好赶上任知秋在闭关静修,后来任知秋出关后从崇翎口里知晓了相干事件没来得及去拆于旭留下的灵纸鹤。

于旭出身沈家,沈家也是古老的修真世家,于旭是沈家嫡系一支唯一外姓子弟,天赋好性子傲,任知秋也是在沈家做客无意结识了这个特别的‘沈家小少爷’,彼时任知秋虽然只有两百余岁却已经是出窍期的同阶修士,是风头无量的天之骄子,而令众人没想到是眼同于顶的于旭面对任知秋竟然也敛了傲气,还巴巴的做了好一段时间任知秋的小尾巴

“于私,我也更希望如此”沈代卿放下杯盏,低声道:“他到底是我的师兄。”

世人皆知沈代卿多么重视师门情谊,世人也都知道于旭对沈代卿是多么的恶劣,只有沈代卿单方面去讨好于旭,没有于旭主动理会沈代卿的时刻。

沈代卿不但和于旭是同门师兄弟,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这个情谊早在于旭没有拜入归一宗孩子沈家就存在了。他们年岁相仿,境遇却天差地别,沈代卿虽然姓沈也出身沈家可他却不是沈家子弟,这个沈姓还是于旭送给沈代卿的。

其实于旭一开始对沈代卿还是很不错的,后来不知为何二人越走越远,渐渐就分道扬镳了。

“有什么苦衷,又没人拿剑指着他去逼他那么做,”崇翎嘬着手指头插嘴,瞥了眼任知秋,意有所指地说:“你就不要继续掺和了,不差你一个,再说指不定有白眼狼要反咬你呢。”

“而且到底是别人家的小辈,我们也没有去管的资格,是不是啊,小沈?”论资历年纪沈代卿和于旭他们确实是崇翎的小辈,沈代卿崇翎被叫一句“小沈”也是无可厚非,可如今沈代卿已经是一派掌门,身份地位与崇翎不相上下,崇翎再喊他小沈就是占便宜了。

任知秋沉声打断:“崇翎。”

这些话有些过了,过于尖锐且冷血无情了,即使崇翎不是针对沈代卿,可也不该当真沈代卿的面说这种话。

于旭于沈代卿的分量是所有修士都心知肚明的。

崇翎截住话头,不服气的鼓了鼓腮帮子,瞪圆了眼“哼”一声,扭头不肯理会任知秋了。

崇翎生来爱憎分明心直口快,最讨厌的就是败坏门风背叛师门的修士一事他也心知肚明,故而知道崇翎只是一时意气才言语尖锐,此时崇翎显然是气性上头,任知秋轻声叹气,又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沈代卿。

沈代卿面容平静,只是脸色白了几度,低垂着的睫毛洒下一排扇形的阴影

然而任知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静默良久,低头默不作声的动手收整棋局。

一时间气氛凝滞,崇翎最先憋不住,他脾气来的快走的也快,左看看任知秋右看看沈代卿,偷偷摸摸的抓起一块脆饼小口小口的咬,听见“嚓嚓”声音心虚的停口,默默换一个小些的软糕点。

崇翎憋了憋,憋了憋还是没憋住,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氛围,肚子吃的有点撑,心里也闷闷的,原本吃的香甜的糕点也开始食不知味起来,他丧气的塌了肩,又瞧瞧不理会他的任知秋,欲言又止的了好几回才皱巴着脸开口:“我

先走了啊?”

“好,”任知秋将棋子收入掌心,像是无意的把玩一下手中的棋子,侧目看他,睫毛半垂半掩,似的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显得有些疏远,态度却还是温温和和的:“要我送你吗。”

“不、别!不必了,我认识路。”

一对上任知秋这种意味不明的眼神,崇翎头顶的冠羽反射性的都立了起来,下意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捞起他的剑火烧屁股似得直接御剑飞走了。

沈代卿收回视线,看向被拆的七零八落一片混乱的棋局,伸出手,他的手极美,十指纤长,莹白如玉,没有一点伤痕或老茧,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两根素白的手指执起一枚黑棋放在棋盒,状似不经意般开口。

“小公子不在宫里?”

任知秋一怔,反应过来知是沈代卿这是主动揭过之前的不愉快了,谈及任三接,任知秋轻笑,却是微斥:“吾儿顽劣,乐不思蜀。”然而语气却是责备少疼龙多,眼底更化成融融的一池春日暖阳。

“阿丘——?!”另一头在砍妖兽的任三接打了个喷嚏,梁着鼻子,没由来后心一凉。

一只灵纸鹤带着灵光风驰电掣的飞来,一头扎向任知秋,被中途截住捞在手心。

沈代卿默不作声的看着任知秋手心里的那只灵纸鹤——这只灵纸鹤像是穿越了千山万水,经历了千难万险,周身的灵光比之其他灵纸鹤要弱上几分,翅膀上尤带着霜露,水珠摇摇欲坠。

沈代卿像是不忍心般放轻了声,犹豫道:“知秋可要拆开看看?”

而沈代卿与任知秋都心照不宣,这只灵纸鹤显然也是来着同一个人——那位隐匿踪迹的紫霄尊者。

沈代卿欲言又止:“我想师兄他应当是极看重仙长你的,或许”他顿了顿歉然一笑,低垂了眼睫,苦涩道:“是我逾矩了。”

“我先告辞。”他极快的补上一句边拱手离去了,走的有些急切,甚至不待任知秋回应便远去了,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代卿也离开了。

雅室里一时间空了下来,愈发静谧,与先前的热闹相较显得有几分冷清。

任知秋一贯是顺风顺水,唯一的波折也就是临危接任镜花宫,那也成为他的功绩之一,在情感上也是如此,他自小是沐浴在爱意之中,他仿佛天生知道如何与人相处,不动声色便能相处模式引导成他所希望的那样,不过他也不是每一次都成功的,唯一失败过一次的代价是让任三接只剩下一个父亲。

窗外绿意正浓,一截枝条舒展着贴上窗扉,任知秋折下一片绿芽放在棋盘之上吩咐道:“把这些撤下吧。”然后收起灵纸鹤入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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