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甜腻
沈瑛回去后一言不发，端着熙羽草呆呆地瞧，胡思乱想。
谢雪风此时已经放下笔，坐在床上，沈瑛发多久的呆，他便盯着沈瑛多久。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谢雪风原以为沈瑛会想开，没料到沈瑛钻牛角尖钻上瘾了，一直皱着眉头跟要哭了一样。
谢雪风看不下去了，说道：“沈瑛，过来。”
沈瑛不愿在谢雪风面前表现得过于负面，听话地走过去，半跪，膝盖抵着床踏板，双手扶着谢雪风的大腿，身体稍前倾，抬头看他。
像只趴在腿上的小狗崽子，眼睛湿漉漉的。
这样的沈瑛过于乖巧可爱，谢雪风微微害羞了下，随即双手捧起沈瑛的脸，低头，两人的脸距离不过几寸。
谢雪风说道：“在想什么？”
呼出的气略热，沈瑛睫毛颤动，摇摇头：“没事。”
谢雪风换了个话题：“对不起。”
沈瑛不明白，为何谢雪风忽然向他道歉。
“之前带你去看房子，本来是件特别同兴的事情，都怪我喜怒无常，搞砸了不欢而散。”谢雪风道，“对不起，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缘无故生气。”
沈瑛依旧道：“没关系。不必向我道歉，更不用愧疚。”
“那么沈瑛，如果有朝一日我好了，你有没有想过要去做点什么，或者你的梦想是什么？”
沈瑛张张嘴，想回答谢雪风的问题，脑袋里却一片空白，空空如也，没有可回答的话：“我，我跟着你吧，你想做什么，我帮你，比如”越说越没底气。
他也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沈瑛活了十九年，从来都是过一天看一天。
如果不是遇到了谢雪风，沈瑛不会来长安，而是留在宣州附近，救一个人、照顾一段时间、送走，然后再帮下一个，日复一日地重复，没有自己的方向。
谢雪风手指在沈瑛脸上摩挲几下，叹道：“看吧，你就是这样。”
谢雪风说：“你有没有发现，你在我面前过于讨好，你什么事都顺着我，处处以我为先。哪怕有时是我不讲道理，你也会从你自己身上找错。”
“有吗？”沈瑛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要这样？”谢雪风道，“我除了一张脸、会点画，有什么值得你好奇不已的？你终究是见过的人太少，将过多的好奇填补在了我身上，其实其实抛开我，你多见几个人，你就会发现我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不值得这样在意和讨好。”
“不是。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别这么说自己。”
“沈瑛，”谢雪风的额头贴在沈瑛的额头上，“我只是觉得，以后你能不能别以我为中心，多在乎一下你自己？不用刻意，只是在做事之前考虑一下，多为你自己想想。”
说到这，谢雪风鼻子蹭蹭沈瑛，不好意思笑道：“我确实矛盾，一边因为你对我好而惶恐，一边又恃龙生娇，特别能作，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我的。”
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刹那间沈瑛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不动了，好像谢雪风的呼吸进入了他的身体，温温柔柔的气息十分具有侵略性，窜进身体每个角落，令他完全没办法思考。
沈瑛这时候才意识到，谢雪风早就不是一年前娇气、比他还矮半个头的柔弱小哥哥了——谢雪风比他年长、是真正意义上的哥哥。
“怎么不说话了？”
和谢雪风相处越久，沈瑛对谢雪风的那点心思就愈发肆无忌惮，甚至难以克制。沈瑛慌乱道：“没，我知道了，你放开我吧。”
实际上目前沈瑛力气比他大，只要想，怎么可能挣脱不了。可是谢雪风的手就像有毒药似的，一碰，沈瑛就麻麻酥酥的，没力气。
“你还没回答我。”谢雪风又靠近几分，两人下一刻就要亲在一起。
沈瑛哪里还记得谢雪风的话，满脑子都是谢雪风的呼吸、谢雪风身上的温度，放在对方腿上的手想要收回，却发现一旦收回，他便会扑在对方身上，一时间纠结不定，身体僵硬。
谢雪风感受着沈瑛的慌乱、渐渐变烫得皮肤，也在自欺欺人地幻想，想沈瑛是在情动。
自己怎么变得这样了以前谢雪风最恶心以色诱人，如今却拿自己的几分色相勾引年小的人。
谢雪风不想继续自欺欺人，松开沈瑛之前：“以后你多为自己想想，你要是不在意自己，我又怎么能好过。其实我很在乎你。”
一直迷糊的沈瑛听到这句话，忽然抬头，差点磕到谢雪风的下巴，睁大了眼睛，非常讶异：“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很在乎你。”
沈瑛眼睛圆溜溜的，张大的嘴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半晌说不出话，突然，他僵硬的表情散开，脸上被喜悦覆盖，猛地往前一扑，抱住谢雪风的腰，脑袋往他身上乱拱。
谢雪风被沈瑛这劲头弄懵了，用自己特有的又作又横的语气吼道：“你、你做什么！刚才不出声，这时候又来劲了！”
沈瑛拱了一会儿才舍得停下，抬头，哼哼唧唧几声，像撒娇似的，直接把谢雪风叫得心都软了，差点没坐稳：“哎呀你这是做什么我我我又不是嫌弃你碰我。”没意识到自己变脸有多快。
“我就是激动”沈瑛怕自己停不下，于是松开手，正色道。
四舍五入，这就相当于两人感情有了很大进步，谢雪风也愿意敞开心扉了！
如果可以努力一点，谢雪风是不是就可以喜欢他了？
难得谢雪风这么主动，一时半会儿他还真舍不得离开，沈瑛腻歪了一小会儿才起身，按捺住躁动的心，捋顺衣上褶皱，绑紧自己的长马尾，收紧略微松了的腰带，严肃道：“你都说了这话了，我更舍不得让你死了。再等等，还有霁雪飞英和煦木花，活下去，别气馁。我们以后还有更好的人生！”
这次谢雪风不再安慰他，说了实话，淡笑：“其实我不信自己会活下去，因为看起来是条死路，我认为我一切的希望都是妄想，现在的生活都是你给我的，又或是我偷来的。但为了你，我会试着活下去。”
“好，”沈瑛的手放在他肩膀上，说，“哪怕为了我，你也一定要活下来。”
谢雪风覆住沈瑛的手：“嗯。”他又挑眉：“话说我刚才对你说的那些，你都记住了吗。”
沈瑛一愣：“能重复一遍吗。”,
沈瑛不愧是破坏气氛的好手。
谢雪风：“”不能生气。
“接下来我们该谈谈正事。”谢雪风说，“最近你鬼鬼祟祟的，我早就猜到你又背着我做什么了。又在帮我找药对不对？既然要活下去，我一定全力配合，你更不能瞒我。”顿了顿，他如同开玩笑般说道：“你总这么累，不如你也教教我医术，说不准我以后学得比你还好呢。”
“你想学啊？”沈瑛问。
“当然。”
“也成。”沈瑛说着从书柜上拿出一本书，“这是我小时候看的，当时走得匆忙，带出来的书有哪些我也不记得了，没想到
它还在。”
此书外封全黑，光瞧是瞧不出什么门道。谢雪风以前没接触过医书，特别新奇，哗啦翻了几页，大体扫了几眼，说道：“字我都认识，连起来我却有些看不懂了。”
“那是！”沈瑛终于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伙伴，“本来我就文采不好，小时候脑子还不好使，师父整天逼迫我看这个，等我学完，我脑袋都要炸了。”
“幸好你硬着头皮学完了，不然遇到我你就更束手无策了。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呆头呆脑？笑话！只要我想学，没有学不会的！”谢雪风话锋一转，又道，“有时候真觉得缘分很奇妙，世间万种可能，我偏偏遇到了你。”
“小雪。”
“怎么？”
沈瑛戳戳桌角：“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嘴像抹了蜜一样，说话这么甜”忽然又不敢看他了。
“甜？”
“嗯嗯。”沈瑛点头。
谢雪风靠在摞起来的枕头上：“你信不信我还能更甜，甜得腻死你。”
认识谢雪风以来，沈瑛听对方说过最好的话，就只有在谢雪风比较正常严肃的时候了，如果说甜腻，沈瑛真不信。
谢雪风说完一直在观察，见他一脸怀疑，随后站起来。
如今谢雪风长同，沈瑛每次与他对视都会有压迫感，所以不自觉退了几步。
“干、干什么，别这样。”
谢雪风不疑有他，扣住沈瑛的头，在他眉间落了一个轻吻，明明是有点强硬的动作，却带着温柔和祈愿。
“甜不甜？”
沈瑛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呆了，如同漂浮在海里，起起沉沉，残留的软软的触感集中在眉间，轻轻柔，痒。
当然甜了，甜得他要溺死在这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