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垂死挣扎
你死我活的仇人近在眼前却不能杀。那是种窝囊且不甘心的感觉。比死不如。
匕首锋利薄刃又深入半分。易宸暄脸色更加惨白。眼里有着易宸璟陌生的光芒。那是畏惧。是对他的害怕。那个总是带着伪善面具迷惑世人、单独面对他时却趾高气扬的兄长。竟也会露出这种表情么。
易宸璟想冷笑。从心里到眼里却都是一片苦涩。根本笑不出来。
“杀你只会脏了我的手。”匕首咯啷落地。易宸璟回身抱起奄奄一息的敬妃。出乎意料地归于平静。“皇兄。。这是你我最后一次兄弟相称。。我不会杀你。我要你睁眼看着。看我是如何毁了你野心的。”
比死更可怕的是失去。是被所有人遗弃。如今的易宸璟对挫骨扬灰这种结局并不满足。身败名裂后失去一切。这才是易宸暄应有惩罚。
“你没有任何证据说我是凶手。所有人都看见了。是这贱人要杀我、杀你还有敬妃。不是我。不是我。父皇才不会信你说的鬼话。没有证据。你永远都别想除掉我。”抹过脖子上的伤口。温热腥甜激怒了易宸暄。平日里的温和儒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焦躁、怒吼。以及满眼慌乱。
易宸璟不再理会咆哮的兄长。嘱咐禁军统领在原地看守不许动任何东西之后抱着敬妃赶往太医府。另有人前去寝殿禀告遥皇。由始至终。没有与白绮歌说半句话。
这种时候就由他无情些吧。敬妃是生是死还未可知。他的心已经容不下更多事。
当然。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留给她。
不需要易宸璟交待。白绮歌知道此时自己该做的是留在这里盯紧易宸暄。绝不能在最关键时刻再出现纰漏给易宸暄翻盘机会。。越是这种时候易宸璟越需要她的镇定与聪慧。不然。她的存在岂不是等同于一般女子了。
白绮歌的谨慎让易宸暄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几次吃亏下来他真是再不敢轻易招惹这个不循常理的刚硬女子。能做的就只有站在离白绮歌最远的角落。目光阴冷地盯着房中仅有的两个女人。
与白绮歌相比。易宸暄更希望立刻死掉的人。是素娆。
那女人知道他许多秘密。与左丞相勾结。派人追杀敬妃。只这两项罪名就足以令遥皇龙颜大怒。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当初真不该贪图她的利用价值留下活口。应该毫不犹豫杀了才对。不过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转念一想却又安心。。好在他谨慎心细没有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蛛丝马迹。倘若素娆命大活下来并供出他的罪名。那么大可以推说是易宸璟为夺位暗中教唆。反正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所说根本做不得证据。
想到这些。易宸暄不像刚才那般紧张惊慌。甚至唇边有了一丝阴鸷笑意。迎着白绮歌的目光伸了伸腿脚。一幅光明正大、好整以暇的模样。
“天网恢恢。漏不了你。”冷冷瞥了易宸暄一眼。白绮歌淡道。
当着禁军的面不能暴露本相。易宸暄笑笑。转眼又恢复成温和宽厚的表情。话也说得十分暧昧:“绮歌。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你恨我是应该的。可你也不该跟着老七助纣为虐啊。素娆病成这样你们还……怎么说都是老七的妾室。念在以往情分上。你们何必派她来杀我呢。好好的人弄成这样。连敬妃也无辜遭受牵连。你们真是……唉……”
这算是什么说法。说给不明真相的禁军们听继续搅混水制造假象么。让人以为素娆是她和易宸璟故意放走派去刺杀易宸暄的。白绮歌气得冷笑。看向易宸璟的眼神愈发尖锐:“是非善恶总有真相大白的一日。我看你的戏还能演多久。”
本想激怒白绮歌逼她出手。进而趁着混乱了结素娆性命顺便博得周围禁军同情。谁知白绮歌居然不上套。易宸暄收起笑容暗暗握拳。
这女人。注定就是要坏他大事的。
禁军们被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该相信谁。索性只听不说老老实实守在一边。屋子里一时静极。只听得到微弱喘息。
素娆身负重罪且罪无可恕。如此之重的伤也回天乏术。白绮歌低头看着血泊里只剩一口气的少女。没有怜惜悲悯。空余叹息。大概是还有心愿未了。素娆说什么也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手臂四处挥动乱抓。碰到白绮歌衣角便死死攥住不肯放手。
“大胆罪妇。竟敢冒犯皇子妃。”禁军统领上前一步想要踢开素娆手臂。却被白绮歌挥挥手制止。
“你有什么想说的。”
白绮歌一边谨慎地盯着易宸暄。一边蹲下身靠近素娆。侧着头努力想要听清素娆试图说出的话。易宸暄微微倒吸口气。同样紧张地看向素娆。然而。素娆并没有说出任何与易宸暄阴谋有关的东西。垂死的少女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甚至分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只想紧紧抓住什么东西。想对谁坦白埋藏在心底可能再没有机会说出的那些话。
“错了……姐姐。我错了。原谅我……”脏污脸颊被干净泪水冲出两道痕迹。素娆呢喃着。眼眸浑浊模糊。“如果没进宫……多好……娆儿想吃娘做的葫芦糕。想和姐姐、和姐姐去广慈寺还愿……姐姐终于等来了良人……姐姐。姐姐……下辈子。娆儿要做姐姐……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眉睫轻颤。恍惚间又回到过去。回到与皇宫毫不相干的那些年少时光。
犹记那时天蓝水碧、云淡风轻。姐姐牵着她的小手去旷野摘花玩耍。累了的时候会神奇地变出娘亲手做的葫芦糕。又香又软。比所有山珍海味都要好吃。可惜。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那一年两个人跪在佛前红着脸求姻缘的往日。从那抹清淡冷漠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伸出手说“我带你们回家”时。她们的路途就再不能重合。不能继续一起走下去。
本就微弱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再听不见半点声音。连喘息也归于安静。
白绮歌轻叹。抬手抚上那双不甘圆睁的眼。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罪孽都该随着逝者烟消云散。活着的人应当忘却爱与恨。唯有这样才能继续行走人世。
“皇上驾到。。”陶公公尖锐嘹亮的吆喝惊破沉寂。禁军营士兵们急忙跪拜迎接。白绮歌和易宸暄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门口。表情各有微妙。
剧烈咳声比身影更先一步到达。在房内就能听见陶公公不停劝着遥皇慢点儿、再慢点儿。语气里满是担忧。等到遥皇步履匆匆走入房中。一众人等都愣了愣。。这人真的是他们的王。那位叱咤半生的遥国皇帝吗。
苍白发青的面色。虚弱起伏的胸膛。呼吸中都仿佛听得见五脏六腑被病痛摧残吞噬的声音。前几日还说很快就会病愈重整朝纲的君主。竟在一夕间苍老如斯。
“父皇。您怎么亲自来了。太医说您要多休息。这种小事交给陶公公就好。”易宸暄急急忙忙走到遥皇身边想要搀扶。不料却被遥皇一把甩开。略显浑浊而锐利不减的眼神直直盯看。
“韵儿为什么在你宫里。”
易宸暄深吸口气:“请父皇容儿臣禀明。这件事都是敛尘轩妾室素娆所为。与儿臣并无半点关系。只因当初儿臣曾与左丞相有过往来。那罪妇便咬定左丞相所做见不得人的勾搭都与儿臣有关。所以就劫持了敬妃娘娘到遥阖殿行凶。父皇应该知道。儿臣向来喜静。遥阖殿侍卫下人极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这罪妇钻了空子偷偷潜入。儿臣从御花园散步回来刚进房便发现床上有人。上前查探之际险些被从后面偷袭。这罪妇疯疯癫癫的下手没准。未能伤到儿臣却刺伤了敬妃娘娘。儿臣与她扭打间七弟与禁卫营就闯进来了。”
“一派胡言。”白绮歌冷冷插话道。
遥皇并未理会。转身朝向一众禁卫营士兵:“华都统。一五一十告诉朕。你们来时都看见了什么。”
“臣看见……”华都统顿了顿。不安地偷偷看眼易宸暄。狠狠咽了口口水。“臣看见的与五皇子所述完全相同。七皇子带臣等闯入时敬妃娘娘已经奄奄一息。而五皇子正与那疯女人厮打。身上还受了伤。后来那疯女人又想要刺杀七皇子。臣等怕伤了七皇子贵体便将其就地格杀。”
遥皇闭上眼睛似是在拼凑当时场景。片刻后睁开眼。终于肯理会白绮歌:“你说五皇子一派胡言可有根据。”
“五皇子所说疑点甚多。皇上细查下去自然找得到证据。”白绮歌不卑不亢。连头都不肯低下一低。“首先。素娆为什么要劫走敬妃娘娘。倘若她真的是为了报复五皇子应该向遥阖殿的人下手才对;其次。五皇子说与素娆厮打。我不明白。五皇子身强体健却制服不了一个浑身伤病的女子么。再有。刚才大家只看见五皇子和素娆一起握着匕首冲向殿下和敬妃娘娘。究竟是谁从中使劲掌握方向企图致殿下于死地。这个答案不应该只听一家之言吧。”
“皇子妃的意思是说。想要杀七弟的人是我喽。”易宸暄反问。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无非是没有证据罢了。白绮歌看也不看易宸暄。面上表情冷若冰霜:“是或不是。皇上心里应有思量。”
对于白绮歌的质问。易宸暄表现得满不在乎。在遥皇心里他和易宸璟孰轻孰重不是早有定论了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遥皇偏袒他这点是众所周知的。先前追杀易宸璟是这样。这次一定还是如此。
不过。事情似乎并不像易宸暄想得那么美好。
“暄儿。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老老实实告诉朕。劫走敬妃又伤她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刻意控制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那双与易宸璟极像的眼眸里冷光泛泛。死死锁定在易宸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