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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他为什打你？”
“不知道。”
米娜把钢笔放到桌上，紧盯着杨子夏。“这事很严重，你别替他打掩护。”
“嗯。”杨子夏没直视她，只是看着她手边露的物理试卷的一角，红色的√和×，二元论，非黑即白的答案。对和错，正确和错误，如果现实也和这试卷一样简单就好了。如果有什是他做的，那就是狠狠地向那些揍了他的人讨回这笔帐。
每周一升国旗时，学生会在操场上集合。他经过3班的时候，孙小虎特意提醒杨子夏那就是雷铭在的班级。杨子夏望过去，只看见领头的小个子女生打着高二（3）班的牌子，后面两排黑压压的人头，看不清谁是谁。
既然找不到打他的那群人，就只直接问雷铭了。
周一放学后，他、孙小虎，贺军翔，堵在体育馆门，但扑了个空。篮球队那天没有训练。
杨子夏过意不去，请两人吃了根雪糕。孙小虎毫不客气地买了盒八喜，杨子夏虽然肉疼，但也只帮他付账。
周二放学，杨子夏没再叫他，而是己去了体育馆。
刚到门，他就听见场馆里传来球鞋与橡胶地面摩擦发的刺耳声响，还有尖锐的哨音。
他隔着玻璃门往里头张望。场馆内，穿着篮球队队服的学生正在打球，指导老师叉手站在一旁。场外有几个学生或坐或站。杨子夏一眼从那几人里认了上周五打他的那个领头。那人肩上披着条毛巾，正和旁边的人有说有笑。杨子夏死死地盯着他，握紧了玻璃门的把手，差点就要冲进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挑了个附近的长椅，等在那里，压抑着火气。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怒意转化为一种奇特的冷静，被固化来，沉积在他心里。
他躲在角落的树荫里，一直等到篮球队训练结束。那群学生说说笑笑地从体育馆走了来。打杨子夏的那个男生走在他中间，正偏头跟身侧的人说着什，脸上的青春痘十分刺眼。杨子夏快步走上去，走得越来越快，到最后简直是跑起来的。他的脚步声惊醒了那个人，但那人还没来得及做反应，杨子夏的拳头就招呼了上去。
他十成十的力道让对方直接
摔倒在地。
但杨子夏也只有这一击得逞。其他篮球队的学生立刻就拦住了他。他个子本来就高，要制住杨子夏根本不费力气。杨子夏被两人一边一个钳住肩膀，架得双脚都离了地。他朝那人踹了一脚，但连边都没踢到。
杨子夏气得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他朝那人吼道：“垃圾！我干/死/你！有本事来单挑！”
“哎哎，你谁啊！”架着杨子夏的男生叫道，“分清场合再打人行吗？”
杨子夏的对手被打得嘴角都了血。他甩掉肩上的书包，把校服外套脱掉。“老赫，小贤，你放开他，我天要让这傻/逼回不了家。”
“我/操/你大爷！你给我小心点！你知道你惹的是谁吗？”杨子夏感觉己快失去理智了。
“嘴不干不净的，有妈生没妈养的杂种，”对方擦掉嘴角的血，“天不把你揍趴你这条狗就一直叫个没完。”
“我/操/你妈的！你他妈有胆再说一遍！”杨子夏差点挣脱那两人的束缚。
“章鑫，你说够了没有？”
杨子夏听见这声音，只感到一盆冷水兜头而。他向声音的主人望去。那人站在一旁，单肩背着书包。他双手插在校服袋里，脸色阴沉，脖子上挂着刚取来的耳机线。
这人跟杨子夏在电话里听到的是一个人。
“雷铭，你疯了？”那满脸青春痘的男生诧异地望着他，“这傻/逼刚上来就冲我一拳头，你要让我就这算了？”
“你上周五做了什，你己都忘了？”雷铭走上前，挡在他和杨子夏中间。杨子夏呆呆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情况。
“是这傻/逼给你发了那个短信，你就不当回事？”章鑫不服气地问。
“你别再听黎响说的话，她什都不知道，这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雷铭说。
“那是什样，你告诉我啊！”
“别问了，这是我己的事，你别管。”雷铭说。
“行，行，都是我多管闲事，”章鑫冷笑一声，“你他妈爱怎样就怎样吧，你要去死我也不拦你。”
章鑫推开挡在他前面的其他人，愤愤地离开了。
架着
杨子夏的那两人把他放了来。杨子夏揉着己的肩膀，刚才他的伤被别人扯到了，拳节也因刚才打章鑫那一的反作用力而隐隐作痛。
雷铭站在杨子夏面前，居高临地打量着他。杨子夏身高只有一米七，刚到雷铭的，他紧蹙眉头，和雷铭对视着，眼里流过狠意。刚拦住杨子夏的赫连诚紧张地看着他，生怕杨子夏又突然发难。
雷铭平静地说：“上周章鑫是不是带着两个人去堵你了？”
杨子夏粗声粗气地说：“你是他妈吗？管这多。”
“这是误会，我会让章鑫跟你道歉。”
“我不稀罕他的道歉，”杨子夏忽然抬高音调，冲雷铭扬了扬，“我是觉得你这人有问题。己的事，为什要让别人帮你头？章鑫是你小弟吗？你是不是袜子都要让他洗啊？”
雷铭抿紧嘴角。“你别挑事，杨子夏。”
听见雷铭说己的名字，杨子夏感觉就像唐僧给己念了紧箍咒一样，心里一哆嗦，嚣张的气势弱了半截。
他怎知道我是谁？
杨子夏怕己的怯意被看来，仍逞勇斗狠道：“那货叫章鑫是吧？你让他小心点，以后我见他一次就打一次。”
雷铭耸了耸肩。“那是你之间的事，我回也不会帮你拦着他。你要被打骨折，别来找我篮球队要医药费。”
他矮/身，抱起滚到一边的篮球。“走了。”
赫连诚和叶贤跟在他身后。赫连诚犹豫了，还是转身对杨子夏说：“章鑫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他那人是冲动了点……但心眼不坏。”
这就开始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杨子夏忽然觉得己刚才做的那些事全白费了。他冲动地对雷铭的背影道：“我跟你说过了，那个短信不是我发的。这事没完了？”
雷铭的脚步顿了顿。“我知道。”
杨子夏还想再说什，但又不想让己看起来显得矫情。雷铭等了会，见杨子夏没有什话要说，还是离开了。
杨子夏盯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憋屈。明明他天揍了那个叫章鑫的，也算报了仇，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狠狠地踢了一脚草坪。碎草翻飞，落在
他的球鞋上。知了的叫声忽然清晰起来。他独一人站在樟树。一滴汗水从他发梢滴落，滑进他脸颊的纱带里。他被蛰得眯起眼睛，看起来就像是因日光过于强烈而被刺得无法直视那份光芒。
第6章
在高中校园里，流言传得比什都快。
杨子夏隔日早上刚到班里，就被孙小虎拦住了。
“夏神，听说你把那姓章的揍了一顿？”孙小虎一脸兴奋。
杨子夏把书包甩到桌子上，拉开椅子坐。
“那高兴干什，又不是你把别人给揍了。”
“你太不够义气了，为什不叫上我？”孙小虎放低了声音。“嘿，不过这篮球队那几个知道厉害了吧？咱7班不是好惹的。”
杨子夏知道孙小虎性子，语气加重几分道：“这事就算完了，别再挑事。”
“哎，那你说说啊，你倒是跟他说什了？”
杨子夏从书包里取作业本和试卷。“没什，那天雷铭也在，他让我别再跟章鑫起冲突。”
“我靠，真的假的？”孙小虎睁大眼睛，“他一句话就把你镇住了？”
“放……”你妈的屁。
杨子夏做了个深呼吸。“没有，就是达成了临时停战协议而已。”
孙小虎不信任地瞥了他一眼，“嘁，神神秘秘的，你不说拉倒。”
杨子夏见孙小虎转回己的座位上，不由地松了气。他刚准备翻开语文课本，忽然意识到身边站着一个人。他抬头一望，是顾希。
她不敢直视杨子夏，只是递来一袋零食——透明塑料袋里装满了各种味的果冻，用绸带扎了。
“怎、怎了？”杨子夏有点吃，他一向不擅长跟女生打交道，特别是顾希这种类型。
“这个……对不起……”顾希小声说。
坐在前排的孙小虎听见顾希的声音，支棱起耳朵听着。
“啊？”杨子夏还没明白怎回事，顾希就把果冻放在杨子夏的桌子上，小步跑开了。
孙小虎转过来，一脸怪笑。“夏神，福祸相依，你这是时来运转了啊。”
“你说两句头会起痱子吗？”杨子夏忍不住骂道。
“哎，哎，说不得说不得。”孙小虎举起双手，乖乖地回到己的座位上。
杨子夏盯着桌上的果冻发怵。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收到女生的礼物，尽管对方送礼的理由并不让他感到开心。
新学期刚开始，学业压力本来应该不重，但杨子夏他在的7班算是所谓的“重点班”，因此也要其他尖子班一样，享受模拟试卷的轰炸。米娜在刚开学的班会上就在拧螺丝，让这群高二生做好心理准备。从这一年起，他就要准备为两年后的高考而冲刺了。他必须在一年内完成两年课程内容，以便留一年的时间用于复习知识点，搞题海战术。
为了让学生感到高考的紧迫，班主任特意从高三年级的尖子班请了几个学生过来分享他的学习经验。他中那种，连上厕所都要跑着去的生活，对杨子夏来说尚是触不及的未来。他还有比那更实际的问题需要考虑，譬如天留多时间练琴，吃饭又花了多钱，攒多钱买CD……这种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就是他打小以来的现实。虽然身边的大部分学都已经开始上辅导班，刷练习题，但杨子夏仍保持他原来的生活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