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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楼层都不超过六层,董靖雯家住在顶层,从她卧室的窗子望去,看见开阔的夜空。天是晴天,从清晨晴到傍晚,不知道会不会一直这晴去,所以董靖雯看见了星星。只有几颗,但是很清晰,数量恰到好处,既不眼花缭乱,也不孤单。她也没过多久就发现大冰箱的门大大地敞开着,她心里一惊,无论尹昳在不在,大冰箱的门从来不会像这样放肆地敞着。她套上一件衣服,加快着步伐跑楼去。
“把门带上吧。”尹昳在狭小的空间里稍微做了文章,他收起黑板,摆了一张小小的桌子,上面有几罐啤酒。
董靖雯的表情好像在嘲讽尹昳对于她一定会坐来的信。“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很喜欢这东西吧?”
尹昳很吃这一套,他移动着的身子茫茫然地站住,然后把董靖雯逗笑了。董靖雯把大门从里面拉上,坐到那张小桌子旁边来。
只有尹昳还没坐来,他望着一个开启的抽屉好久,尹昳二号看着尹昳好久,然后他时张开嘴发声音,又都说了一半声音就停了。“真不愧是一个人啊。”董靖雯拨弄塑料袋发声响。
“这个药为什有两瓶?”最后还是尹昳先问的。
“我也想说呢。那天疾控中心打来电话了,说你已经拖了一个礼拜没去取药了,一般这种电话他不会打,因为一般情况不再取药说明不再需要了,但你是初检显阳没几个月的人,不这快发病,所以他还是打了这个电话。”尹昳二号皱了皱眉,“是为什你拿回来一瓶也不吃?”
“我不需要吃药吧。”尹昳把抽屉合上,“你哪天去取的药?”
“我想想啊,这周你让董靖雯就带了一次饭吧,就那天。我特意避开你放学的时间回来的,我记得很清楚,饭都凉了。”
“所以说,那天我去放饭的时候,这屋子里面没人?”拉环在董靖雯手中发绝唱,然后泡沫滚涌而,碰击在铝制的罐壁上。
董靖雯嘲地笑了一,她还奇怪为什本听到这一切的尹昳二号毫无作为,即使他什都改变不了。
“你,还好吗?”尹昳坐来,黄色的灯光照在及膝高的木头桌子上,颇有酒馆的风格。
“取消这学期所有评优资格
,交一份两千字的检查,还有,不过要找了家长以后再定。那种东西以后不以再画,相关的书什的都被没收了。”
尹昳本来想问她有那严重吗,他又觉得确实是很严重的事情。于是他尝试着转移话题,“你,为什会画那些东西?”
董靖雯凝望着尹昳,又转而凝望着尹昳二号,凝望这个词不会错,因为从尹昳看向那时候的董靖雯开始,他感觉到无法摆脱地远离着董靖雯,就如董靖雯用那种凝望的眼神将他推开,推开到一个讲故事的安全距离。
董靖雯拿起啤酒,了一大。
任晓放了一堆作业没有写,她无聊到在纸上练习韩释安的名字,然后她回头看一眼韩释安,那货偷偷在面玩手机,她用极小的声音叫韩释安,韩释安旁边的人都抬起头来看任晓,韩释安依旧在底忙活着,毫无反应。
任晓用笔在韩释安的名字上“嚓嚓”画个叉,她托着腮,无聊地望着走廊里面。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游荡在走廊里挂着的文化宣传板她看到的部分和十二班第一排几个学生十分专心的模样之间,直到她看见十二班门站了一个男人,十二班的班主任也从教室里走了来,有学生家长来到学校并不是什稀奇的事,只是那个男人,她见过。她突然想起来,那个男人在她生日的那个晚上现在那家菜馆里,那是董靖雯的父亲。她看见男人和老师走向语文办公室的方向。十二班的班主任是教语文的呀,任晓心想。
讲台上坐着的数学老师已经打起了盹,然后突然现在他眼前的任晓吓了他一跳。“嘿嘿,老师,语文老师让我这个时间去找她分答题卡。”
轻轻推开语文办公室的门,任晓撞见屋里投来的几束目光,她咧嘴一笑,然后轻轻又关上了门。“茵茵,有什活我来帮你干呀。”
语文老师用食指的关节推了一镜框,“不好好学习,你又来我这里晃葫芦卖药了?说吧,想干什啊?”
“没有啦,”任晓轻轻捏捏语文老师的肩,“我就是来帮你分担劳动的。”
她听到另一边的谈话已经开始,于是她不再撒娇,熟练地蹲来数堆在地上的卷子。
“老师对不起啊,她闹这大的事来。”董浩的声
音是很温和很耐听的。
“先别这说,靖雯爸爸。”班主任没有坐,直接倚在书桌板上。“我想知道,这孩子为什会研究这些东西,还想知道她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事。您别担心,我知道董靖雯一直是一个很稳的孩子,只是这是升旗仪式上发生的事情,很多惩罚免不掉,我只是希望如果发生什的话,我第一时间帮到她。”
董靖雯的眼睛简直和董浩的一模一样。
你注视过发凝望目光的眼睛吗?如果没被推开,那目光直接穿透了你,望向一段永恒笼罩着凝望者的回忆。
第8章 祝福
什改变一个人?
当董靖雯第一次在客厅里发现醉倒的父亲的时候,她站在那一气把答案想清楚了。然后她用飞快的速度收拾好茶几上、沙发旁的一片狼藉,她轻轻把董浩的睡姿扶正,给他披上了一条盖不住他庞大身躯的小毯子。然后她又坐在鼾声中都带着酒气的董浩旁边想清楚了另外一件事。
你为什接受一个人的改变?
当第一束烟花“噌——”地窜上夜空,红色、绿色、金色、紫色的绚烂火光都映进了没有开灯的屋子里,董浩从一闪一闪的光亮中爬起来,他觉得头很痛。他估计己就那呆呆地坐着了三、分钟,然后才晃晃悠悠地走进发声响的厨房。
厨房的灯其实不算亮,但对于从黑暗中摸过来的董浩而言还是有一点刺眼。
“醒了?”
董浩揉揉眼睛,温和的光就进来了。董靖雯正在用筷子翻弄锅里的汤圆,锅里发“咕嘟咕嘟”的闷响,升起一撮撮热气。她盛了一碗,双手小心翼翼地扣住碗沿和碗底,放到董浩面前。“烫嘴啊。”
董浩愣在那好久,碗里热乎乎的气都给他熏了一眼眶的泪,然后他反应过来,赶紧用勺子舀了一个汤圆,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直接吞进嘴里。明明被烫到忍不住发“嘶哈”的声音,他又用听不清轮廓的声音连声说“好吃”。
董靖雯没有回头,她用食指的关节去蹭眼角,一滴泪“啪嗒”掉进翻滚着的锅里,谁都没有发现。
喝到迷迷糊糊睡过去,爬起来也必须几个汤圆到嘴里。正月十五,母亲已经葬了一个
礼拜了,我给己也盛一碗,日子还得过去。
已经过去那久了,董靖雯有点惊喜己不会经常去想了。她只是偶尔突然会想,比如那节习课上,在已经脱离了她思绪的借来的数学课本前,她又想起母亲住院的那段日子。
她记得母亲一直告诉她要好好爱护书,不以撕,但她挣扎了好久还是撕掉了疾病的那页,她连这两个字都不想看到。那厚的一本书啊,那多花里胡哨的圈圈点点,她只会画一个,不停地画,不停地画。
那个图案的名字,叫做祝福。
她还记得那页唯一一句没有被译成中文的句子,“Everything will be fine.”她无事做,什都做不了的时候就一直地画,在母亲十分虚弱的手心里画,教眉头紧皱的父亲画。那时她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她会对胡娜说“那些都不灵的啊”这样的话,她都已经高一了,她学过这多年的科学知识,很多事情也在她的只是范畴内被否定了无数次,但她当时就是那地相信祈祷的力量。
所以母亲走了这久了,你还相信吗?试着画一吧,董靖雯,还记不记得那个图案是什样子的了?
铅笔在借来的课本上流畅地画那个图案,事实证明,即便内心已经否定,是己的身体,分明记得怎祝福。
每一个女巫,都比别人更相信祝福。
如果董靖雯听得到那节课间女厕所里任晓的怒吼,她一定哭笑不得。她跟胡娜那两个朋友要来了手机号码,她把手机递去给任晓看的那一瞬间,任晓直接抓过来拨通,然后对着电话那头一顿劈头盖脸的又骂又喊,质问她到底对董靖雯做了些什,质问她知不知道她找茬的符咒根本就是一个祝福的图案。
结果是,放学的时候两个女孩接到胡娜打来的求救电话,她一个小时前喝了楼种子商店买来的敌草快,现在已经在医院洗过胃了,是她查到这毒根本没办法治,只一天一天等死,她后悔了。她躺在医院里哭得喉咙都哑了。这个电话吓坏了两个小姑娘,所以她终于敲开董靖雯家门的一刻,其中一个眼泪已经啪嗒啪嗒地掉来了。
“董靖雯,你会的那多,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求求你了!”
我有办
法。我哪里来的办法。
如果杀是死亡簿上没有名字的人私闯阴曹地府,抢救的过程就是那些铁面无私的阴官在奋力驱逐,那喝这东西就是在这场搏斗中在死亡簿上写了己的名字。然后静候,阴官再前来走程序收走你。
胡娜,你是在给我上一门名字叫回天乏术的课吗。
“这种拿命开玩笑的傻子,我救不了。”
“你不是懂巫术吗,你一定救她的!求你了!”
“我早说过那些东西都不灵!她要死就死了算了,你跑到这来告诉我干什!”董靖雯咆哮着,直接摔上了门。
又要我拿那些无稽之谈去救命,笑死了。董靖雯整个身体在门上,大大喘着粗气。
“尹昳,你还在大冰箱吗?和我去一趟医院吧。”
医院里,胡娜的爷爷在走廊里直挺挺地坐着,他以为孙女哭个不停或许只是吓到了,毕竟她洗过胃以后脸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不正常的,而她嘴里的百草枯的毒,他也听不懂,他不理解医生为什要反复和她确认喝的就是他带过来的那瓶农药,然后匆忙地消失,再也没现。他只想在他再次现的时候,问问娜娜到底不院了,“明天再不上课她就耽误了学习了啊。”这是他对护士强调的事情,而护士对他总是欲言又止,这使他彻彻底底地陷入不知所措。
“她爸妈呢?”董靖雯问那两个女生。
“都在南方打工,她平常只和她爷爷生活在一起。”
在胡娜病房的门前,董静雯停住了。两个女孩子都开始哭,很难有人清楚解释她的情绪。董静雯站在那扇半开的门前,她不想承认,如果她刚才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实的,她的到来和吊唁没有区别。她不知道走进去对胡娜该说什,骗她她一定活去,还是骂她辈子不要这不长脑子吗。
直到尹昳推开那扇门,董靖雯只硬着头皮走进去。
胡娜脸侧的头发和泪水黏到一起,她很明显已经没有力气了,她没有幼稚到视董靖雯为救命稻草,她的眼睛里只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恢复黯然。只是当董靖雯看到胡娜的那一刻,她内心有一丝奇异的平静开始蔓延,一点一点将她内心的矛盾不安全部覆盖。
“你是怎想的喝那种东西。”
胡娜的声音很沙哑,“我想在所有事情传开之前,让己也变得怜一点。我根本就没想死,我就喝了一点。”董靖雯看到眼泪一丝丝地从胡娜眼角淌来,她早就想到会是这样,这话让她轻松了一些,毕竟她本来就不期待有谁感身受,就像她就算正对着病床上的这张脸,也没办法真正她感受到一样的绝望。
“董靖雯,对不起。”胡娜被泪水泡得发皱的嘴唇微微上扬,那微笑看得尹昳心里一阵发抖。他转过头去不看胡娜的脸。董靖雯本来想避开胡娜的脸,那种表情不会有人忍心去看,无论胡娜曾经做过什。是她没有避开,有一种熟悉的特殊感觉萦绕在董靖雯眉间,她说:“你会没事的。”
董靖雯走到胡娜旁边,抬起她冰凉的手,在她的手心里,董靖雯画那个己早已不再愿意相信的图案。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她不知道在绝望面前祝福给人的力量有多大,但至她知道,在她曾经相信的时候,祝福给了她己无穷无尽撑去的力量。
“5床胡娜,喝的药是假的,以回家休息了。”
如果以,董靖雯希望再体验一次看到人眼中熄灭的光重新燃起的感觉。但是她没有告诉尹昳。
“你怎那厉害?你真的是女巫吧?”尹昳的不思议值得体谅,但是他说女巫这两个字的瞬间,董靖雯站住瞪着他,直到尹昳的笑容僵住了,董靖雯才没忍住笑声来。
“你真觉得我讨厌女巫这个词?不过还是万幸她一开始喝的就是假药,这次真的和我没关系啊。”
“你为什要说,这次。”尹昳的笑容再次僵住,直到董靖雯很快速地说:“就是这次啊,没别的意思。到十一区了,我过马路了啊。”
尹昳望着马路另一侧步伐缓慢却平稳的董靖雯,眼睛湿润了。
这个世界就是那样平稳行驶地一辆列车,从尹昳二号诞生,或者更早的那个艾滋病病毒侵入我身体的那一个瞬间,的轨迹就变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接连发生,每个人在流泪的时,又各有所获。无数次觉得己连累了一些人,是又无数次地觉得,己改变了一些人。
然而这世界上总有些幸运的人,绝望至深,却发现药是
假的。这世界上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幸运,就像他至没等来误诊通知,没等来一丝转圜,没等来骤然醒来惊觉梦一场。他才是那个喝毒药的人,只不过等待死亡的过程更漫长,更沉重。他不知道胡娜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有没有想过克隆一个够代替己活去的人,应该没有吧。在多想都来不及的时刻,活去,一定是人唯一的执念。
这些事明天还要讲给尹昳二号听呢。尹昳也转过身,踏进茫茫的夜色里。
广播室里的人惬意地说笑着,炎炎夏日里这地深处的小屋子就是乘凉的最好去处。
然后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