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走出校门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淡红色。
我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突然看见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江驰野背着书包，正走向一家药店。
红灯还有60秒。
我咬了咬牙，准备当个没素质的公民。
“江驰野——”我在药店门口喊住他。“好巧”“
他明显吓了一跳，手里的药袋”啪“地掉在地上。几盒止痛药和绷带散落一地。
”我。……我来买感冒药。“他蹲下去捡，声音有些发抖。
我也蹲下来帮他，发现他右手臂有道伤口，还正在流血。”你的手。……“
”没事。“他迅速把袖子拉下来遮住，”小伤。“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江驰野，要不要一起去吃关东煮？学校后面那家，我请客。“
他抬起头，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在闪动：”为什么？“
”因为……“我绞尽脑汁想理由，”因为我想请教你数学题！对，月考快到了，我数学一塌糊涂…再这样下去我要进厂打螺丝了！“
江驰野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撒谎的时候，眼睛会眨得特别快。“
最终他还是跟我去了关东煮小店。
我们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热气腾腾的汤锅冒着白雾，隔在我们中间。
”所以，“江驰野用没受伤的左手夹起一块萝卜，”你想问什么题？“
我咬着竹轮，脑子飞速运转：”就…上次那道三角函数？“
他放下筷子，从书包里掏出草稿纸开始写公式。
我趁机观察他的侧脸
——睫毛很长，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得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
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想死呢？
”听懂了吗？“他停下笔问道。
”啊？哦…“我回过神来，尬笑着点头连忙转移话题”那个……江驰野，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除了打篮球。“
他愣了一下：”看书。“
”看什么书？“
他犹豫了一下，”《活着》。“
我差点被鱼丸噎住。
这也太致郁了吧！
”要不要看点轻松的？“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比如《小王子》？“
江驰野摇摇头：”太幼稚了。“他顿了顿，突然问，”你看过《人间失格》吗？“
我握紧了筷子。
靠，这不是更致郁吗！
”江驰野，“我深吸一口气，”你觉得…活着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抬起头，眼神突然变得很遥远：”不知道。可能…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吧。“
我硬着头皮说：”我觉得活着最重要的是……带给别人快乐！“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假得离谱。
江驰野明显愣住了，筷子悬在半空。
他缓缓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不可思议：”带给别人…快乐？“
”对啊！“我用力点头，越说越离谱，”比如说……比如你成绩这么好，完全可以带着我上清华北大啊！不是有好多人分数线超了清华北大很多分，都能带一个吗？“
江驰野的表情从震惊变成困惑，最后竟然微微勾起嘴角：”你在说什么，那是指少数民族加分政策“
”我不管！“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你总分都快考满分了，带我510分的一起上清华怎么了！“
他忽然轻笑出声，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真正的笑声，清冽得像山间的泉水。”你真是太奇怪了。“
关东煮的热气在我们之间氤氲，江驰野的眉眼在雾气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低头搅动着碗里的汤汁，轻声说：”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活着是为了给别人带来快乐。“
”那现在有了。“我趁机把最后一块鱼豆腐夹到他碗里，”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我还指望你带我上清华呢。“
他盯着那块鱼豆腐看了很久，突然说：”我妈妈。……以前也总把最后一块鱼豆腐给我。“
我的心猛地一紧。
他妈妈？以前？他妈妈没了？
”她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我小心翼翼地说。
江驰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碗边，眼神逐渐涣散：”她很爱笑。每次我考第一，她都会偷偷带我去吃冰淇淋，不让我爸知道。“
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我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有一次我发烧了，她冒雨去买药…“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那天雨很大。……“
我的心猛地揪紧，”你妈妈一定很爱你。“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是啊。“他最后轻声说，”可惜……我不值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江驰野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收拾书包，掏出钱给老板。
”等等！“我慌忙掏出钱包，”说好我请客的。“
他摇摇头：”下次吧。“
走出小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前一后地映在地上。
”我送你回家吧。“他突然说。
”啊？不用了！“我连忙摆手，”我家很近的。“
”女孩子晚上一个人不安全。“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夜风吹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冷吗？“他问。
”不冷。“我摇摇头，偷偷瞥了他一眼。
路灯的光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他突然停下脚步：”到了。“
我这才发现已经站在我家小区门口。”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
”上学期班级信息填写。“他平静地说，”我记性很好。“
”那明天见？“我试探性地问。
”嗯，明天见。“他点点头，转身要走。
”江驰野！“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明天数学课小测验，我要是及格了，你就再陪我来吃关东煮好不好？“
他的背影在路灯下顿住，慢慢转过身来。
夜风吹乱了他的刘海，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轻轻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