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顾晴雨将所有的证据都甩到了林恒的脸上。
面对铁一般的证据,林恒终于装不下去了,他抓住顾晴雨的裤腿,哭着求饶:“晴雨姐,我承认我做了错事,可我也是因为太爱你了才……”
“爱我?”顾晴雨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顾晴雨拍了拍手,立刻有人在院子里拉来了一个巨大的油桶。桶里装着的,正是那天将我父亲融得只剩一具白骨的化学溶剂。
林恒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求饶:“晴雨姐!你不能这样!我们曾经这么相爱!就算你腻了,也不能这么狠心吧”
顾晴雨却笑了,笑得癫狂而悲凉:
“动手!”
顾晴雨一声令下,保镖将林恒架到了化学池边。刺鼻的腐蚀性气味扑面而来,他瞬间吓得腿软,尖叫求饶:“晴雨姐!我知道错了,求你别这样。”
顾晴雨神情冷漠:“当初你把苏澈父亲拖到这里时,可曾想过后果?”
保镖猛地将他往池边压低一寸,滚烫的热气呛得他泪流满面,近乎窒息。
“晴雨姐!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顾晴雨抬手,命人松开他。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你做过的每一件事,一条条交代清楚,否则——我让你每天都来这里体验一次。”
很快,林恒就崩溃了。他竹筒倒豆子般说出了一切,最后用最恶毒的话大声咒骂顾晴雨。
“顾晴雨!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吗?”
“是!是我设计了苏澈,可要不是你自己生不出孩子,怕别人对你说三道四,你会纵容我对苏澈出手?”
“一切,不过是你的自卑和自大在作祟而已!”
“现在好了,苏澈死了,你亲手杀了他,还亲手打掉你们的孩子,你这辈子都再也不会有任何骨肉了。”
“你这样自私又愚蠢的女人,就应该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林恒说的没错,是她的自卑与傲慢,害死了我和我们的孩子。
她愿意用一切换我回来。但显然,这已经成了永恒的奢望。
此后,她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靠着醉酒后脑海中残存的、关于我的幻影,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
顾晴雨并不知道,我并没有死。
那天她带着林恒走后,一位年轻的医生在整理我的“遗体”时,发现我的小指微微动了一下。
顾老爷子立刻封锁了消息,调集了全城最顶尖的医疗资源,硬生生将我从阎王殿抢了回来。
我在顾家的私人医院秘密养了一个月后,终于醒了过来。
顾老爷子愧疚地握着我的手,问我想要什么。
我拒绝了他给的巨额支票,只希望能有一个全新的身份,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顾老爷子答应了。
一周后,我坐上了前往国外的飞机,以全新的身份,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和顾晴雨有任何交集。
直到有一天,顾晴雨在银行查账时,发现了顾老爷子每个月都会给一个国外的陌生账户汇去一笔巨款。
她几乎立刻明白了什么,立马回家质问老爷子那个人是不是我。
老爷子起初并不愿意回答,直到被她逼问得没办法了,才长长叹了口气。
“晴雨,当初是你不珍惜阿澈,将他逼入了绝境。”
“他好不容易才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一条命,你就听爷爷一句劝,别去打扰他了,好吗?”
顾晴雨却不同意。她动用自己手下所有的资源,不眠不休地查了三天三夜,终于在国外某处偏远的边陲小镇,找到了我的踪迹。
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买了飞往那里的机票。
第 10
再次见到顾晴雨,我承认我有些错愕。
半年没见,她瘦了好多,眼窝深陷,脸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像一缕即将飘散的幽魂。
见到我后,她第一时间冲上来握住我的手,激动地开口。
“阿澈,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只是……我只是太在意自己的名声,又太愚蠢,所以才……”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处理了林恒,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到你了。”
“跟我回去,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如何重新开始?我和她之间,隔着两条人命,一个是我此生最敬爱的父亲,一个是我未曾谋面的孩子。
我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告诉她不要再来找我。
可顾晴雨还是固执地、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时而送来鲜花,时而送来贵重的珠宝。我把那些东西,连同她一起,通通丢出了门外。
直到她严重干扰了我的生活,无奈之下,我报名参加了无国界医生。这原本就是我的梦想,只可惜父亲的重病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现在,一切也算是回到了正轨上。
每天和炮火声为伴,在枪林弹雨中从死神手里抢夺生命,虽然累,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充实。
但我没想到,在这里,我居然还能再见到顾晴雨。
那天我刚从一台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台上下来,就有队员告诉我,外面来了个亚洲面孔的女人,指名道姓要见我。
我洗了手出去,看到的,就是等在临时帐篷外的顾晴雨。
我顿时冷下脸:“你来做什么?”
向来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顾晴雨,此刻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局促不安地搓着自己的手,向我道歉。
“阿澈,你不辞而别,我很担心你。”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别赶我走好吗?我发誓,我不会再骚扰你。”
我懒得理她。刚好有新的重伤员被抬了进来,我立刻转身,重新投入到紧张的救援工作中。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是连轴转,忙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顾晴雨也像她说的那样,没有再来骚扰我。她只是默默地穿梭在营地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搬运物资、清洗器械、照顾伤员,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志愿者。
一个月后,一台手术中,我惊讶地发现,站在我对面给我做助手的,竟然是顾晴雨。
注意到我审视的目光,顾晴雨立刻解释说:“你的助手感染了病毒,被隔离了。这几天我一直在这里打下手,你放心,我能做好的。”
“我也不会和你说任何与手术无关的话,影响你做手术。”
我最终还是默认了她的留下。
她也像她承诺的那样,全程专业而沉默地协助我完成了手术,没有说任何一句废话。
直到手术结束,病人脱离生命危险,顾晴雨才找到我,有些犹豫地开口。
“阿澈,我有事想和你说。”
我冷漠地拒绝了:“请叫我苏医生。而且,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
顾晴雨还想开口,忽然,一阵刺耳的防空警报响彻天空。一架携带炮弹的无人机,正低空朝我们俯冲而来。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晴雨本能地将我死死护在了身下。
剧烈的爆炸在我们身侧响起,灼热的气浪将我们掀飞。我感到有温热的液体,大股大股地从她身上涌出,浸湿了我的后背。
顾晴雨趴在我耳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我道歉。
“阿澈,对不起。”
然后,她的双手无力地垂下。
我一遍遍地呼喊着她的名字,试图用纱布堵住她身上那个巨大的、血流不止的伤口,可顾晴雨却再也没有回应我。
我感受着她的体温在我怀里一点点变凉,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轰炸结束后,一起共事的同事帮忙将顾晴雨抬到了临时停尸间。
熊熊的火光燃尽后,那个曾经不可一世、高傲冷漠的女人,变成了一捧轻飘飘的骨灰。
我找了个干净的盒子,小小心翼翼地将她的骨灰收集了起来。
半年后,战事结束了。
我亲自护送顾晴雨的灵柩回国。
顾老爷子在机场看到我,哭得不能自已,像当初在医院看到失去生命体征的我那样。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他却握住了我的手,苍老而沙哑地说道。
“阿澈,是我们顾家对不起你,晴雨她……也是咎由自取。”
“我只希望你能原谅她,好让她在地下……能够安心。”
原谅吗?我说不出口。
我和顾晴雨之间,隔了太多太多的血与泪,爱与恨。
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如同我第一次和顾晴雨见面时那样。
我在她的墓碑前,放下一束白玫瑰。
所有的爱与恨,在这一刻,似乎都随着那冰冷的雨水,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