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场大雨之后，何舒晚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
发烧，咳嗽，浑浑噩噩地在公寓里躺了三天。
周然来看过她一次，带着水果和药，语气依旧温和体贴。
但他停留的时间很短，手机铃声总是适时响起，然后他便带着歉意匆匆离开。
何舒晚没有力气去质问，也没有心思去挽回。
那颗曾经为他悸动、并试图与他共度一生的心，在那晚生日宴上，已经彻底凉透了。
挑了一个晚上，她平静地跟他说，
“周然，我们分手吧。那天你跟你妈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周然似乎有些错愕，试图解释，“晚晚，你误会了，我那只是……”
“只是实话。”何舒晚打断他，声音因咳嗽而沙哑，眼神却异常清明，“我们确实不合适。祝你找到……更有激情的人。”
周然看着她疏离的眼神，最终什么也没说，沉默地离开了。
病好后，何舒晚将全部精力投入工作。
而周然开始追院长女儿的消息也渐渐传入她的耳朵。
她有些感慨，果然啊，是遇上了有激情的，才会觉得她缺少激情了。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何舒晚是“拾光设计”的一名插画师，技术扎实，画风灵动有故事感，在公司虽不争不抢，但实力有目共睹。
只有忙碌，才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个雨夜，忘记江临序那双冰冷又充满讥诮的眼睛。
这天上午，公司气氛格外不同，总监王薇薇召集所有人开会，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大家安静！宣布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王薇薇声音高昂，“我们公司，拿下了‘序言集团’旗下最新高端文旅项目的整体视觉设计案！”
会议室里瞬间一片哗然。
“序言集团？！那个这两年迅速崛起，势头猛得吓人的序言？”
“天呐！这可是业界挤破头都拿不到的大项目！”
“总监太牛了！”
何舒晚坐在角落，心里也是微微一惊。
序言集团，她听说过。
创始人眼光毒辣，手腕强硬，短短几年就将企业做大做强，是商界炙手可热的新贵。
只是……“序言”这个名字，让她心底莫名闪过一丝不安。
“这次合作，对我们公司意义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王薇薇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脸上带着郑重的神色，“而且，今天，序言集团的创始人，江总，将会亲自过来进行初步接洽！”
江总？
何舒晚握着笔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微微泛白。
不会那么巧……南城这么大，姓江的老板那么多……
然而下一秒，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在几位高管的簇拥下，一个身形挺拔、穿着深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他眉眼冷峻，气场强大，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骤然变得稀薄。
正是江临序。
何舒晚感觉呼吸一滞，几乎是本能地低下了头，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尘埃里。
怎么会是他？！
“大家好，我是江临序。”低沉的嗓音在会议室响起，没有任何寒暄，直接而有力。
总监立刻热情地迎上去，介绍项目团队。
江临序微微颔首，目光淡漠地扫过众人，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在听。
当王薇薇介绍到插画组时，何舒晚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如同探照灯般扫了过来。
她死死盯着面前的笔记本，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这位是我们公司的首席插画师，何舒晚。”王薇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与有荣焉，
“她的画风非常贴合我们这次项目的调性，将由她主要负责这个项目的核心插画部分。”
何舒晚不得不抬起头，强迫自己迎上那道目光。
江临序正看着她，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何舒晚……”他缓缓重复着她的名字，像是在品味着什么，语气平淡，却让何舒晚后背发凉。
他朝她走了过来。
会议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大家似乎都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将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
江临序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伸出手，公事公办的口吻，“何小姐，合作愉快。”
众目睽睽之下，何舒晚只能伸出手，轻轻与他相握。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而温热，与她冰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她只想尽快抽离，偏偏就在她微微用力的瞬间，他的小指却若有似无地、极其暧昧地在她掌心轻轻勾划了一下！
那一下，如同微弱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她的四肢百骸！
何舒晚猛地一颤，耳根瞬间不受控制地染上一片绯红。
她飞快地抽回手，指尖蜷缩，仿佛被烫到一般。
江临序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眸色深沉，那抹玩味的笑意在眼底稍纵即逝。
他转过身，面向王薇薇，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冽和不容置疑，“王总监，这个项目我很重视。为了确保沟通效率和最终效果……”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脸色煞白的何舒晚身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要求，由何舒晚小姐作为这个项目的全权对接人，直接向我汇报。所有细节，必须经过她确认，再传达给我。”
这话一出，不仅何舒晚愣住了，连王薇薇和在场其他同事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甲方大老板亲自指定一个插画师作为唯一对接人，这规格高得有些不合常理。
“江总，这……”王薇薇有些迟疑。
“怎么？有问题？”江临序挑眉，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没有！当然没有问题！”王薇薇立刻表态，看向何舒晚，“晚晚，还不谢谢江总的信任！”
何舒晚抬起头，对上江临序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哪里是信任，他分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他要的，就是这种将她牢牢掌控在视线之内，随时随地可以看她窘迫、看她狼狈的感觉！
他是在报复。用这种看似给予重任，实则将她置于尴尬境地的方丈，慢条斯理地报复。
在所有人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中，何舒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再在他面前露怯。
“谢谢江总的……看重。”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终究是完整的句子，“我会尽力的。”
江临序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嘴角那抹弧度终于明显了些许，带着一种猎物入网的满意。
“很好。”他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再看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随性而起的一个决定。
会议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继续。
何舒晚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时而落在她的身上，如同实质般，让她坐立难安。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平静的生活结束了。
江临序，这个她曾经暗恋、如今畏惧又带着一丝难言复杂的男人，已经强势地、不容拒绝地，重新撕裂了她的世界。
而她，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