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初见
马车停景府门口，门里已经有迎出来,正是二老爷景睿。
卫凌早翻身下马,双手拱起,向二舅爷行礼,笑道：“哥哥可好？”
景睿打量着他,也微笑着还礼,嘴里说道：“极好极好,终于来了,一路车马劳顿,快入内歇息吧。”
四目相对,卫凌还笑吟吟地,景睿虽然是呵呵笑着,但眼中却全无笑意。
卫凌不以为意,仍是笑道：“请哥哥稍等片刻，待接了明媚。”
回到马车边上，见里头没有动静，还以为明媚睡了，便唤道：“明媚，到外祖母家里了。”
里头玉葫爬出来：“老爷，小姐不愿下车。”
卫凌有些讶异，却笑道：“怎么了？莫不是晕车了？乖女儿，快过来，别叫二舅舅久等了。”
身后景睿盯着卫凌的背影，听他召唤明媚，眼神变来变去。
明媚缩车里，死活不能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身体好像失去控制了，手脚都僵了。
卫凌叫了会儿，见没动静，索性跳上车，入内一看，见明媚垂着头不声不响，便扶她起来：“怎么了？”
明媚抬眸看他，眼中隐隐地带着泪影，小声说道：“爹爹，怕……”
卫凌眼中透出愕然之色，端详了明媚会儿，却也不问她为何而怕，只是认真说道：“明媚，听着，有爹爹身边儿，谁也不会欺负，听明白了吗？”
明媚看着卫凌，半晌，才一点头。
卫凌笑笑，道：“这才是爹爹的乖女儿。”把明媚抱入怀中，又低声明媚耳畔说道：“爹爹现带进府，记住爹爹的话，——有爹爹，这府里，乃至这京城里……谁都不用怕。”
明媚趴卫凌肩上，用力点了点头：“知道了，听爹爹的。”
卫凌听她答应了，便抱着她出来，轻轻跳下车，落地沉稳无声。
明媚闭着双眼，只觉得太阳光格外刺眼，虽然是卫凌抱着，却不敢睁眼似的。
耳畔听到卫凌笑道：“让哥哥笑话了，这孩子从来不曾离开过家，十分认生呢。”
有个声音说道：“哦……不必担心，府里诸都是极好相处的……”
明媚听出这的确正是景睿的声音，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却见门口上，站着个影，生得相貌堂堂，儒雅斯文，只是比印象里的景睿要年轻许多似的，少了点沉稳成熟气息、年轻版的景睿……这让他明媚眼里显得有几分古怪。
卫凌也不放明媚下来，便抱着她，景睿看了眼，也不好说什么，便头前引路：“请……老太太盼外孙女儿盼了好久了，听说今日就到，家里的都等着呢。”
卫凌笑道：“如此兴师动众，叫于心不安呀。”
景睿扫他一眼：“都是自家亲戚，说什么见外的话？”
卫凌笑道：“是吗……”
景睿对上他的眼神，就像是有给自己扎了一针似的，便又转开头去。
一直进了内堂，卫凌还是不放明媚下来，景睿看他几眼，忍无可忍，却仍是要忍，只说道：“今儿大哥外头有事，还没回来，就只先见老太太便是了。”
卫凌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景睿看他笑得如此灿烂，心中却知道此是个笑面虎，绝不能大意的。——他倒是有心想说老太太其实不愿意看他，只是想看明媚而已，但是卫凌一直都抱着明媚，没有放下的意思……景睿也不愿跟他多费口舌了。
一直到了老太太住的大屋，明媚趴卫凌肩头，打量着周遭的所有熟悉的布置，往事也一点点浮现心头，心想：“该来的终须要来的。”
无意中小手不安地又抓了抓卫凌的肩上衣裳，卫凌转头看她一眼，面上暖暖带笑。
明媚望着父亲令安心的双眸，想到方才车内他所讲的话，心中便道：“是了，这次不是一个来的，也并非无依无靠，的确不用怕他们……大不了，父亲带着走便是了。何况一切都未发生，又这样小，委实是不用怕的。”
明媚想到这里，便深呼吸几口，才缓缓地定下神来。
这会子，景睿已经领了卫凌到了老太太的门口，几个丫鬟瞧见了，有便进去通报姑爷来了……这些丫鬟之中，只有极少曾见过卫凌的，但大部分则只是听说过有关他的风言风语，如今忽地见了个相貌堂堂英俊倜傥的男子进来，连景睿二爷都比不上，都各自惊艳。
里头报了，便传让姑爷进内，卫凌进了屋，才把明媚放下，又半蹲下看看明媚脸色，见她神情镇定下来，才摸摸她的小脸，说道：“去见外祖母了。”
明媚对上他明亮的眼睛，便点点头。卫凌握住她的小手，领着入内。
果真是一屋子的。
明媚起初垂着眸子，感觉卫凌的大手十分温暖有力，像是传了无限力量过来似的，明媚才鼓起勇气，抬眸看向周围。
大部分……都是认得的，虽然看面容都年轻了许多……明媚望见李夫，苏夫……却没有习惯跟着李氏身边儿的景正盛的夫朱氏……想了想，不由哑然失笑：这时侯景正盛才不过十四五岁，应该是还没娶亲呢。
明媚因这一点，越是放松了许多，却又细细见，李夫身边儿跟着个半大的女娃儿，虽年纪小，却也有点从容之态，明媚心道：“玉姗姐姐！”
而苏夫身边儿，却站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儿，两只眼睛瞪得大大地，好奇地看着自己。明媚忍不住冲她笑了笑：这个自然是玉婉了。
小玉婉看见明媚笑，很惊奇，便歪了头盯着她看。
明媚转回头来，才又看向正中坐着的景老夫。
比她印象里的老家也要见康健一些，两鬓的发丝也是花白的，脸上的皱纹并没有那么多……明媚定神看着景老夫，便想到昔日老家的一言一行，那一些或怜惜或无奈的话……百感交集。
明媚心里乱想之时，卫凌牵着她到了跟前，便先行了大礼：“卫凌给老夫请安，老夫康健。”
景老夫正望着明媚，闻言才略转动目光，看向卫凌：“不必多礼，起来吧。”
卫凌起身，便又对明媚道：“明媚，快见过外祖母。”
明媚眨了眨眼，便跪了地：“明媚见过外祖母……给您请安啦。”
声音稚嫩，却十分清甜，景老夫听了，微微点头，眼圈儿有些发红。
明媚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也控制不了情绪。
景老夫看她跪着，才忙道：“快起来……到身边儿来。”
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琳琅出来，扶着明媚起身，明媚看一眼卫凌，卫凌笑道：“快过去吧。”
琳琅轻轻握着明媚的手过去，将她带到老太太跟前。
景老夫望着她，见这般玉雪可爱的孩子，跟景如雪小时候如出一辙，恨不得搂入怀中疼爱，碍于卫凌旁边，便只是握着明媚的手：“一路上走的可顺利？”
明媚道：“有爹爹照顾着，很顺利呢，外祖母别担心。”
景老夫听了这话，又是欣慰又是心情复杂，摸了摸明媚的小手：“有五六岁了吗？”
明媚说道：“已经六岁半啦。”说出这句，暗中羞涩。
老夫叹道：“已经六岁半了……比婉儿还要小两岁……不过个头倒是差不多高，很好，很好……以后们也能玩到一块儿了。”
明媚听了，便转头去看玉婉，却见玉婉正也瞪着眼睛看她。
明媚看玉婉呆头呆脑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
景老夫见状，便忍不住也笑了：“才见了就这么和睦，不错，不错……”她很想亲近明媚，但偏偏卫凌旁站着，景老夫想了想，便做和蔼状，道：“一路上舟船劳顿，必定累了，不如且休息会儿吧……来……安置姑爷……”
卫凌忙道：“不必了，还要跟老夫说一声儿，卫凌已经跟京内的友说好了，便住他那里，就不留府里了。”
明媚一瞬诧异，然而暗中却松了口气，快活地想：“原来爹爹都已经打算好了！”
景老夫一听，脸色微微一沉。
这会儿的功夫，苏夫便道：“卫妹夫说哪里的话，家里又不缺地方住，又是这样的近亲，们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来了，哪里有住到外家的道理？且府里早就打扫了地方出来呢，都是现成的。”
卫凌笑道：“要辜负府里的一番美意了，只不过毕竟是外男，府里女眷多……贸然住下怕是不妥当，且已经跟朋友说好了，若不去住，恐怕又要得罪呢。反正京里来也都来了，方便的很，不必非得住这儿，嫂子您说呢？”
苏夫见他笑吟吟地侃侃而谈，说话间双眸明亮瞧着自己，她微微一笑，便垂了眸子不言语。
景老夫旁边暗暗生闷气，闻言便道：“若是想出去住也成，让明媚留这儿吧。”
卫凌仍是一脸无懈可击的笑，转头看向景老夫：“明媚年纪小，头一次离家，诸多不便，路上的时候夜里都睡不安生，得亲自看护着……故而……”
景老夫气道：“这是不想跟外孙女儿亲近了？”
卫凌做无奈状，便道：“只是不想给您添麻烦而已……这样吧，也不替她做主，明媚，想住府上呢？还是跟着爹爹？”
明媚对上卫凌的眸子，自然知道自己的这父亲真个不是个好相与的，明明也知道她不想留府里的，这摆明是不给景老夫面子。
明媚低着头，便说道：“想跟着爹爹……”
景老夫十分失望，明媚握着她的手，又撒娇似地说道：“外祖母别生气，只要您不嫌烦，会经常过来看望您的。”她到底是跟景老夫相处过的，知道怎么才能打动老家的心。
景老夫见她如此相求，一派天真，却又十分照顾自己似的，又是诧异，又是喜欢：“这孩子，怎么会嫌烦呢？只盼留身边……”说到这里，看到卫凌一边笑的春日暖阳似的，很是不爽，便沉着脸又打住了。
景老夫低头看看明媚，却又觉得她身上半点卫凌的可恶之气都没有，委实舍不得，看了会儿，才道：“去见见玉姗姐姐，玉婉姐姐吧。”
琳琅领着她，转了身，那边玉姗玉婉过来，明媚看着两个不大的女孩儿，看着她们眼中的好奇跟端量之意，回想曾经的那些相处日子……心里头百感交集。
却听得旁边李夫道：“只可惜正盛，正卿他们上学去了不家，不然的话，倒也可以见上一见他们妹妹了。”
明媚听了这两个名字，毛发倒竖，听闻不，又暗自庆幸。
只可惜说什么，什么就到，外头丫鬟道：“盛少爷跟卿小少爷回来了。”
明媚骇然，脸色都变了。
卫凌旁边一直仔细看着她，见她听闻丫鬟那句话后，反应竟像是渝州县衙书房，他说要上京来的那消息一样。
卫凌眉头微微一蹙，默不作声，眼神变幻片刻，便顺着明媚目光看向外头门口。
却见屋门口，果真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孩子，头前一个，身量要高一些，大概十四五岁，生得十分俊美，一派贵门公子的气质，进门之后，看了看座众以及自己，面上全无丝毫打怵之色，反而笑吟吟地上前。
而后面一个……卫凌端详着，微微皱眉。
当景正盛出现门口的时候，明媚心头如同被狠狠打了一拳，十分之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样神采飞扬眉眼含笑的……几乎就以为是年轻时候的景正卿！
但是很快，明媚便发现不是……很难说得清是因为什么觉得不是，明明容貌上是很相似的。
明媚目光转动，就看向景正盛身后，有个少年慢慢地走了出来，明媚一看，双眼忍不住瞪得溜圆。
“景正卿？景正卿？”心中无数个声音大叫，震惊，不信……但却丝毫没有惊恐，如果不是当着所有的面，明媚真想大笑：这是景正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