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陆连祈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将她扶起来，可是竟被她躲过了，她站直了身后，坐在了主位右侧。今日大殿的主位左侧，也被放上了一张椅子，是准备给周澜庭坐的。
周澜庭十分得意的坐在了陆连祈的左侧，今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这位贤妃的身上。她看着坐在一旁无精打采的慕容晗钰，满意地笑了。
宴会开始，这次前来参宴的还有西凉国的使臣，其实这几个使臣前几日就到了南越，这次前来是来和亲来的。西凉国这几年并不太平，多国势力皆对西凉虎视眈眈，其中还包括大夏。
这次派了使臣前来和亲，就是为了与南越结成秦晋之好，也希望陆连祈能够出手相助。
这会儿，殿中央站了一个女子，身着西凉国特有的服侍，朝陆连祈行了个礼道：“参见皇上，我是西凉国国君派来的使臣，此次前来是希望皇上能够答应我王，与西凉国结成秦晋之好。”
慕容晗钰这会儿看向了说话的这位女子，这女子方才介绍自己说是西凉的使臣，名叫易清泠，可她这会儿怎么看这个易清泠都像是已故的慕容晗玥，只是着装不同，这位易清泠的皮肤也没有慕容晗玥白。她的眼珠是一种深褐色，也与慕容晗玥不同。除此之外，竟没有什么别的差别。
易清泠似乎感觉到慕容晗钰这会儿正在看着她，她的目光朝慕容晗钰那儿瞥了瞥，随后又很快的收了回去。
只见陆连祈这会儿开口道：“嗯，这事朕会加以考虑。只是不知，堂堂西凉国为何会派你一个女流之辈前来商讨此事？”
“皇上，我虽是女流之辈，但行事也丝毫不输男人。此次我王派来和亲之人是我西凉国唯一的公主，名唤黎若曦。我王为表诚意，特地命我带来了黄金千两，马匹一千，还有一些金银玉器贡献给皇上，还请皇上笑纳。”
“多谢西凉王，使臣也请入席吧。”陆连祈道。
慕容晗钰还在看着易清泠，她隐隐觉得，这个女子就是慕容晗玥，只是慕容晗玥不是早已经死了么，为何会成为西凉使臣，这些都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宴会结束后，她回到宫中，对冬韵说道：“冬韵，你看到那位西凉使臣了吧，为何我觉得她与慕容晗玥长得如此相像。”
“娘娘，原来您也这么认为啊，奴婢见到她时，便觉得她与那慕容晗玥长得十分相像，只是那慕容晗玥似乎没有她这么黑，她的眼珠是深褐色的，与那慕容晗玥也不太一样。”
“不错，可是有没有可能，慕容晗玥根本就没有死，而是逃到了西凉，还刻意改变了自己容貌。”
“这个……娘娘，奴婢实在是不知。”
慕容晗钰心中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就是慕容晗玥，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蹊跷，她决心找个机会，一定要将此事弄清楚。
这日下午，易清泠才带着西凉公主黎若曦拜见过陆连祈，正巧经过御花园，却听见冬韵在身后道：“使臣请留步。”
易清泠转过身去，道：“姑娘是……”
“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我们娘娘想见您，请使臣随我来吧。”冬韵道。
易清泠虽觉着奇怪，但也未多想，便说道：“好。”
随后又对一旁的黎若曦道：“公主，您先回去吧，我去去就来。”
“好。”
“易姑娘，请进。”来到椒房殿后，冬韵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
易清泠走进殿内，见慕容晗钰正坐在那儿摆弄着手中的玉章，她瞧见了那玉章，突然一下怔住了，随后又飞快地恢复了正定道：“参见皇后娘娘。”
“易姑娘，免礼，坐吧。”慕容晗钰抬起头来道。
易清泠这会儿双眼还紧盯着慕容晗钰手中的那枚玉章，很显然，她认得这枚玉章。
慕容晗钰手中这枚玉章正是慕容晟之前交给她的那枚，这玉章代表着大夏南边十五城的兵力与物力，意义非凡。得此玉章者，便有协理国事的权力。
慕容晗钰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玉章，笑着说道：“怎么？易姑娘认得此物？”
易清泠这才回过神来道：“没，没有，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本宫的兄长送的一个平凡玩意儿罢了。”说着，她将玉章收进了自己袖中。
其实她心里清楚，眼前这人并非是因为好奇才会对这玉章目不转睛地看着，而是因为震惊。
“冬韵，给易姑娘看茶吧。”慕容晗钰吩咐道。
“是。”
说着，冬韵给易清泠端来了一个茶盏，这里头泡的并不是南越的茶，而是从前在大夏时宫里诸多妃嫔公主们都爱喝的一种茶，叫做信阳茶。
“易姑娘，这茶如何？”慕容晗钰问道。
“不错不错。”易清泠敷衍道。
但很明显的，她喝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从前，慕容晗玥就不爱喝这种茶，但每每去到太后楚氏宫中请安时，却不得已只能喝这信阳茶。每每喝这茶时，她便会皱着眉头，抿一小口。
如今，慕容晗钰见这位易姑娘喝茶时的动作形态竟与慕容晗玥一模一样，这让她更加确信了眼前这人就是慕容晗玥。
慕容晗钰又继续问道：“易姑娘是从小就在西凉生活么？”
“啊……是啊，家父是西凉相国，我从小就在那里长大的。”
“可据我所知，西凉相国并不姓易啊。”慕容晗钰慢悠悠地开口道。
“我，我是随我母亲姓的。”易清泠慌忙解释道。
“罢了，不说这个了。”慕容晗钰倒也没再盘问下去，只是又说道：“不过，看到你我倒是想起一个熟人来。”
“嗯？”易清泠心中一惊，手中的茶也差点翻了出来。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妹妹，不过她已经过世多年了。”慕容晗钰道。
易清泠这会儿有些坐不住了，其实她就是慕容晗玥，当年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被人扔到了郊外的乱葬岗，只是没想到自己命大，当时不是真的死了，而是暂时昏厥过去，所幸被西凉相国所救，并带回了西凉国。
在西凉国的日子真的很是清苦，因为她是被捡回去的，相国夫人，还有小姐们都对她冷眼相看。她就假装失忆了，从前的事一概不知。好在相国看她有几分头脑，便经常派些任务给她。
如今她能作为西凉使臣前来南越也是相国特意在西凉国主面前说了好话，这才让她来的这里。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慕容晗钰竟然成为了南越的皇后。那时，她一直觉得，慕容晗钰不爱陆连祈，便不会嫁给他，但今日在承明殿中所见，她与陆连祈之间仍是没有什么情分而言。
但她想不明白，为何最终慕容晗钰会选择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她的印象中，慕容晗钰不是一个可以随便的人。
不过，她这会儿不能问，若是被发现她慕容晗玥还活着，岂不是依旧要被抓回去，被赐死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道：“皇后娘娘，这世间长得相像的人并不在少数啊。”
“可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慕容晗玥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慕容晗钰终于忍不住了。
“娘娘，您说的什么，恕在下没有明白。”
“你从小就不爱喝信阳茶，每每喝此茶时，总只是稍稍抿一小口，还有你方才皱眉了，这神情我永远都记得。”
“娘娘，那又如何，只不过是碰巧我也不爱喝信阳茶罢了。”易清泠继续撒谎道。
“另外，当你看到我手中的玉章时，你脸上表现出的震惊的表情，恰巧让我看到了，你敢说你这只是好奇而已么？”慕容晗钰一点一点揭开了她的伪装，这让她一时有些坐不住了。
“我……不是，我真的只是好奇罢了。这玉章这样精致，我便觉得有些好奇。”
慕容晗钰默默拿出了玉章道：“慕容晗玥，你睁眼好好看看，这玉章精致么？这上面只不过只刻了几个字罢了，除此之外别无特点。”慕容晗钰说道。
“还有，你的后颈有一个淡红色的胎记，你敢不承认么？”慕容晗钰道。
慕容晗钰说的一点也没错，易清泠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颈，那里确实有一块胎记。
末了，她才承认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什么易清泠，而是早就该死的慕容晗玥。你杀了我吧，我多活了这几年也够了。”
慕容晗钰却突然笑了起来道：“我为何要杀了你，杀了你与我有何好处。当年你若不是死不悔改，还间接害死了父皇，又何至于要赐死你？”
“慕容晗钰，你别假惺惺的了，当年我外祖杀了你母亲，还差点杀了你，你怎会不恨我。”
“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如今你我这一辈中，就只剩下了我大哥还有你，如今还有什么恨不恨的。”慕容晗钰这会儿看着她说道。
“我不信，说不定你已经派人要去告知慕容晟我还活着的消息，说不定明日你就会派人将我送回大夏，接受惩罚。”
“我若存心要让你死，我早就已经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你……这话当真？”慕容晗玥试探性地问道。
“自然是当真了，晗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毕竟是亲姐妹，这世间有什么是比亲情还重要的呢？”
这话说出来，慕容晗玥不禁流下了眼泪，这些年她在西凉过的并不好，整日受人欺负，大家都说她来历不明，将她当作怪物一般。
比起在西凉的日子，她更怀念从前在大夏皇宫里的日子，那时她还是大夏的公主，衣食无忧。而在西凉，她从来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更没有人在身边嘘寒问暖。
她方才听见慕容晗钰所说，不禁流下了眼泪，末了，她擦拭去眼角的泪水道：“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慕容晗钰终于站起身来道：“自然，你是我妹妹，我又为何一定要将你赶尽杀绝呢？”
“三姐，你说的对，没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的。对了，你怎么会嫁给陆连祈的？”慕容晗玥问道。
“你还记得你与我说过的那面镜子吧，当我看到那面镜子后，我便想起了前世的一切。后来，我便发誓与梁远老死不相往来。三年后，皇上前往大夏，跟哥哥提出要娶我为皇后，当时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便鬼使神差的来了南越，成为了他的皇后。”
“你这几年如何，从你与陆连祈的一言一行中，我能看得出来你与他之间似乎也没什么情分可言吧。”
“你说的没错，我与他之间今生的缘分算是到头了。”慕容晗钰说道。
“那，你们有孩子了么？”
“嗯，有两个孩子，男孩儿叫陆瑾瑜，女孩儿叫路悠苒，如今也已经两岁多了。如今我在这里唯一的依靠也只有这两个孩子了。”
“三姐，没想到你如今在这里也并不好过。那梁远呢，他现在在哪儿呢？你有他的消息么？”慕容晗玥继续问道。
“他被皇上囚禁在建邺的梁府中。”慕容晗钰答道。
“这是为何？他怎会来这里的？又是怎么会被囚禁的？”
“此前，他来到南越来找我，可我迟迟未与他见面，后来他私自进宫被皇上发现，皇上令他即刻离开南越，并永生不得再来这里。可后来，他不顾一切地又一次来到了这里，因为违抗了圣旨，所以皇上才将他囚禁起来。”
“三姐，我真羡慕你，一个男人为了你可以豁出命去，这辈子也是值了。”慕容晗玥道。
“没什么可羡慕的，对了，他也早已成家了，娶的是大夏鲁国公之女齐墨儿，还生了一个女儿。”
“齐墨儿？好像有些印象，听说此女外表看起来很单纯，但心思却多得很，你见过她么？”慕容晗玥问道。
“嗯。岂止是见过，我还差点栽在她手里。”
“嗯？”
“若没有她，梁远或许还不至于被一生囚禁在梁府中，不过她的目的倒是达到了，这样一来她便能日日都见到他了。”
“从前在大夏时，我便听说过这位齐小姐，因是嫡出，所以备受溺爱，还曾害死了自己的庶姐，只是这事后来被不了了之了。”慕容晗玥道。
“竟还有这样的事？我从前倒是并没怎么听说过她，只是与她的哥哥见过几回。这次也是我大意了，才会被她摆了一道。”
姐妹二人这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聊天，五年多过去了，往事早已化为尘埃，就算天大的事，如今也被渐渐淡忘。
不过慕容晗玥还有一事不太明白，为何那枚象征着皇权的玉章，如今到了慕容晗钰的手中，只是今日她并不想问。如今，她只想再见梁远一面。
第二日，梁府外，一个女子在门口不停地徘徊着，门口全是陆连祈派来看守的侍卫。一个侍卫看到了她，走上前道：“姑娘，有事么？”
慕容晗玥道：“我能进去看一个人么？”
“姑娘若是来找梁大人，就尽管进去，但若是来找梁公子的，恐怕您不能进去。”
“为何？”
“皇上有令，除梁府的人外，其他人一概不许见梁公子。”侍卫说道。
“侍卫大哥，能否通融一下，我就进去一会儿，一会儿就出来。”
侍卫伸出手拦住她道：“不行，姑娘还是请回吧。”
“你……”慕容晗玥看眼前这形势，知道若是硬闯肯定是出不去的，一定要另想办法。
就在这时，齐墨儿从府中出来，看到了慕容晗玥，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走到她面前道：“你是何人？”
“齐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不记得我了么？”慕容晗玥道。
齐墨儿听到她这样说，思索了片刻，方才她看到慕容晗玥时便觉得此人很是面熟，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何人，随后她又说道：“我们从前见过么？”
“怎么没有见过，齐墨儿，你再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我是谁。”
“你，你是慕容晗玥？”齐墨儿忽地想起来，好像从前是有见过的。
“不错，就是我，真是恭喜你啊，终于嫁给了阿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京都有多少世家的小姐想要嫁给他，这其中也包括你吧。当初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可都还记得呢。”慕容晗玥道。
“我，我说过什么了？我不记得了。”齐墨儿当真是都忘了。
“那时你对我说，是公主又如何，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爱的公主，就别妄想嫁给梁远了。这些话，你都忘了？”慕容晗玥道。
“对，我想起来了，我是说过，可我说过又如何？你现在也不是公主了。不对，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齐墨儿道。
“上天眷顾，觉得我命不该绝。怎么，我没死你好像很不高兴啊。”慕容晗玥故意这么说道。
齐墨儿自然是不高兴的，当初慕容晗玥嫁给梁远时，她还伤心了好一阵呢。现在，梁远好不容易能够安安稳稳的待在府中了，这时候又冒出来了个慕容晗玥，她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那真是要恭喜你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齐墨儿这会儿说这话有些违心了。
“多谢。”
“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进来，我劝你还是乖乖回去吧。”齐墨儿道。
“呵，梁少夫人这是下逐客令了么？我来拜见一下梁大人，不行么？梁大人怎么说也是我大夏的股肱之臣，曾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我作为大夏公主，难道不能进去慰问一下么？”
“呵，你现在还是大夏公主么？若说是慕容晗钰前来慰问，我倒是还能理解，你现在又算是什么？”齐墨儿道。
“我怎么就不是大夏的公主了？我生在慕容家，这一生便都是大夏的公主，岂容你说了算的？”
“好啊，就算你是公主，你也不能进去。公主殿下，请回吧。”齐墨儿道。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时，却听身后一人道：“慢着！”
二人看向了说话的人，原来是慕容晗钰，一年多不曾出过宫了，今日不知怎的，她竟来到了梁府门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齐墨儿还是懂得礼数的，她行了个屈膝礼道：“皇后娘娘，今日有这么好的兴致，竟会来此？”
“本宫要去哪儿好像还轮不到你来管吧。”慕容晗钰道。
“可娘娘不要忘了，皇上若是知道您来梁府，一定会大发雷霆吧。”
“这事需要你来操心么？本宫来看望一下梁大人与梁夫人。”慕容晗钰道。
原来她一早就知道慕容晗玥会来这里，但她也知道齐墨儿不会让她进去的。
“呵，姐妹二人都说要来看望大人。不过话说，你们二人不是一向不和么，今日这是唱的哪出戏？”齐墨儿轻笑一声道。
与慕容晗玥不同的是，慕容晗钰今日确实来找梁肃有些事，但当她知道慕容晗玥会来之后，她又萌生了另一个想法，无论如何都要让慕容晗玥见梁远一面。她知道，慕容晗玥也是个固执的性子，若是见不到她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但她现在的身份还是西凉使臣，如果让她贸然行动，一定会让别有用心之人知道，产生怀疑。
“我说了不能进去就是不能进去，皇后娘娘，您请回吧。”齐墨儿态度强硬道。
“这可由不得你，本宫今日还非要进去不可了。”慕容晗钰道。
就在这时，梁肃从里面出来道：“齐墨儿，你先进去。”
齐墨儿见是梁肃出来了，也不好说什么，瞪了慕容晗钰一眼便进门去了。
“老臣拜见皇后娘娘。”见齐墨儿进门后，梁肃跪下道。
“梁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娘娘，老臣真是有罪啊，老臣愧对大夏，愧对先帝，更愧对于皇上啊。”梁肃这里说的皇上，自然是慕容晟了。只是慕容晗钰不明白，梁肃今日为何要如此。
“梁大人，您何罪之有啊，您先起来。”慕容晗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