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便连迎冲出包围时，他挥起的剑都让她觉得格外的优美。
冲斥鼻息间的血腥味也被他身上的清冽淡化。
“看傻了？”
她看得如痴如醉，直到耳边响起他戏谑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他们已经站在了茶楼二楼，屋里只有他们两个。
“那些是什么人？”苏软萌眨了眨眼，忙问道。
“我们要找的人。”君维安勾了勾唇角，将沾满血迹的剑放到了一边，低头亲了下来。
今天这一切，是他精心布置的局。
为的就是将那些跳蚤全部打尽。
却没想到，她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还进了那些人的网，无形中成了诱饵。
看到她的那一瞬，他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若不是周知府在边上及时提醒，在她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冲出去了。
“你怎么了？”苏软萌被他堵得差点儿窒息，她敏锐的感觉到了他隐在情绪中的歉意和压抑，好不容易逮着透气的机会，她忙抬手抵住了他，微喘着问道。
“对不起。”君维安扣住她的后颈，将她紧紧按在怀里，澎湃的情绪才稍稍的平静了下来。
“好好的，道什么歉呀，又不是你的错。”苏软萌愣了一下，明白了，抬手环住了他的腰，柔声说道。
“方才便看到你了，没有及时出来，让你受惊了。”君维安收紧了手臂，低沉的声音压不住的歉意。
“我承认，确实吓着了。”苏软萌没作声，沉吟片刻，才任由他抱着，轻声说道，“不过，能帮到你，我开心。”
君维安沉默。
她越是这样说，他心里便越是难受。
他想给她最好的生活，可是，偏偏认识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发生，还连累得她差点儿没命。
“我说的是真的。”苏软萌仰头，嘟嘴抱怨道，“你之前还说好你在哪我在哪，自己布这么大的局，把自己陷进去作饵，也不告诉我，要不是今天我碰到了，你是不是就不提了？”
君维安垂眸看着她，薄唇紧抿。
“维安。”苏软萌凝望着他，“我虽不如你梦到的那一个那么狠，可我也没那么弱，今天就是你不来，那些人也不一定能杀得了我。”
她那时没动，不过是迈不过心里的坎，可若真到了生死关头，她也不会手软。
她身边，还有三巧，还有舍命护她的六个侍从。
他们都是血翎军的精英，他们的命，可以为保家卫国丢在战场上，却不能因为她，毁在那些人手上。
“我知道。”君维安听得喉间一哽，再次低头亲在了她唇上。
这一次，没了之前的压抑和激烈，多了无尽的温柔怜惜。
苏软萌也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乖乖的偎在他怀里任由他亲着。
好在，君维安也不是没有理智的人，温存片刻，便松开了她。
没一会儿，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爷，已经收网了。”外面有人回报。
“嗯。”君维安应了一声，伸手握住苏软萌的手，十指相扣，“走，带你去看看那些人，城里已经清理，但难保外面还有暗桩，今日瞧他们的反应，怕真是我想得太理所当然了，他们的目标不止是我，还有你。”
“好，我也想看看，到底是哪几家这么看重我。”苏软萌立即点头。
她求之不得。
君维安理了理她身上的大裘，伸手取了那把带血的剑，牵着她出去。
到了楼下，远远的就看到了那边的惨烈。
洁白的雪地已经一片血红。
兵士们正在清理那边的尸体。
苏软萌瞧了一眼，想着之前的战斗，心头微颤。
这次，君维安没有刻意的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他的生活，一贯都是血腥的。
他尝试着保护好她，让她生活无虞。
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等到了燕云城，说不定还有更残酷的事。
“小萌，这个都冷了。”田小翠还在楼下等着。
“这是什么？”君维安侧头看了过去。
“今天包的饺子。”苏软萌轻声说道。
“提着，一起过去。”君维安眸光微凝，吩咐道，手指在她手背上摩了摩，带着她出去。
不过，并不是去原来的地方，而是就近一家大酒楼。
酒楼的大厅很大，可以纳容很多人。
此时，除了满满的兵士，还拴着几十个人。
周知府和一个穿着铠甲的将军站在一起。
苏软萌看到这满当当的一厅人，心里才明白过来，他们为什么一直驻在酒楼里办事。
为的大概就是地方够宽敞吧。
“殿下，有水家杜家的人。”周知府见君维安进来，脸色凝重，低声说道。
“连人带证词，押送帝京，交给刑部严查。”君维安淡淡的应道，目光一扫，又问。
苏软萌动了动，将手抽了出来。
君维安侧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抓她回来。
苏软萌笑笑，安静的跟在他身边。
周知府打量着二人，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其实是不赞同君维安将苏软萌带到这种诚的。
可是，他更知道，这位爷肯定不会听，说了没用不如不说。
倒是那将军，站在那头盯住了苏软萌。
目光里的好奇更多过惊讶。
君维安并没有刻意的介绍这些人，拉着苏软萌坐到了正中的位置上，让田小翠去借厨房热饺子，便开始询问一些细节。
大厅里的白衣人，个个带了伤。
有些硬气的咬了舌头，有些却扛不住，吐了实情。
这些人虽然披了一样的白披风，事实上却并不是一伙的。
水家出了五十人，杜家出了四十人，而另外有八十多人更是凑起来的，这一部分人的共通点就是他们每家都有人在这一次清国库中，或被斩，或被流放。
而执网的那些，却又另属一伙。
在方才的交战中，这一伙已经全部折损。
在场的人无一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
除此，从这些人的供词里，零零碎碎一拼凑，还透露出了另一个消息：各地的谣言，包括马氏所说的那些，都出自水、杜两家之手。
“周明。”君维安听罢前因后果，侧头看向那位将军。
“末将在。”周明拱了拱手。
“速带兵抄封水、杜两家。”君维安淡淡的吩咐道。
“将军，这……不妥吧。”周明愣了一下，看向君维安。
“水、杜家趁灾时破坏民屋造成百姓伤亡无数在前，妨碍阻拦赈灾在后，现如今又刺杀本王和本王的王妃，这些罪证，可够二位出兵平了杜府？”君维安轻描淡写的问。
“足够。”周知府认真的点头，冲着周明抱拳，“周将军，你我共同治理雁城，如今却出了水杜两家这样的事，若是失去了大好失机，到时，只怕你我也会被他们拖下去。”
周知府这话说得那个直白，听得苏软萌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这……”周明一愣，犹豫的看了一眼那些杀手。
“此番雪灾，雁城百姓伤一千八百三十六人，死四百一十四人，流离失所者，更是数不胜数。”
周知府叹了口气。
“虽说雪灾难以抗力，可是，这死的四百多人中，原本半数以上的人是可以活的，水、杜两家所作所为，毫无天良，若是因我们一时不能决择逃脱法办，我们还有何脸面面对雁城的父老乡亲！周将军若有顾虑，那……便由本官挑这个担子，圣上若有怪罪，本官一力承担。”
“我周明又岂是贪生怕死的糊涂虫！”周明听到这儿，怒目圆瞪。
周明说罢，冲着君维安单膝跪下，神情郑重：“但，将军决不可再牵扯其中了，此事必须回避，请将军回避。”
“事情是冲着本王来的，本王该避到何处？”君维安抬了抬手，平静的说道，“此事，本王担着，你们自去办你们该办的，皇帝若真的是非不断，本王大不了……”
“将军，请慎言。”周明吃惊的抢道。
“殿下，三思。”周知府也慌忙阻止。
“行了，你们去吧，本王在此候着。”君维安看了二人一眼，总算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虽然，他真的很想说，大不了他不当这个将军，不当什么王爷，只做个寻常百姓守着他的小萌。
可事实，他一样清楚。
他如今的势力，都不能挡住那些人对他家小丫头动手，若真的交了一切，他还能护住她吗？
答案很明显。
“是。”周知府和周明齐声应道。
语气里都多了一份绝决。
苏软萌看着他们离开，心里也极感概。
这两人倒都是好官，尤其是周知府，还真的让她刮目相看，之前，她还以为他是个想献出亲闺女攀上君维安的昏官呢。
还有那个叫周明的将军，对君维安的维护更是明明白白。
周知府和周明留下了一部分人看管那些刺客，带着兵士衙役匆匆离开。
“饺子呢？”君维安也不管那些刺客，左右瞧了瞧，问了一句。
“来了。”田小翠从后厨出来，将饺子和调料送到了桌上。
重新热过的饺子已经变形变软。
君维安却不在意，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好吃吗？”苏软萌轻笑，托腮看着他问道。
“你做的？”君维安睨着她先问了一句。
“嗯。”苏软萌重重点头。
“好吃。”君维安毫不犹豫的赞道，顺势挟了一个送到了她嘴边。
苏软萌也不客气，张口接了，可是，一咬之下，却是蹦到了牙。
那个被她包进去的铜钱，居然被她给吃到了。
“怎么了？”君维安一愣，立即皱起了眉。
这饺子难道也有问题？
苏软萌抬手将铜钱取了出来，皱着脸说道；“这本来是给你准备的。”
“有什么说道？”君维安见她没事，这才放心的舒了眉头，接过了铜钱，疑惑的问。
“寓意来年福气连绵，财源滚滚。”苏软萌眨了眨眼睛。
“好。”君维安抛了抛铜钱，单独收了起来。
“可惜被我吃了。”苏软萌有些遗憾。
她还特意的另外准备，结果被自己吃了。
“你吃的与我吃的，还不都是一样。”君维安笑着摇头，“来年，我就指望着跟着我的王妃沾些福气财气了。”
“没问题，我罩着你。”苏软萌拍了拍胸，豪气冲天，说完，自己先苏了。
君维安毫不掩饰对苏软萌的宠溺，看得还跪在地上的那些刺客们一阵阵心惊。
有人要这女人的命，自然是拿准了她是瑞王的软肋。
可是，瑞王却不像别人那样，把自己的软肋藏起来，反而这样坦坦然的表现在人前
这说明什么？
说明，要么，瑞王势大到他不惧任何人，要么，就是他们这些人都活不了。
君维安和苏软萌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压根不管这儿是什么诚，一大盘的饺子很快就见了底，让人撤了桌上的东西，换了茶点，便坐在一起小声闲聊，说着除夕的安排。
“嘭~~啪！”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炮仗的声音。
君维安侧头瞧了瞧，拉起了苏软萌：“走，看看去。”
苏软萌跳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站在酒楼门口，只见有两处地方，袅袅伸起了烟花，接二连三的在空中炸开，四散滑落。
虽比不上她前世那些绚丽多彩、花样繁多的烟火，可在这个世界，却也是极难得的了。
“这是……信号吗？”苏软萌左右瞧瞧，看向他问。
“嗯，他们得手了。”君维安点头，抬手将她揽入怀里，身上的大麾裹停了两人，挡去了所有风寒，“新的一年，也开始了。”
“嗯。”苏软萌仰头看着，好一会儿，目光转到了他脸上，微微一笑，踮脚亲在了他下巴上，低语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君维安浅笑，还了她一句，手一抬，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低头捉住她的唇。
跟在后面的田小翠忙避开，目光四扫，疑惑的皱了眉。
好在，君维安只是浅尝即止，很快便松开了她的唇，拥着她望向烟火燃起的地方，目光微沉。
雁城的这些人被清理，可是，这也不过是刚刚开始。
他隐隐的觉得，他现在撩开的不过是迷雾一角，想要找出真相，还远远不够。
烟火燃了大半个时辰，除了那两处，别处也陆陆续续的升起了不少。
只不过，与之前的却明显的不同。
苏软萌问过才知道，那些是为了迷惑耳目，故意让人放的。
周知府和周明没有回来，不过，却派了人过来回报，说是杜福川等人已经被带到了牢里关押了起来。
这次的事有些突然，他们去的时候，杜府正热闹着。
善后的事自有人去做，君维安等到了消息，这才准备带着苏软萌回家。
“三巧。”苏软萌一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东张西望似在找什么的田小翠，忙招呼道，“回家了，在看什么呢？”
“啊？”田小翠闻言，下意识的惊了一下，转了过来，“找……球球呢，殿下在这儿，球球去哪了？”说着，视线便移到了一边。
苏软萌眯了眯眼睛，打量她一下。
这丫头一不说实话就这样，显然，这不是真实的答案。
不过，她也不戳穿，顺着这话看向了君维安：“是呀，球球呢？”
“唿~~~”君维安抬手凑在唇边，吹了声哨。
紧接着，对面的屋顶有一团白色的东西飞快的滚向了这边。
正是胖成球一样的白球。
“这是？”苏软萌看着，疑惑的转向君维安询问。
“它很聪明。”君维安轻声解释，“这样多练练对它也有好处。”
她养的这一只悬狸，可不止鼻子灵这一个长处，这些日子下来，他发现，它就像它的主人一样让他惊喜。
白球跑近，带着一身雪就要攀着苏软萌的腿往上爬。
君维安见状，一弯腰就把白球拎了起来，随意的抖了抖，将它身上的雪抖的干净，这才放到了苏软萌手上。
苏软萌接过，拍了拍白球的头，笑道：“又沉了不少，你可别把它宠成猪了。”
“呜~”白球小声的叫了一声，撒娇似的蹭了蹭苏软萌的手。
“它本就肥得像小猪。”君维安轻笑，目光却落在她脸上，想起那日初见。
白球从墙头顺着树跳下，抢走了他的烧鸡，而她，也从那墙头上，落进了他怀里……
说起来，白球还是他们之间的媒人，他当然得宠着。
偌大的杜家，被周知府和周明雷霆处理。
那些原本巴着杜家想分一杯羹的商户们顿时沉不住气了，纷纷出来请托，想尽早出手中的囤积的物资，尽可能的减少损失。
苏软萌也不客气，交待下面办事的人以眼下的正常进货价收下了这些东西。
毕竟，商会刚成立，若是将这些商户拒之门外，一个弄不好，就是给张暖留下隐患，倒不如趁着现在将他们全收了。
果然，这一招使出去，那些商户们虽然损失了不少，却也是暗中松了口气。
管事们趁机宣传商会，他们也给面子，十家有九家入了会。
几天过去，雁城的物价也被压制到了正常价。
街面上积雪化净，周明派出了兵士，一批负责清理道路，一批负责重建被压倒的民居，一部分则是押解杜家人上京。
后续的事还有很多，不过，这些都是官府的事，与苏软萌和君维安却已没有多大关系。
初六这天，张暖带着人和物资回到了雁城。
苏软萌和田小翠前去东城门迎接。
这段时日四处奔波，张暖除了略瘦了些，人却反而更加意气风发。
显然，这一趟收获颇丰。
“见过张大会长。”苏软萌笑眯眯的上前，打量着张暖。
张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伸手就勾住了苏软萌的肩膀，使坏的睨着她笑道：“妞，我这会长这么大，要不，你踹了殿下跟会长？”
“噗~~”苏软萌忍不住笑，也没拍开她的手，问道，“当上会长，胆子也肥了，敢和殿下抢姑娘。”
“啧，不敢。”张暖想了想，秒怂，“我打不过人家。”
“不错不错，有点儿自知之明。”苏软萌歪着头看她，配合的打趣道。
“哈哈哈~~”张暖没憋住，大笑了起来。
“辛苦啦。”苏软萌拍了拍她的肩，认真的说了一句。
“彼此彼此。”张暖挑了挑眉毛，还了一句。
在外奔波辛苦，守在城里的人一样辛苦。
两人相视而笑。
张暖刚回来，苏软萌也没多说什么。
几人先跟着货到了铺子里，苏软萌留下照应。
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张暖带人住到了客栈。
只是，苏软萌这边刚入库完，张暖已经洗漱完毕，换了衣服风风火火的回来了，拉着苏软萌便问：“萌萌，樊启的事，你怎么不在信里告诉我呀？”
“樊启的事，很突然，后来殿下把人带走了，我忙着也没过问。”苏软萌笑了起来，“不过，等事情弄清楚，我再说问问，你为了我家的事儿，在外面奔波辛苦，连过年都回不去，我再和你说这些，那不是让你在外面担心吗？”
“真没想到，他跟了我六年，我看他老实可靠，也是个能挑担的人，这才安排他过来……”张暖皱眉，心里不好受。
“你呀，别多想。”苏软萌拍了拍她的肩，左右瞧了瞧，“财帛动人心，权势更压人，兴许，这中间还有别的原因，等结果吧。”
“你是说？”张暖一愣。
“殿下没说，我也没问。”苏软萌不好多说，摇了摇头。
张暖突然明白过来，脸色也更凝重了些，不过，她并没有再问下去。
显然，樊启并不是放个火这么简单，很可能还涉及了一些别的事。
“走吧，吃饭去，我还有事跟你说。”苏软萌拉过她，带着田小翠一起，去了附近的酒楼。
雁城里已经恢复了秩序，几个大些的酒楼也恢复了营业。
田小翠点了一桌的菜。
几人边吃边聊，说起了各自这段日子的事。
“对了，你让我打听的秦家，有消息了。”
张暖说完了收服那些商户的事，话突然一转。
“十五年前，秦老爷带着妻子去接老母亲，路过田角山时，遇到流匪没了，消失传来后，秦家那些人非但没有去找人，反而瓜分了秦老爷的家业，只是，他们不擅经营，偏又勾心斗角争利益，能保住家业的没几个。”
苏软萌听到这个，侧头瞧了瞧田小翠。
田小翠正低头吃鱼，一听这话，也抬起了头，看向了张暖。
“不过，前段日子，秦老爷的堂兄弟突然回来，逼得那些人把家业全都交出来了。”张暖没留意，喝了口汤，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