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铁令镇山河（五）
帝狱清音
“感谢义父教诲，孩儿知错！”帝孤星连忙起身，对萧魂郑重施礼，以示敬意。
“好了，习武之事需循序渐进，今日我帮你理清其中道理，剩下的还需你自己慢慢体会，多说也无益。”
萧魂单手将帝孤星扶起，温煦地笑道。
“聊点别的事情吧，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想问我，但说无妨。”
帝孤星目光一颤，怔怔地看着萧魂，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中再次起了波浪——他的确有太多问题想要问面前这个人，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没关系，想知道什么，问出来便是。”
看到帝孤星这番模样，萧魂出声鼓励道。
一些事情，须让少年勇敢直面，若他都不愿提及，萧魂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当年……帝阳天究竟为何要屠戮云隐庄？”少年沉默良久，终于咬牙提及了那件让他终生无法释怀的事情。
“帝弑天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吗？”
萧魂看向帝孤星，似笑非笑地反问了句。
“帝阳天觊觎你们云家的神器缚云索多年，同时又十分忌惮你爹爹的实力，唯恐有一日会被他翻手镇压。于是谋划数年……”
“您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帝孤星兀地站起，冷冷地凝视着萧魂，眼眶已微微泛红。他双拳紧握，冲着男人又吼了一声。“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这便是原因呀，你还想知道什么？”萧魂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道。
他轻轻拍了拍少年肩膀，想让他放松一点，却发现对方身体僵得如同一块石头，根本不接受自己的说辞。
帝孤星纹丝不动，眼中寒意愈盛，大有不得真相誓不罢休的架势。
“有些事情还不能让你知道，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无论是帝阳天、你爹爹还是我，皆身披枷锁，负重前行。”
萧魂长叹一声，终于松了口，但话语依旧模棱两可，并没有给帝孤星一个准确的答案。
“你若执意再问，我也只能说，无可奉告。我只希望星儿你能相信我，昔年我与你父亲情同手足，你又是我的义子，我又怎会害你。”
“情同手足？那我云家遭难的时候你在哪里？”
帝孤星冷笑一声，突然不管不顾，将心中的不解和怨愤尽皆爆发了出来。
“我心无依靠，咬牙度日的时候，你又在哪？”
“那个时候我远赴蓟北办事，在得知帝阳宫联合紫宸星阁欲对云梦不利的消息后，便匆匆往回赶，但当我走到暗林附近时，手中云锦却已断成数截。”
萧魂沉默良久，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只绣囊，里面装着几条沾满血迹的白色布帛。
“这是落天交给我的信物，里面有他的一丝命魂，若他遭遇不测，云锦便会寸断。这些年我一直将它贴身携带，只为提醒自己莫忘你父大仇。”
帝孤星颤抖着手接过绣囊，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看到云锦寸断，我心中剧痛，理智尽丧，发疯一般冲上星海崖，将紫宸星阁上上下下尽皆屠戮。”
“你知道么，当我恢复神智时，发现眼前已成尸山血海，无数断肢残骸就那么横七竖八地撇在我的脚下，就连血灵上，都还穿着一个人的头颅。固然辰氏四星剑身负罪孽，但这些恩怨不应波及紫宸星阁的弟子们。仅是一念之差，我便铸成了难以挽回的大错。”
萧魂痛苦地闭上眼，脑海中又重现了那副尸山血海般的画面。他声音颤抖，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
“但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我杀了那么多人，自己却也遭到了血灵剑气的反噬。那时我全身真气逆乱，血液近乎干涸，连独自走下山也无法做到，还被某位与天平齐的高手隔空暗算。若非叶师伯及时赶到，替我拦下了那致命一招，恐怕在那一晚我便已堕入地狱，随你父亲亡魂而去。”
“义父，您……”少年面色动容，轻声唤道，却被对方摆手阻拦。
“后面的事，想必林儿已经和你说了。”
萧魂深呼吸了数次，待心中情绪平复后，才再次开口。
“在不死殿高手和帝弑天的联手相救下，我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却也筋脉淤塞，气海荒废，连下床走动都做不到，又何谈护你周全？我只能暂且放下一切，从头开始，静心潜修，直到身体痊愈，武功恢复，才得以出关入世，与你重逢。殊不知，这一劫，我竟渡了十五年。”
萧魂看向少年，目光中满是歉意。
“这些年没能陪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痛苦，义父对不起你，星儿。”
“我不知道……不知道您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怨您……义父对不起……星儿错了……”
帝孤星早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这些年，他一边找寻着萧魂的踪迹，一边也对那人心生怨恨，怨他一走了之，怨他一味逃避，更怨他没有对爹爹出手相救，可少年又何曾知道，这个人暗中因云家付出了那么大代价，背负了那么深重的罪孽！
“乖，不哭，义父答应你，不会再离开你。”
萧魂目光温和地看向少年，伸手替他拭去脸上泪水，言语轻柔地说道。
“我会好好保护你，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刻。”
“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找不到有关您的半点消息，就连不语楼都无可奉告，是有人刻意抹去了您的消息么？”
帝孤星红着眼睛啜泣道，眸子里既难过又委屈，哪里还有一个小魔头该有的样子。
“当年云隐庄惨案和血洗星海崖的事情同时发生后，神洲江湖曾一度岌岌可危。落天的死彻底激怒了帝狱宗和唤剑门的高手，而帝阳宫也声称要为紫宸星阁主持公道，双方势同水火，大有一言不合便群起火并之势。”
“虽然我们这边有定鼎之力的高手多一些，但总体来说双方实力差距并不大，唤剑门和帝狱宗即便能灭了帝阳宫，也必须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而帝阳天心中也不愿因这件事而坏了他的大局，便以你的性命相威胁，要求我们罢手……”
“……帝阳天虽然打不过唤剑门三祖和帝弑天，可杀掉一个孩童对手握数件神器的帝阳宫来说简直易如反掌。那人如果铁了心要对你出手，我们根本不可能拦得住。”
萧魂示意少年坐在石凳上，自己则将昔日的状况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