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出墙

申冉冉吩咐阿七请小福来小院中赴宴。

简单的菜肴,十来壶美酒。

明显的鸿门宴。小福一面慢慢呷着酒,一面斜眼望着申冉冉。

这个无双王府名义上的女主人,面上淡淡的蒙着一层烟雾似的,看不清她的实际意图。

申冉冉不住劝他多喝几杯。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小福,我终于明白你们男人为什么喜欢喝酒了。”申冉冉又往口里倒了一杯,仿佛喝水似的,“一醉解千愁,什么都忘光了。”

“王妃说笑了,王妃千金之体,有什么忧愁的。”小福暗自提高了警惕。

“对,对,我没有忧愁的,我这叫为赋新词强说愁,无聊嘛,总得找个借口寻欢作乐。”申冉冉格格地笑,直接端起酒壶,让壶嘴对准自己的口,哗啦啦地喝酒。

小福一惊。

“喝酒,吃菜。吃菜,喝酒。”申冉冉翻来覆去说着,有时候又傻乎乎地笑,在彻底瘫倒之前,她对门外喊:“送福爷回去!”

小福站起来,告退。他着实摸不透王妃娘娘的意思了。无端端请他喝酒,是因为寂寞无聊吗?还是别有心思?

接连一个月,申冉冉接连请小福饮酒,只饮酒、吃菜,不谈论其他,连和夏都不提起,每次快要倒下前就送他离去。

和夏早知道了这件事情,却只说了两个字:“由她。”

申冉冉从白梨口中知道了这个两个字,冷冷一笑,道:“自然由我。”她越发变本加厉,有时候要了十几壶酒,和小福都醉倒在座位上。

阿七趁她清醒时劝解,又自告奋勇要陪她喝酒。

申冉冉断然拒绝,要她为腹中胎儿着想。

“那王妃娘娘为何不为自己着想?”阿七微带着泪光问。

申冉冉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冽如刀的光芒。她笑笑:“我会的。”附耳跟阿七悄悄说了几句。

阿七惊喜万分,道:“是吗?”

“嗯,骗别人还能骗阿七吗?明天早上,好心的阿七,你将会看到你想看到的。”申冉冉亲亲热热地抱着她的手臂,“谢谢你,阿七。这些日子,害你为我担心了。”

阿七心中一跳,怔怔望着她,扑哧一声笑了,道:“娘娘又来说笑!”转过身,迅速拭去了悄然滑下的泪水,却拭不去心头涌起的担心。王妃娘娘的眸子里,有十分冷静的决然。

难道,她也要走向之前王妃所走过的道路吗?

那天午后,风微微吹着,整个院子一片宁静。

白梨那丫头早已经回自己房间睡着了。

申冉冉几次拿起桌上的酒壶,又放了下去,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酒壶,仰起头就要倒进嘴里。

一阵疾风卷过,申冉冉手中一空,她倏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玩自杀?还唆使阿七去哄我来当观众?”和夏眸子里闪烁着不屑与讽刺。

一个多月不见,他又重新背上了自己的外壳。申冉冉冷着脸,伸出手,道:“拿来。”

“你们女人,真是浅薄无知,一哭二闹三上吊,有无其他新意?”和夏伸出纤长的食指挂住酒壶,不住地转动。

“你们男人,真是无情无义,和一个女人上床,嘴里却喊着老情人的名字,不知道,这算不算对老情人的重情重义?可惜,就算你再多情多义,她也听不到了。”申冉冉脸上盛开着恶魔一般的笑容。

两个人,一个多月后的第一次见面,不但没有重逢的喜悦,反而不断朝对方喷出恶毒的箭,狠狠地刺向对方的心底。

和夏摔下酒壶,穿窗而去。

申冉冉蹲下身子,用手指点了一下在砖地上流淌的酒液,放进嘴里,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

烛火燃起了,在窗子吹来的风中不断摇摆,将立在窗前的人影拉得长长的。

“毕啵!”一盏灯芯响亮地爆了一下,惊醒了伏在桌子上的白梨。她缓慢地转动着脑袋,见王妃娘娘呆呆立着,吓一跳,道:“奴婢该死!不过喝了一杯,竟睡着了!”

申冉冉并不在意,让她提着食盒出去,早点休息。桌上的残羹冷炙,已经收拾好了。

白梨再一次告罪,提着食盒,掩上房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申冉冉马上关上窗子,又跑去紧紧拴上门闩,才缓缓走进里间。

灯光静静照着她,照见了她脸上的红晕,也照见了她眸子里压制不住的兴奋。

她走到床前,撩起淡青色的帐子,进去,很快又放下帐子。

在帐子垂下的那一刻,灯光照见了万事如意锦缎枕头上另外一头乌黑的头发,也照见了申冉冉脸上神秘的微笑。

强烈的灯光照到跟前,申冉冉皱着眉头,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和夏那个大魔头的臭脸。

她伸手在眼前挡住灯光,嘀咕道:“也不怕烧了帐子!”

“你都不怕出墙,我害怕烧帐子?我烧人的心都有了!”和夏的脸,在灯光映照下,十分可怕,尤其是那双眼睛,流动着诡异的光芒。

申冉冉一愕,继而爬出帐子,伏倒在床上,连连磕头,道:“王爷,这次我真的是铸成大错了!不过是多喝了几杯酒,谁想到——王爷,我真是没脸见您了!”

申冉冉发出小猫似的呜咽,继续在床褥上磕头。

“真有悔改之意,应该跪在砖地上磕头吧?”和夏不带丝毫感情地说。

申冉冉一愣,禁不住抬起头来。

灯光明晃晃照在她干干净净的脸上。

“我不杀你,也不罚你,我只杀了那个人。”和夏伸过手去。

申冉冉敏捷地挡在他面前:“王爷,我们一时喝醉了酒,都是我的错,不关他的事情。”要演就要演得彻底一点,小福,只能委屈你被我拖下水了。

“让开!”他冷冷地说。

“王爷!”申冉冉拉长了声调。

“让开!”和夏一掌推去,将申冉冉推到了床尾,自己则一把拖过枕头上那把乌黑的长发。

“啊,啊!痛死了!”那人惊叫着醒来。

“王爷!王妃娘娘!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申冉冉两眼也睁得大大的,她也同样想不明白,为什么老母鸡变鸭蛋,此时此刻出现在她身边的不是小福,而是睡眼惺忪不明所以的白梨。方才两人那样吵闹,也没有吵醒这个小女孩。

和夏道:“换新花样了?这样子以为我会在意?呵呵。”

他捧着纱灯,呵呵冷笑着离去。

白梨摸不着头脑:“我明明记得我不是在这里睡的。”

申冉冉苦笑。

她也记得,可是有人比她更高明。小福!她狠狠地将这个名字压倒在舌头底下,笑笑,说:“睡吧,夜深了。”

此时的小福,其实就在离她们不远处,就在庭院中,跪倒在夜露潮湿的青草上,在听到和夏走出房门的一刻,他缓缓抬起头来。

“跟我走!”和夏道,从墙上跃出。

小福也紧随其后,方才的一幕在心中翻腾不已。

仿佛一头扎进了前生,转瞬百年。多久没有这样沉酣的睡眠了?

所有的伤痛与灰暗,不过是花上蝴蝶梦,梦里他还是他,她还是她,他们依旧是看花的那一对。

他带着满足的微笑,缓缓睁开了眼睛。

淡青色的帐子?

清淡的安神香?

柔软如丝的长发?

滑腻如玉的肌肤?

他霍然一惊,从被子里爬起来,身上只穿了贴身衣物,手臂上凉浸浸的。

“小福,你好啊!”帐外传来另外一个声音,锐利的冷意如千年寒冰。

“我、王爷!”他忙不迭跳下床,跪倒在床前。他如常听着王妃娘娘的牢骚,不过多喝了几杯酒,为何睡醒竟在王妃娘娘的床上?他心中迅速盘算着,这是王妃的计谋还是王爷的暗算?

“出去!在外候着!”和夏冷冷地说。

“是!”小福磕了一个头,马上爬起来,往外间冲去。

一阵风过,几件衣服飞到他肩上,他的外衣,他的裤子。他头也不回,跑到庭院中,跪着。

他听着王爷从隔壁抱了那个白梨小丫头过去,也听着他捉弄王妃,心中五味杂陈。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无双王爷的脾气。

可有时候连他,也摸不着王爷心里头在想什么。

比如现在。

王爷吩咐,此事不可对旁人提起,就算王妃再三逼问,也不可承认,但要继续陪她喝酒。

他不应该问为什么的,嘴里还是禁不住飞出了这三个字。

“你在她身边那么久,没有觉察到异样吗?”和夏问。

小福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没有。”

“脉奇香。”和夏说出的这三个字让小福胆战心惊。

他太清楚脉奇香这三个字后面代表的意义。

“你没有闻到吗?”

小福很坚决地回答:“没有!”

和夏笑了,道:“你闻闻自己的衣服。”

小福伏在地上,不敢做声。这个曈国着名的花匠,怎么会闻不出奇特的脉奇香,只是,他不明白王爷此刻的心意。

和夏拧紧了眉头。脉奇香,香味清远,只要沾上了,起码三日不退。“他”为何偏偏要用脉奇香?分明故意让自己发觉他曾经的到来。

萧枭。

和夏半眯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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