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下不会掉馅饼……果真如此。”纪琮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眉心蹙起一道浅浅的“川”字，有疲惫油然而生，整个人都颓丧起来。
‘‘早晚是要收回去的吧？’’纪琮苦笑，勉强扯了扯嘴角，‘‘端看是什么时候了。’’
这云夜的江山稳不了多久了，左不过就这一段时日。
赶在叶晋东逼宫之前。
‘‘什么时候？’’纪琮这句问得没头没脑，彼此却是心知肚明。
‘‘时机未到，约莫到今年除夕了。’’叶晋东略一沉吟，如此回道，并不给出个具体的日期来。
纪琮冷冷嗤笑出声。
‘‘一将功成万骨枯，机会仅此一次，王爷可千万把握住时机才是。’’纪琮这话听着不像鼓励，提醒也不像，隐约有些威胁的意味。
‘‘纪大人尽管放心，在下心里有数。’’叶晋东手脚有些局促，多少年来习惯那张足以以假乱真的龙椅，这时候只觉得手脚都没地方摆。
两人面和心不和，不过为了共同的利益姑且凑到一起，狼狈为奸，图谋云夜的江山罢了，至于信任……简直是天方夜谭。
纪琮回到府里就把那卷书找出来，摒退所有人，拿捏在手里，来回踱步。
该来的总会来，朦胧的面纱已经脱落，这时候他没理由不现身。
纪琮书房惯用沙漏计时，眼见足足半只管的细沙都纷纷扬扬流走，这偌大一间书房还是安静的只闻纪琮的呼吸声。
没来？
不应该才是。
纪琮索性不等了，安稳心神坐下批阅政务，一晃眼就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
霜云亲自端上来摆放整齐，纪琮又让他原封不动地撤下去。
那点耀眼的夕阳终于依依不舍地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月光。
有人姗姗来迟，踩踏一地冷清的月光。
纪琮不回头，单凭烛光微弱的摇曳就能察觉出有人来了。
‘‘聪明，不愧是师父看中的。’’那人大步流星地过来，探头怼着纪琮的脸看，‘‘呦呵，长的还怪俊俏。’’
大惊小怪。
乡野出身。
没规矩。
纪琮抬手把笔端沾染饱了浓郁的墨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面前之人一番，手下的笔画还是四平八稳的，半分仓促都看不出来。
是个能隐忍的。
不错，这小子看着不可亲近，又要死不死的鬼样子，性情却是一等一的好。
师父那糟老头子挑人还怪有眼光嘛。
“师弟，你该庆幸今儿个师父不在，否则非得揪着你痛饮一场不可。”那人朗声笑笑，光风霁月一般明朗，让人心生好感，毫不怀疑这就是个清朗的公子。
尤其手上握着一把水墨江山的折扇，扇骨单薄，又极能撑得起整个扇子的重量来。
携带方便轻巧，当真是一把防身的好武器。
‘‘明人不说暗话，想要我做什么，说吧。’’纪琮懒懒开口，不愿听这人没个正形，跟他胡乱扯些有的没的攀亲戚扯关系。
那人愣了愣，显然没想到纪琮竟然如此直白，不过下一瞬就释然，‘‘好小子，跟咱们一个脾性。’’
子今被叶一放下来，手还不自觉抓着他的衣角。叶一轻轻把她的小爪子扒拉下来牵在手里，叶二也把依依放了下来，一行人顺着落霜殿外缘走，打算找个相对比较平整好翻越的地方。
“有人。”子今被叶一牵住的手微微蜷缩一下，被叶一敏锐地捕捉到。叶一不动声色地加大了力度抓紧子今的手。
“什么有人？”叶一的视线顺着子今扭头的方向看去，所见之处黑黢黢一片，实在没有有人经过的迹象。
“那里。”子今胖的找不着骨节的手指直直指向落霜殿后院的方向。
叶一不疑有他，带着子今试探着往院子里走几步，“有人吗？”叶一朝着一片黑暗发声。
没有动静，除了有风吹过柏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之外再不闻其他。阴森森的破败庭院，阵阵沙沙声不经意袭来，子今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叶一察觉到子今的紧张，安抚地看她一眼，温和而包容。
消除恐惧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充分了解让你产生恐惧的事物。事实上，当你足够了解它的时候，它通常只是纸老虎。
叶一继续往前走，罗与欣心惊胆战，又不好说自己害怕，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叶一往前走。反正有叶一保镖，她也不怕那些魑魅魍魉。
叶一屏佐吸，倾耳细听什么声音。罗与欣见叶一满脸严肃认真，也不敢打搅他，索性在原地站定，不再跟着叶一往前走了。
有声音。
这次叶一才能确定，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当是人的呼吸声无疑。可是天昏地暗的，这个晦气的庭院又有什么值得待的呢？
叶一决定上去看看。不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只为消除罗与欣的恐惧心理，他觉得自己也应该义不容辞上前去看。
“叶奕？”有随行的人点燃火折子照明，正巧照亮叶奕无波无澜的脸孔。罗与欣看见来人居然是叶奕，脱口而出道。
“哦……哥哥，那个……这大晚上的你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呀？赏月吗？”罗与欣说着抬头看了看天，黑乎乎一片，连颗星星都没有，更别提赏月了。
有点尴尬啊。
罗与欣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叶奕还是一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看他背着手站在这的姿势估计已经在这很久了。大晚上不睡觉来这儿吓鬼呀？！
“你来这做什么？”叶奕终于开口，视线锁定在罗与欣和叶一交握的手上，潋滟的紫眸里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流光。
“啊？我啊……我来这儿……我来这干啥来着？”罗与欣想说自己散步走到这，自己都感觉啪啪打脸，索性把锅丢给叶一，转脸看叶一，眼神跟抽风了似的拼命朝他使眼色，让他来给个说法。
罗与欣还在沾沾自喜叶奕看不到这个角度，却不知叶奕早就看了个一清二楚。
呵，有趣。大半夜一行人来他的地盘，居然连对他这个主人的解释都没有提前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