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卖身契
她只有带着乌衣婵逃离了这个魔窟，乌衣婵才算是真正的得到了救赎。
“...我签。”
淳于景冷漠的看着她：“你一个人可以做得了主吗？”
户主是乌建利，只有她一个人的签名，没有什么作用。
王菊英没有回答她，只是愣愣地瞧着缩在乌衣锦怀里的闺女，眼前浮现的是她在医院里第一次抱起她时的情形。
乌衣婵出生的那天，是个夏天的晚上，天幕黑沉沉的，像是扣了一口大黑锅，瓢泼的雨水就像是天被捅了一个大窟窿。
那时，家里的条件很不好，县级和市级的医院他们去不起，乌建利只能骑了三轮车拉着她冒雨去了村子里的卫生所生产。
那天晚上的大雨浇坏了村子里的变压器，卫生院里也没有电，到处都是黑黢黢的，接生的医生和护士们就在手术室里点了几根蜡烛。
这一生产，就是好几个小时，她累得筋疲力竭，整个人都快要虚脱的时候，才听到了孩子一声响亮的嚎哭。
她心里一阵高兴，知道孩子生下来了，她用尽全力的扭头去看，想看看她孩子的模样儿。
可是，手术室里太黑了，豆大的光团下，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护士低声说了句：“好胖的小子啊！”
小子？王菊英昏睡过去之前，心里还很欣慰，是个儿子，她有两个儿子了，真好！
可她酣睡一夜，谁能想得到第二天里，放在她身边的儿子竟然变成了闺女？！
怎么可能，她明明听到护士说过，是儿子啊！
她要死要活的闹腾，身边被饿得大哭的女娃娃，她气得几乎想抱起来摔死，她的儿子被人给换走了啊。
可她的男人还有婆婆都说，不可能抱错，那一晚风大雨大，在医院生产的只有他们一家。
哪来的第二个孩子给他们抱错？
就连医院的医生都说，是她生产太累，才产生的错觉。
直到今天，王菊英都因为这件事迁怒乌衣婵，不曾给过她一个好脸色，到现在，她的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她应该要高兴啊！
“你放心吧！我会说服你三叔，你们尽管带合同过来签字。”
她不是她的孩子，她没有必要管她的死活，养她这么多年，换一万块钱，也是应该的。
乌衣锦凉薄的斜了王菊英一眼，对淳于景说：“走，小淳，咱们去医院。”
王菊英站在门口，一步也没有再挪动，她心里酸酸的，可又觉得一阵开心，她终于摆脱了这个累赘，乌建利的病也有救了，她怎么能不开心。
一路上，乌衣锦一直在不停地跟乌衣婵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她不想让她去想刚才的任何一幕，不想她去回忆，她的人生，就在自己家的家门口被买卖易主，而她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办法选择。
“你没有去过首都对不对？姐姐带你一起去首都，带你去爬长城，去颐和园，去动物园看大老虎...”
任凭她一路怎么嘴贫逗乐，乌衣婵都情绪低落的垂着头，一句话没说。
淳于景静静的跟在他们身后，直到乌衣锦说要带乌衣婵去首都时，他才说：“医院到了。”
农村医院就这点好，不管是不是乡级卫生院，看病都不用排队、挂号，直接去对应的科室找医生就好。
一进科室的门，那外科医生就说：“呦，小姑娘，咱们又见面啦！”
乌衣锦尴尬道：“呃，您是...”
那么多的医生，她着实记不住谁是谁。
“我是严格的同事，他去首都之前专门交代我们要好好地照顾你。”
乌衣锦恍然，原来是老严啊。
淳于景在他们身后满脸冰霜的嘀咕道：“阴魂不散。”
“有您在，真的太好了，您能帮我们好好的检查一下我妹妹的健康状况吗？”
那医生点点头，说：“应该的。”
“你出来一下。”
医生给乌衣婵检查身体的时候，淳于景突然把乌衣锦叫了出来，乌衣锦一头雾水的跟他出来，就听他说：“你要带她去上京？”
乌衣锦点头说：“嗯，不然呢？”
对乌衣婵来说，就算和原来的爹娘脱离了亲子关系，不用再受肉体的折磨，可周边的村民和邻居都还认识她，只要她留在绿都，那她的身世和遭遇就得永远被人诟病。
她现在还小，或许感觉不到，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精神折磨会比她受过的肉体折磨还要恐怖。
“除了她的爹娘，她还有爷爷、奶奶，还有你爹娘那样善良的伯伯、伯母，我相信不管把她交给谁，大家都不会像王菊英那样虐待她。你为什么就非得要带她去首都？”
“小淳，你那么聪慧，对人情世故更是练达，不会不明白我为什么非要带她离开绿都吧？”
淳于景眉目低垂，他静静地看着脚下的光滑的地板，最后叹了一声，“小锦，我们不是救世主，我们更不欠她什么，帮到她这个地步，已经够可以了。”
乌衣锦心里也是沉甸甸的，想想爹娘连一台简易的太阳能热水器都舍不得买，到现在一家人还在烧水洗澡冲凉，而她可好，一下子就允诺了王菊英一万块。
这个年代里，工厂里的普通职工，挣得多的也才拿一千左右。
她又从哪里凑够那一万块？
“我们救她一时，不能救她一世，你得明白这个道理。”
乌衣锦猛然抬头问他：“那我呢？换成是我呢？你也会只救我一时？”
或许是他们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正在屋里检查身体的乌衣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撞开了门，冲了出来，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姐姐，小景哥哥，我求求你们，我不想在绿都呆着了，死也不要再在绿都！求你们带我走吧！”
后面跟出来的医生大喊道：“不要说话了，不然你的嗓子该留伤了！”
乌衣锦心疼的搂住她，“起来，你先起来。”
乌衣婵摇摇头，“姐姐，我不用上学，我就在家里给你们洗衣服做饭，求求你们带我走吧！”
“你们给我娘的钱，等我以后挣钱了，加倍的还给你们，求求你们，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