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好久不见

其实,天下有很多人,是郁郁不得志。

而这些人之中,又有不少,是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却又在自己唾手可得的那一刻,从自己的指缝间无声无息地闪了出去,再不见了踪迹。

他们的心,一定不甘。

而且,这种不甘的感觉,在看到别人飞黄腾达的时候,最为浓烈。

就比如后侠帮蜕变为明日帮这件事。

本来,萧不易最多不过是个后侠帮分坛坛主,却不想,后侠帮巨变之后,这位沉默寡言,从来是一副冷漠拒人摸样的小女子,却是一步登天,成为了明日帮这现在在武林中颇有分量之帮派的一帮之主。

不过,也难怪。

谁让人家除了武艺绝高,这容貌也是世间罕有,万里,难挑一啊?

不服不行啊!

可是,凭什么这最多不过是后侠帮分坛副坛主的邓飞,能当这明日帮的副帮主啊?

这太让人不服气了。

若说偌大一个明日帮内,难挑出能与萧不易匹敌的对手,那与这邓飞可匹敌的对手,那可当真要用一个辈出来形容了:

那原后侠帮又不是只有他地心城一处分坛?

那一处分坛的坛主,或者是那副坛主,会服气原来也不过就是一副坛主的邓飞?

莫说别的,便是明日帮总坛的那些堂主们,也是各有言语,颇为不平。

尽管,邓飞实际上是赢过他们,才夺得那后侠帮地心城分坛副坛主之位的。

所以,其实邓飞这副帮主,自从上任以来,很是辛苦。

在在下眼里,说不得,要用艰辛二字,来形容他这不过年余的经历。

确实艰辛。

莫说这明日帮满是不服他的帮中兄弟,便是那一个毫无帮主摸样,不理人情世故的巾帼帮主,也是让他整日操心,成天头疼。

加上明日帮那群不服气的兄弟姐妹门,说起来,这邓飞,可真是上下不讨好,到处为难他。

这副帮主当得,在下也有些同情予他,也不知诸位看官心中,却又是如何想法?

不过,不好当也要当啊。

既然想出人头地,用一生所学在武林之中创出一番天地,那就要吃得了苦,容得了辱。虽然每天他都受到不少指点白眼,但是,身为明日帮副帮主,这邓飞可算得上是尽心尽职,鞠躬尽瘁了。

没办法,想让别人服气,首先,就得让人家挑不出毛病才是。

今夜,按惯例巡查至很晚的邓飞刚要回去休息,却正好遇上了总坛副坛主,龙虎,以及一位韩堂主。

说起来,在这明日帮里,龙虎算得上是一位有气量的人物。

原本,这后侠帮地心城分坛之中,除了已故坛主陈牧宇之外,剩下诸人之中,便该以他龙虎为尊,邓飞次之,分坛主之位,非他莫属。

却不想,在坛主之争中,邓飞略施小计,虽然,最终还是败于横空出世的佳人萧不易手中,但是,却险胜龙虎,夺得了这左堂主之位。进而又在后侠帮剧变后,坐上了副帮主之位,而龙虎虽然亦得总坛副坛主之位,但是,却让不少旁人看来,颇为惋惜,更为之打抱不平。

可是,龙虎从来未曾有半句不满,更是尽心竭力,为这新生之明日帮贡献了很大的力量。而且,更可贵的是,面对邓飞的尴尬情况,龙虎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发泄不满,反而时时维护这位宿敌,邓飞一则有愧,二则感念其恩德,两人便成为了明日帮一对最亲密无间的兄弟。

这龙虎,的确有度量,是条汉子。

正巧两人加上那偶然碰见的韩堂主今夜都无事,加之邓飞心闷,龙虎嗜酒,于是,那位韩堂主一提议,一拍即合,三人便去了地心城一家不大的小酒馆,打算小酌几杯,带醉而归即可。

毕竟,现在还属于非常的紧张时期,也不适合一醉方休。

结果,副帮主邓飞,以及总坛副坛主龙虎二人,就都没有回到离李不易等人现在身处的那个院子极近的住处,也就没有发现此时正在上演的发生在先前与现在两位帮主以及两位帮中弟兄之间的事情。

明日帮在武林中,到底名气如何,现在还没有一个公认的评价。不过,在地心城中,这明日帮,绝对是实力最强,名气最大的帮派。

没有之一。

因而,像萧不易,邓飞,卫释然,龙虎等几个帮中主要人员,在地心城中,也是名声大噪,人人皆知的人物。

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几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还很是随和,没有了武林中那些先天才俊的盛气凌人,更无那些宗师前辈的不苟言笑,有的,只是一份年轻人的亲近之感,使得满地心城的商铺店家都很喜欢和本城这人数最多的帮派总坛诸人来往。

况且,自从卫释然身为总坛坛主,坚决实行自给自足,自食其力之策后,这明日帮,可以说成了地心城最大的商家店铺了。

虽说同行是冤家,

但是,巴结同行老大,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还好巴结,

更何况,对方好歹是武林帮派,冲突少,辅成多。

地心城的那些店铺商家,岂有不乐之意?

所以,当邓飞与龙虎,哦,还有那位韩堂主一起走进这家熟识的小酒馆坐下之后,就听见那小酒馆里的小老板笑盈盈地热情之声:

“哟,邓帮主,龙坛主,好久不见,二位可是好长时间都没来光顾我这小馆子了,今是什么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

“不是被吹来了,是被吸来了,”和这老板算得上是熟人,邓飞也就不像平日里一板正经,和这老板开起了玩笑,

“是被您家好酒的酒香,给吸引过来了。”

“那是,”这老板被人这么一夸,也有颇些得意地说道,“您这几位也不是外人,我家的酒怎么样,不用小人夸了吧?不敢说有多么好,但是,在这地心城,那也是独一家啊。我这……”

“哎,老板老板,”一边早就犯开了酒瘾的龙虎急忙一把抓住了这酒馆老板,把他从飘飘然的境界中拽了回来,“您家的酒好,我们早就知道了。快,快给我们端上两大……啊,不,是三大坛子来。今儿,韩堂主也来了,韩堂主,头次进门一坛子,这可是人家老板的惯例,你可不能破啊。”

“是,”那久不出声,差点被忘记的韩堂主微微一笑,“副坛主下令,属……兄弟我岂敢不准啊?老板,我也来一坛子。”

“好嘞,三坛子老酒,一桌好菜,您稍等,”老板操着一口颇有韵调地嗓音自顾自己地给来客加上了菜肴,仿佛唱着一般,离开准备去了,

“马上来~~~”

不多会,小菜便放满了一整张桌子,那三大坛老酒只好摆在了三位客官的脚边。

“三位慢用。”

简短的一句,小老板便不再打扰明日帮兄弟们之间的谈话了。

“三大坛子?”

看着脚边那大的足以让孝子洗浴的坛子,邓飞有点犹豫了,

“哎,龙虎,喝这么多,不太合适吧?现在还是非常时期,你我身居帮中要职,这醉酒误事,不好吧?”

“这个……”

龙虎也有点后悔了,支支吾吾的,全无往日里的痛快。

“副帮主,副坛主,两位莫要犹豫了,反正今日不论二位当值,明日亦无要事,便是宿醉无妨,再者说,这叫酒不宜退,喝酒不可剩,也是人家酒馆的惯例,咱不合适给人坏了规矩吧?”

邓龙二人还在犹豫时,第三位明日帮的兄弟一番话,将两人的疑虑全部打消。

“哟,韩堂主,真没看出来,你并非此间常客,倒对这里的规矩挺熟悉的嘛?”

这里的常客龙虎一笑,很是赞赏地看着身边这位不多言的韩堂主。

“呵呵,副坛主见笑了,”韩堂主没有丝毫的迟疑,紧紧地跟了一句,“不是常客,可也常听你说啊,不是吗?”

“啊?我说的?”龙虎一愣,眼珠子一转,但却没有想起什么,只好大个哈哈,“也许,也许,记不清了,哈哈哈。”说着说着,龙虎血性上来了,毫不掩饰地说道,

“好,为了韩堂主的话,飞哥,干了。”

“干了。”

邓飞第二次也没有推脱,豪爽地应了一声。

“干。”

韩堂主怕被落下,紧随其后。

砰的一声脆响,然后,便是三阵咕咚咕咚的咽水之声,仿佛刚从沙漠迷途中归来的旅人看见了一摊子水,顾不上喘气般的吞咽开了。

可那是酒啊?

哎,年轻人啊,就是这么容易,

血气方刚。

看着这三个喝起酒来就像是灌水一般的明日帮帮众,坐在小酒馆另一边的几个人微微点头,低声赞赏道:

“嗯,果然是一群热血青年,难怪这明日帮如日中天,这般迅猛。嗯,不错,不错。”

“呵呵,”一个银铃般的清脆声音敏捷地接上了前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怎么?狄老,莫不是看着这些年轻人,回想起以前的自己,触景生情,有感而发了?”

“夫人莫笑老朽了,”那苍老地声音很是谦逊地说道,“老朽那时候,哪有这些年轻人的豪气?只是每天被师父逼着练功,指望着练功出来,当什么天下第一,哪懂什么闯荡?和人家比,那是天壤之别……”

“呵呵,狄老可别谦虚,”清脆的声音又是一阵夜莺般动人的笑声,“就算狄老年轻时有些许蹉跎,未能闯荡一番,可是,您现在的威望和名气,那绝对是许多武林中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便是我家相公,也对您是敬佩三分,不然,他何必花那么大力气,把您拉入堡中?现在全武林,提起您狄老的名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敬。狄老莫谦虚了。”

“夫人过奖了,”苍老的声音极为低调,“堡主邀老朽加入,只是为了陪他练武,找个能对上几招的对手罢了。说起闯荡武林,堡主才真的是人中之龙啊。老朽别的不行,也就这身功夫还能陪堡主练上几招,若是能贡献几分绵薄之力,助堡主成就一番事业,也就不枉此生了。哎,堡主,夫人,咱也休提闲话了,办正事了。别等着几个小年轻喝醉了,那可要平添许多麻烦了。”

“好。”

“好酒,果然是好酒,”最先停下灌酒的,是那最为强壮的韩堂主,他咣当一声,将那双臂合围才可抱起来的酒坛子砸在了地上,一抹湿漉漉地嘴角,大声狂叫,

“痛快,真痛快,哈哈哈~~~”

结果,他这一生痛快,却未如意料中的将另外两人停了下来。

韩堂主愣住了。

好家伙!

这哪里是喝酒?

这分明是在比试!

喝不停了?

莫非,他们是要打算,一口气,将这酒,全都灌倒肚子里去?

开玩笑吧?这么一大坛子,少说不得有五六斤?全灌进去?

就是白水,也要撑破肚皮吧?

不可能。

不,

不是不可能。

他们已经灌下去了。

咣当咣当,又是两声,不过却比韩堂主轻了许多,邓飞和龙虎两人嘴巴上的酒坛子,也砸在了地上。

“韩堂主,你这量不行啊,”刚才听见了韩堂主的声音,龙虎大大咧咧地一巴掌拍在了对方的后背,“怎么才喝了这点就不行了?难道人家的酒不香?”

被一巴掌拍醒,发了半天楞的韩堂主这才缓过劲来,怔怔地问了一句憨话:

“你们全……全,喝了?”

“当然,”龙虎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喝酒不可剩,这是人家的规矩。”

“那也不用一口气全喝了吧?”韩堂主好生不解,“人家喝酒时边喝边聊天,对面换盏意留恋,哪有你们这么喝得?这那是喝酒,这分明是在比试。”

韩堂主这么一句一落,同桌的另外两人转过头,对视一眼,便是一阵略带尴尬的直爽笑声。

似乎不想打扰两人的这阵大笑,也不愿扫了他们的兴致,韩堂主歪着脑袋,不明就里地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之尴尬,让人不难听出,这本就是在假笑。

废话,不知道人家笑什么,你跟着笑,还不假吗?

终于,这笑声结束了。

想说话的,可以插话了。

韩堂主既然会和邓飞,龙虎二人出来喝酒,必然也是一肚子苦水,准备好好地用酒浇一浇:

“哎,副帮主,副坛主,兄弟我今天……”

韩堂主正待要掏掏心窝子,不想却被另外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

“敢问几位公子,可是来自明日帮?”

正要掏心窝子的韩堂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更是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幸好身边的龙虎一把托住了他,将他稳稳地扶住,这才没让他这个身居总坛要职的堂主在旁人面前出丑。

好悬!

发觉了自己的失态,韩堂主暗自后怕。

太丢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

到底是何,将他这样一位年近三十,武功也算得上好手的明日帮总坛分堂主惊成这样?

一位老人。

一位老人,就把这算得上明日帮好手的韩堂主吓成这样了?

不应该吧?

当然不应该。

说实话,这位老人长得慈眉善目的,话语间更有种历经沧桑的慈祥与和蔼,莫说这酒馆有这么多人,即便是走在黑灯瞎火的路上,突然从天而降这么一位老人家,看见的人也绝对会以为是天神下凡,而不会受到惊吓。

这样的一位老人家,怎么会把韩堂主吓着呢?

其实,很简单。

这位老人怎么走到自己身边的?

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甚至,连一丝气息的颤动,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一直以来,稳居总坛分堂主之位,韩堂主对自己的武功神识颇为自信。可是,功力颇深的他,此刻竟然连对方站在自己身后都没能察觉,这,都已经不是什么说出去丢不丢人的问题了。

这,都可以直接要他的命,而且,还不会让他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靠~

要不是这里老者武功太高,

要不,

他,

就是个鬼?!

或者,

他的武功高到,已经可以与鬼神匹敌了?

怎么可能?

韩堂主没有发现,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啊。

至少,同桌的邓飞和龙虎,就没有被吓着。

没被吓着,就证明他们早就发现了老者的行踪。

那这老者,必然不是什么鬼神辟易了:

“晚辈正是。这位前辈,看着您早就注意到我们了,”受了秦白的熏陶,邓飞不动声色,淡然中充满戒备地说道,“莫非有什么事吗?”

“好,好,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好,”

听着邓飞这么直接地点破了双方的窗户纸,那位老者不怒反喜,几声叫好之后,却是一转头,向身后说道,

“夫人,明日帮有这样的高手,看来,咱们不需要太担心了。”

夫人?

这一下,邓飞和龙虎也愣了一下。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这位老者身后的一张脸。

紧接着,他们就彻底愣住了。

一起愣住的,还有暗自心惊不止的韩堂主。

彻底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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