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救

威王的消息很是灵通,歌笑回天语楼没有惊动人,又是黄昏到的。可是第二天,威王就站在了自己的包厢内。

歌笑被仆人从床上挖起来,一肚子起床气,随意梳洗了一下,迈着懒散的步子上楼来见这尊大神。

见面不免假意客气一番,眼中含着倦意,连打两个哈欠,“对不起,一路奔波好累,没睡好。让王爷见笑。”

威王打量着她,还是那样的散漫,还是那样的容颜,真的是他帮助洛子炎夺回江山的。眼睛紧紧盯住他的脸,“听闻管老板做了笔大买卖?”

歌笑沉默片刻,琢磨着他话中的深意,决定想不通时,先试探:“小的的买卖在王爷眼中不值一提。”

“管老板客气,管老板的买卖恐怕天下没几人做的来。想来管老板是极有眼光的人,当初那么快和洛子炎打好关系,想必也是料到他有今天成就的。”

歌笑终于明白他的话意,眼珠转了转,“照这么说,我还真是佩服自己的确有眼光。”故作沉思状,片刻突然抬头,“凭在下的直觉,我又有大买卖要做了。王爷,今天特意到此,可有什么想吃的要点?”

威王的眼中划过一丝窃笑,“管老板推荐的就是最好的。今日本王是特意为管老板接风的。所以一切均由管老板做主。”

“王爷高看,令在下不胜感激。今天我做东,来人,上王爷专供晏。”月白色长衫被入窗清风拂起,飘飘扬扬,竟有几分仙意。威王微一皱眉,每次见他,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什么?细看的他颈项的肌肤,色白如玉,更比面色柔润。几个月未见似乎更高,纤细的腰肢几乎不盈一握,为什么比女子的还细?心中一动,立刻摇摇头,不可能,见识过他的强,见识过他的文采,更有助人夺得江山的谋,这绝非一个女子能够办到。他不相信女人会有这般作为的。是什么样的男子,如谜一般突然降临,迅速声名鹊起,他的言行有时候令人匪夷所思,可是往往能取得出人意外的成果。非常时期,这样一个人物的归来,不得不防。

“管老板,实在客气,今天本该本王请客。”

“这里是我的酒楼,自然该我做客。哪天有机会到府上,则由王爷请客,如何?”

“甚好,后天如何?”

歌笑笑望着他,后天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嘴上却道:“好啊,不出意外,一定去。”

“有一件事情想向管老板打听。”

“王爷请讲,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神虎暂时会不会同我国开战?本王想,管老板一定知道。”

“这个,我的确知道。”

“能不能告诉本王?”

“这算不算国家机密?”

“这个要看你怎么看。”

歌笑抿唇一笑,手指滑过杯口,优雅的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王爷觉得我该不该说?如果你是洛大哥,你愿不愿意他信任的人出卖他的国家。”

威王淡笑,尽管眼底并无一丝笑意,“你是商人,应该有你的原则,本王愿意允你掌管天下三分丝绸生意,你可愿意?”

歌笑故意将笑容夸大,一副小人得志样,“王爷出手好阔气,不错,天下没有做不成的买卖,只看你会不会做。我临行时,大哥说,政局初定暂无用兵之意。”

“很好。记得当初舍妹与管老板也有些交情,可知舍妹现状如何?”

“我与舍妹也算故人,想必王爷也听说在下曾硬闯太子府。”

“略有耳闻,如今炎跃不知所踪,我那可怜的妹妹过的可好?”

“放心,一切很好。只是……”欲言又止。

威王略急,“只是如何?”

“公主为人固执,不愿舍弃,所以无法得到。”

“舍弃炎跃,跟你?”

“非也,我与公主自始至终只是友情。我为她闯太子府也是希望她能明白,人不可在一棵树上吊死。可惜,她不明白。”

“可知洛子炎愿不愿放她回国?”

歌笑沉默片刻,“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本王知道管老板是仁义之士。等我回禀了父王,再定接她回国之事,到时还请管老板费心。”

“义不容辞。谢谢王爷赏识,此杯酒祝您心想事成。”眉梢一挑尽显轻浮之色。

威王注视着她的眼睛,“在你的眼中本王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是王爷的熟人么?”不动声色。

威王没有回答,饮尽杯中酒,“你我曾今有过的不愉快,希望这一杯酒后尽皆忘却。”

“在下从不记得与王爷有过不愉快。”

“很好,你果然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本王说。本王不是外人。”

“好,在下在此谢过王爷。”歌笑倒好酒,“我这人很知趣,不该得的从来不想,因为那是痴心妄想,所以我愿意快乐的活。希望我的快乐也能成为王爷的快乐。”

威王眉头一皱,“管老板想说什么?”

“没有,喝酒以后我喜欢发发感慨,王爷不必在意。”

“管老板如此有魄力之人,有什么话会不敢说么?”

“没有,我一向随性而发,实话相告,我并不在意强权,不知王爷闻此言会否生气?”

“不会,管老板是率真的人,本王好生钦佩。”

“谢谢夸奖。”歌笑伸出修长的玉指,轻叩桌面,嘴角噙着一抹诡笑。

威王望之不禁心下一跳,总觉的刚才所有的谈话,只是雾中花朵,似真又假。

“管老板才高八斗,临行赠歌,今日可否为本王赋诗一首?”

歌笑的目光越来越清澈,宛若一汪清水,波光粼粼。低头一笑,万般风情溢上眼角。举杯小酌,微启朱唇:“人生百岁,七十稀少。更除十年孩童小,又十年昏老。都来五十载,一半被睡魔分了。那二十五载之中,宁无些个烦恼。仔细思量,好追欢及早。遇酒追朋笑傲,任玉山摧倒。沉醉且沉醉,人生似露垂芳草。幸新来有酒如渑,结千秋歌笑。”

威王微怔:“你今年几岁?”

“何来此问?”

“看破人生几许,不似少年语气。”

“王爷可有所悟?”

威王霍的站起,“本王不喜欢。”衣袖一甩,大步离开,身上裹着一团怒气。

歌笑失望的一仰头饮尽杯中酒,两指一捏,杯碎,人起,风动,大笑自嘴角溢出:“哈哈哈……哈哈哈……”

是夜,阴暗的地牢里,霉气扑面而来,昏黄的灯火下,影影重重。这里是天牢重地,不是重犯,不会关在这里。

狭小的空间,一堆乱草上侧卧一人,凌乱的头发挡住了面容,只是露在囚衣外修长的手,苍白,无力。

“太子哥哥”轻轻的,暗含千斤之重。

侧卧的人浑身一颤,半晌,缓缓抬起头来,撩开面上的乱发,月华般的目光投射过来,“太子哥哥,你受苦了。”

“笑儿,笑儿,你,真的,是你?”颤抖的声音,透射出一丝宽慰,慢慢支地而起,脚步踉跄,一步步而来,那短短的距离,对他说来仿佛千里万里。

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滑落,歌笑打开牢门,“哥哥,我接你走。”扶住他瘦弱不堪的身子,“一切都会过去,这只是一次磨炼。”

“你总会宽人心,哥哥不能走,这里不是随便出入的地方。”

“放心,我带来了替身。都打点好了,相信妹妹今时不同往日。”

太子轻笑:“我低估妹妹了。”

“你中毒了,是慢性毒,自己都不知被人下毒多久了吧?”

“哥哥没用。”

“亏你是师父嫡传,丢死他老人家的脸了。”

“不要取笑哥哥,我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好啦只要你有一口气在,我就能救你。我手里有王牌。”

“突然发现我有这么个宝贝妹妹,今晚要大笑。”

“闭嘴,不用那么嚣张,我还要救父皇呢。”

“父皇被他控制了,在九华殿内室。”

“嗯,霜,护送太子回去。雪大哥,我们走。”

太子抓住她的手,“就你们两个,不行。”

歌笑自信满满,“走啦,我自有安排。”

“可是……”

歌笑示意暗卫带他走,冲雪未消招招手,脚步微动,已在数丈之外。雪未消赶忙跟上。

“九华殿周围布防很严。”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雪未消嘴角抽了抽。

歌笑摸摸鼻子,“不带你,我可是轻而易举。”

“喝,嫌我累赘,我走。”

“别,怪我医术不高,还要仰仗神医。不知道他给父皇下的什么药,我是没有信心解决的。”

“这就是你求我的态度?”

“没工夫跟你磨嘴皮。现在是子时,暗卫要换岗,这中间有一点时间。来了,拉住我的手,我带你移步幻影。”

“这是你的独门秘笈?”

“可以这么说,走啦。”

雪未消只觉得耳边的风在变换,身形闪动,已经进入殿内,敛住身上所有的气息,随着歌笑迅速没入内殿。空旷的大殿,值夜的太监宫女昏昏欲睡。雪未消散出迷香,让这些人睡得更沉。两人放心的在帘幕间搜索,偌大的龙床上并无人。歌笑站在床前,目光不停的走动。他们会把人藏在哪里?屏佐吸,倾耳细听,如果父亲和自己再熟一点,相信她能嗅出他的方位。然而可惜的是她同这位父亲与陌生人并无差异。搜索脑中相关的情节,藏人的地方有床底,夹层,还是密室?排除床底,夹层呢?爬上床仔细的摸索,没有啊。密室可能在哪里?“雪,你是皇家的人,你觉得这里的密室最可能在何处?”

雪未消怪怪的看了她一眼,“这是你家,你应该更清楚。”

歌笑耸耸肩,“别忘了,我是个不得宠的公主,一直住在冷宫。”

“你这位父亲真是活该有此一劫。”

“希望他还有紫微星罩着,不然我也没办法。”

雪未消走到人形宫灯旁,“这宫灯真大。”

歌笑看了看,“够大,够装个人。”歌笑突然笑了,“谢谢你。”迈步走到宫灯前,四处乱按。

雪未消差点笑出声来,一摁那人的腰间带扣,宫灯慢慢分开,一人被直挺挺捆绑在里面的柱子上,“够狠,父亲并没有亏待他,他真狠的下心。我就做不到。”

雪未消翻了翻皇帝的眼皮,“他没什么大碍,就是吃了睡药。”

“这么简单?”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失望了?”

“后悔带你来。”

“没我,你还不知道要摸到什么时候呢。”

“也对,幸亏带你了,还是你有经验。让他清醒。”

雪未消取出针,扎在他头顶,“好了。”

男人睁开眼睛,片刻的茫然之后,盯住雪未消,“雪王爷,你怎么会在朕的寝殿?”虽然狼狈,他仍然想保持着他皇帝的威严,耳边听到一个人轻笑声,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人在场,看见那少年的笑眼,居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心中并没有丝毫恼怒。

“皇帝陛下,这一刻还是不失威仪,令人佩服啊。”

“你又是谁?”

“我谁都不是,您完全不必在意。我谁都是,有一刻我可以主宰您的生死。”

男人倒抽一口冷气,“你是哪一国的皇子?”

歌笑真的想大笑,可是环境不允许,所以她只是撇了撇嘴,“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所以不用废话。你只要记住,从这一刻起躲起来,直到我来找你。我会还你一个完整的江山。”

男人此刻才显得有些狼狈,“为何?”

“因为我身上流着你的血。”说出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没有听出一丝自豪。

男人愕然睁大眼睛,“朕……”

歌笑懒得回答他下面的话,因为那是她可以一句话解释,也可以不解释的问题。转身拖过一个身材与男人相当的太监,给他脸上安上一张和那男人相同的假脸。毫不犹豫的扒掉男人身上的黄袍,套在太监身上,帽子也是她毫不客气的扯下来,按在太监的头上的。从怀里摸出两个瓶子,倒了两个药丸出来,直接塞进太监嘴里,“雪,能不能帮把手,你好意思看我这么累。把他绑柱上。这个你在行。”

“从何说起?”

“你是男人好不好,男人就该是劳动力。”

“啊?”要说雪未消张大的嘴可以放下一个鸡蛋,那个被他扒了黄袍的男人的嘴一定可以塞下一个鹅蛋。

雪未消无奈的提了太监绑了。歌笑舒了口气,抬头看看殿顶,“有一次我晚上出来散步,一不小心在那里开了个天窗。”

雪未消嘴角抽抽,“刚才为什么不从那里进来?”

“我不喜欢走同样地路。”轻轻跃起,身子立在空中,在她装机关的地方摸索了一下,两块木板向上面翻开,天空就在方孔之上。歌笑低下头神态象个神祗,“有谁需要我帮忙么?”

下面的两个男人一时无言以对,不知是震惊了,还是震傻了。歌笑摇摇头,缓缓的升了上去,目光犀利的扫过四周,保证那些暗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皇帝陛下穿着褥衣,“能告诉朕,他究竟是谁?”

雪未消鼻子里哼了声:“去问她。”嗖的跃了上去。

皇帝很是郁闷,发现留下没有好处,急忙跟了出来。

歌笑关好天窗,没有理睬两个男人,展开她独步天下的轻功,瞬间消失在两人的面前。

雪未消不得不摇头,低咒一句:“过河拆桥。”丢下那个被骇的三魂飘荡,七魄摇摇的皇帝陛下,匆匆离开。

雪未消一步跨进院门,就对歌笑狠瞪一眼,“你真没有良心。”

歌笑呵呵一笑,“凭雪大王爷的本事,小惺宫能困的住您么?”

“你对我倒蛮有信心的。”

“那是当然,我们谁跟谁,我还不了解么?来来来,帮我哥哥看看。”

“凭你的医术足够了。”

“我那是半桶水,没人时凑合凑合,有你这么个真神在,用不着我这蒙古大夫。”

屋里,歌正信已经换好了衣服,恢复了往日的一些神采,可是仍是憔悴不堪的样子,连坐在那里也显得有些无力。

“太子要有一段时间恢复啊。”

“多久?会不会有后遗症?”

“时间短则一月,长则半年,要看他的体质。后遗症么?不好说。”

“什么意思?”

“果然是亲哥哥,这样紧张,不知道那个洛受伤了,你会怎样?”

歌笑没好气的翻翻白眼,“你真无聊,做这些不着边际的假设。说些实在好不好,你是医生,我是病人家属,你有义务让我知道病人的病情,治疗方案及预后。不然我告你没有职业道德。”

雪未消很有趣味的看着她:“好奇怪的理论,只有你说的出来。”

“你认识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不要这么吃惊好不好。少说话多做事的男人比较可爱。”

雪未消发现和她斗嘴就是不智,耸耸肩,“好,我去装可爱。”

歌笑噗嗤笑出声,随意的拍拍他的肩头,“你真可爱。”

雪未消眼中划过一丝温暖的柔情。

歌正信有一瞬的恍惚,这是她的妹妹么,好久不见了,她的变化还真是难以预料。

轻声呼唤:“笑儿,你还好么?”万语千言,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歌笑走过去,从后面抱着他的脖子,“太子哥哥,你看我生龙活虎的当然是混的很好。反观哥哥你就惨了,落到那只大野狼手里,真是脱了层皮。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耳边听到一丝异响,她全身紧张起来,衣袖一挥,对雪未消说:“计划有变,带他离开。”

雪未消迅速靠近,抓住歌正信的手,“会发生什么事?”耳边分明听见外面有大批人聚集。

“我低估他们了,你带他从暗道先撤,这里我会应付。”

歌正信抓住歌笑的手,“不,你不能冒险。”

“快走,我自有分寸。雪,快,你了解我。”

雪未消没再言语,他知道她的决定向来不容改变。半拖着歌正信随着暗中的引路人闪进密道。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