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新娘，你却不是我
那一刻，当翩舞穿透人群，看见那身穿艳红嫁衣的新娘。
那娇羞可人的摸样。
那迎来众人羡慕的目光。
和她身边身穿深红华袍的新郎。
翩舞凉薄一笑。她终究输给了命运。
她看见艳红喜盖下，梦裳别具深意的微笑。
在那一瞬，梦裳望着她，然后，她看清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转头，对着身边的新郎笑面如花。
翩舞一身素白，犹如一抹空洞的灵魂，站在喜堂的角落。
暗影中，她退去她钟爱的一身红杉，因为今日那艳红的色彩，以属于别人……
在一声高亢的‘礼成’后。
新娘被送入洞房。
百官齐贺。时不时还会投来讽刺和可怜的同情目光。
翩舞暗自低下头。
然后任由泪水流进灵魂最深处的伤口。灼伤她撕裂的伤疤。
有些时候，时机就这样错过。
在她低头的瞬间。
一道孤寂又灼热的视线紧紧锁着她。
凝视着她被暗影逐渐吞噬的苍白。眼中满是疼惜的痛楚。然后转身，伴着众人羡慕的目光，走进洞房。
错过，便是千世的轮回……
今夜，高挂天边的弦月，诉说着无边的苍凉。寒风萧瑟。
翩舞远望着那已近洞房的华丽身影。
风凄凉。吹动她眼中一汪清泉眼泪。
泪干了。身边还有谁？
今夜伴她身边的人是绝弦……
今夜躺他枕侧的人是梦裳……
谁说宿命是个轮回。
我说，宿命是两条交叉线，彼此相交，又彼此错开，然后背道而驰。
洞房内，律凌看着端坐床边，静候新郎揭开喜盖的梦裳。
鲜红的喜袍迷离了他的眼。交错间，仿佛依昔昨日。
那浑身浴血的梦裳，躺在他的怀里，冰冷的手仅仅攥着他的衣襟，不断呢喃着一句话。
她说。师兄……如果我会醒来，你就娶我……好不好？
他说。好……
然后梦裳慢慢合上眼睛。
那夜，天边熹微泛起血红的光。原来黎明早已到来。
律凌抱住梦裳的身体，然后将招来幽兰，将续命毒药为她服下。
之所以说是毒药。因为它是巨毒所致。是药三分毒。救命的药当然要用命来换。
律凌用内力迫使药性急速在她体内溶解。自损的内脏，迅速止血。内伤也急速恢复。
只是，当她恢复生命的瞬间，致命的盅毒也深埋心间。
续命丹是由千百种毒草毒虫炼制。其中要拿鲜活的盅虫做药引。盅虫本是永眠状态，但是，当它浴血，便会苏醒。然后侵蚀心脉。直至耗尽宿主生命。过程痛苦缓慢。延续生命的痛苦之药。
黑暗过后，黎明前夕变得更加黑暗。
终于，天边的血色朝霞染遍江河。
看着怀中温软染血，却带着微笑安静沉睡的梦裳。眼神从担忧变得悲伤。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疲惫如叹息般“我会娶你……梦裳。”
红烛流血泪。灯火摇曳间。
律凌收回复杂的眼神。
身旁的喜娘。很是时机的拿来喜干，让新郎挑起盖头。
律凌手拿喜干。看着床边未揭盖头的新娘。
朦胧间，眼前浮现他第一次见到翩舞的样子……
当时，她也是身穿嫁纱……
她清澈却倔强的眼神……
她执拗脆弱的样子……
她的一颦一笑……
一举一动……
恍惚间，竟成为追忆。
他甚至不知道何时，她遗失了那份执拗的倔强。
不知何时，她退去了脆弱的外壳，将内心变得无比坚硬强大。
不知何时，她的目光不再活泼纯真，变得悲伤苍凉。
不知何时，他看不透她的隐忍，看不穿她的悲伤。
看到的，都是她的转身和凝望。
也许，她的改变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曾经，他把她逼入牢笼。烙上专属他的印记。
曾经，他把她深深桎梏。束缚她的灵魂，捆绑她的手脚。
最后，他把她逼入死角。将她一个人流放在洪荒的旷野。
却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他再也束缚不住他的蝶。
那被他折断的翅膀，重新展翅飞翔。
飞向他无法控制的天空。徒留他伸出的手，也再也抓不住……
只留他一人在原地哀嚎。悲鸣如野兽。痛苦如亡灵。
究竟是谁，把他逼得如此痛苦。
是她？
还是那再也追不回，抹不掉的记忆。
宿命挥手，他们终将错过……
她被记忆锁住心锁。
他又何尝不是。
当看见她低头垂泪在别的男人怀中时。
他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悲伤。整个世界随着她垂落的泪，摔碎了。
“师兄……？”梦裳弱弱的唤他。
律凌意识回神。看清眼前的人并非忆中良人。
凛然一怔，随即苦笑。暗自嘲讽。调侃戏谑道“怎么？迫不及待了？”
梦裳娇羞一乐。随即安分的等待律凌揭盖头。
律凌邪魅调笑。眼神却阴沉如夜。慵懒的拿起喜干揭开那艳红的盖头。
转瞬间，喜盖落地。倾城乍现。
那娇羞可人的摸样。圆润如虹的朱唇，晶莹剔透的肌肤。纤细娉婷的身姿。灵动清澈的水眸。倾城倾国。妖艳绝色。无论怎么看都是个美人。
唯有那一身艳红的喜服后。那痴缠凌乱的青丝，已成雪白。昏黄的烛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为这一室火红染上凄凉。
那一夜，梦裳服下续命丹。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深重盅毒。
律凌耗尽心力。为她逼出毒虫。
最终，她的武功尽废。内力全失去。
一夜之间青丝成雪。
律凌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当她醒来，她将一无所有。
她的武功，她的内力，她的年华。都将随风而去。
他实在无法舍弃她一人独活。
至少，他还可以给她一个家……
一个有他在的家。
毕竟是他一时错手。铸成大错。
他应该负起全责。
他会照顾她一生……
独宠她一世。
当他决定娶她那一刻，他知道。有些事，再也回不了头了……
梦裳靠着律凌的胸膛。在他的怀里甜蜜微笑。
她说“师兄，你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徒留梦裳一人。”
他远望那阴暗如兽口的夜色。流放眼中那最后一道疼痛。
转回头，疼惜淡笑“好，我永远也不离开你……”
此时的他们都不知道。宿命早已在暗中诡异嘲笑。嘲笑他们的永远太过短暂。
梦裳痴痴的问“你爱我吗……师兄。”
“爱……”他没骗她。他是爱她的。
“会爱我多久？”
“很久很久……”
“很久是多久？”
“永远……”
他始终相信爱情的誓言只是一阵握不住的风。很悲哀，不相信誓言的他，却把永远的承诺给了她。这样的诺言，该如何实现？现在的他不知道。最终也许他才会发现，他骗了她也骗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