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解救(2)
霍去病疾步走进营帐,站在床边注视着床榻上那个虚弱昏沉的身影。也不知道这么多日她究竟遇到了什么状况,竟端端被摧残成如此惨状。她原本白皙干净的脸庞上覆了一层红灰色,被汗水浸花成几道深深的印子,花花地贴在脸上。长长的发丝打着拧地扭结在一起,失去了往日的健康光泽,乱蓬蓬堆在脑袋上,像是几日未曾梳洗过。身上的紫色罗敷也破败不堪,裙裾及两处肩头都裂开许多细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衬。那白色也已经脏成了灰色,上面隐隐地闪过几点殷红的印迹。
他紧紧地凝视着她,心头那些柔软的东西似一道涨潮的浪头,带着强劲而迅猛的力道席卷翻腾,瞬间将他打入深邃的海底。他就这么沉静地站在那儿,望着她惨兮兮的可怜相,想笑,眼底却尽自涌出一股潮湿。
“将军。”军医诊治完毕,起身恭敬说道:“羽裳姑娘并无大碍,不过是连日的奔波劳顿所致。至于她腿上的溃烂,只需用创伤药膏每日涂抹伤口四五次,不多日便可痊愈。身份有别,属下无法替羽裳姑娘上药,就请将军找旁人代劳吧。”
“哦。”他回神,微微颔首,“有劳军医。”
“那,属下就告退了。”军医掀帘离去。
见军医离去,他方才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轻然褪下她的罗裙,拿了药膏替她上药。她腿上一大片被马鬃磨破的皮肤已经开始红肿发炎,硬硬的鬃毛还有一些粘在肉里,他整个人一下子揪成一团,霍霍地疼开了。一双手哆哆嗦嗦地僵持在半空,却始终不敢去碰触她溃烂的肌肤。
“霍将军,你准备欣赏到何时?”我躺在床上哼了一句。一个大活人被他扒开衣物,躺在床榻上任由他肆无忌惮地窥视,那感觉仿佛自己是一头待宰的猪,听天由命地等待屠刀落下的那一刻。
他微微一震,掩饰地轻咳一声,遂而拉过绒毯替我盖好,小麦色的脸庞涨得绯红。“羽裳,你醒了。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哪里都不舒服。”被他那样放肆地偷窥,能舒服那可真是见鬼了!尽管曾经跟他XXXX过,当时的情形远没有此刻来得暧昧。
“呃?”他慌乱地起身,说:“我去叫军医再来替你诊治。”说着便要往外走。
“嗳,回来。”我急急地喊着:“我,我没事了。”
“真的?”他怔在那儿傻傻地问了一句。
“嗯,我渴了。”我说。
他立刻跑到长案旁替我倒了一杯水,一只手扶起我,将水杯送至我唇边,柔声说道:“慢慢喝。”
我连同他的手一并捧住,一口气喝光了被杯子里的水,抹抹嘴巴再说:“我饿了。”
“嗯?哦,我这就去吩咐火头房熬粥。”
“我不要喝粥,我要吃肉,我要吃烤羊腿。”我大声抗议。饿了那么久,想用一碗粥打发我,没门!我又不是乞丐!
“烤羊腿?”他重复一句,脸部明显抽搐了一下。
“怎么?不给吃?”我立刻拉下脸,凶巴巴地盯着他。
“给,给。”他连连点头,拿过枕头垫在我身后让我靠着,说:“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看着他跑来跑去的忙碌身影,心头有些微的歉然。但是,想想那日被他误解辱骂,又忍不住愤恨难平。若不是他,我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女人通常都非常记仇,特别是爱记自己深爱男子的仇。谁让他招惹了我?哼!
“将军,羽裳姑娘可曾醒来?”胥威人未到话就先到了,只见他神色慌张地跑进帐中,满头满脸的急汗。
“胥将军,你是不是被人追杀?”我收回冥想,好笑地望着他打趣道。
“羽裳姑娘,你可算是醒了!”他见我端端坐在那儿,激动得作势便要扑过来。
“呃,你想干吗?”我缩了缩身子,拥紧绒毯紧张地望着他。
他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猛然收住脚步站在哪里四处张望道:“将军何在?”
“他去伙房烧火烤羊腿······”我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胥威一声怪叫打断了。“啊~~~”声音那个惨烈,宛如被人掐住脖子临死前的挣扎哀嚎。
我吓了一跳,怔在床上,磕磕巴巴地问道:“怎,怎么了?”
“将军去伙房烤羊腿?”他愕然地问道,满脸的不可思议。
“嗯。”我点头,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胥将军,看你神色匆忙,是不是有事要说?”我问道。
“呃,姑娘现在若是方便,就请随我去浑邪寒澈帐中一趟。”
“寒澈?”我喊道:“寒澈在这里吗?他怎样?他还好吗?”我急急地追问道。原本我就打算托霍去病帮忙寻找他,这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那小子刚刚口吐鲜血······”
口吐鲜血?我顿时骇然,不容他把话说完,急迫说道:“胥将军请在帐外稍等片刻,我这就随你去。”
胥威点点头走出营帐,我慌乱地整好罗敷跳下床冲出营帐,嘴巴里连连说着:“胥将军,快走,快带我去见寒澈。”
霍去病迎面走来,手中捧着满满一大盆烤羊肉。见我跟胥威神色匆匆,不由得诧异问道:“羽裳,你怎么起来了?胥威,什么事?”
“将军,浑邪寒澈那小子恐怕不妙。”
他闻言将手中的烤肉往地上一放,疾步往浑邪寒澈营帐走去,我也小跑跟在他身后走进营帐。浑邪寒澈斜斜地半卧在床榻之上,床头一块用来擦汗的手巾已经沾染了一大片殷红的血迹。他的唇角还挂着几缕血丝,乌黑的眸子却异常清醒地闪烁着。
“寒澈。”我走过去蹲在床边,不敢轻易挪动他,只拿过一条干净的手巾轻轻替他擦拭着唇角的血迹,说:“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他望着我,咧了咧嘴唇,抬起一只战栗的手想替我将额前的乱发掠去,却因体质太过虚弱只抬了一半遂而又无力地垂落床边。
“羽裳,敛日那日提到在你的锁骨处长有一朵奇怪的花,只有那朵花能救他,不知他所言是否属实?”霍去病站在我身后哑然问道。
“是的。”我起身望住他,从腰间摘下药葫芦递过去,说:“这里面是用我的血混合药汁制成的一种营养液,用来浇灌那朵花。敛日告诉我,花在寒澈在,花枯寒澈也必死无疑。”
“啊?”胥威低喊:“那他岂不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怔怔地望着床榻上面色惨白的浑邪寒澈。
“好毒的蛊。卑鄙!”霍去病接过药葫芦不禁低沉骂道。
“我不知道该怎样救寒澈,药葫芦里的营养液不多了。”我说。
他眉头深锁,满脸的凝重。看样子大家对这种诡异的蛊都束手无策,唯有找到敛日才可以救寒澈。以前在书中也曾看到苗族擅用蛊术,但是通常都是直接将蛊下在仇人的身体内,像这样在一个人身上下蛊却可以让另一个人死于非命的蛊倒真是不多见,匈奴的巫术果然十分了得。
我无能为力地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寒澈也是匈奴人,敛日又曾经是他的朋友,他对这种巫术不可能毫不知情吧?
“寒澈,你知道这种蛊怎么解吗?”我走过握住他的手问道。
他迟疑片刻,垂下眼帘躲避着我的眼睛。“不,我不知道。”他说。
“你一定知道的。”我急切地低喊:“寒澈,难道你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吗?”
“不,羽裳。”他痛苦地摇着头。
“告诉我!”我的声音凌厉起来。
“别逼我。”他依然固执如初。
“羽裳?”霍去病愕然地开口。
我并不看他,只是迅速伸手拦下他的话,说道:“他知道怎样解这种蛊,我必须救他。寒澈,”我定定地注视着浑邪寒澈,“你必须给我好起来!敛日那个混蛋曾经欺辱过我,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一定要替我教训他!”
“我······”他犹豫不决。
“寒澈,想死容易,活着倒比死更难。你小子有种就给我好好活着,活给那些想你死的人看!”霍去病凛然说道。
“你快说啊。哎呀,急死我了!”胥威急得在一旁直跳脚。
“解这种蛊必须要······”他顿住,深深地望着我。
我心底闪过隐隐的惊骇,不会要一命换一命吧?究竟要怎样,你倒是说啊。别玩现代娱乐节目流行的那一套,关键时刻先甩一堆广告出来吊胃口,恶俗滴一塌!
“怎样?你说。”我牙一咬心一横,准备豁出去了。
“将那朵花从肉里剜出来和着药膏贴在伤口处。但是一定要剔除干净,不能留有丝毫的余蛊。如果蛊长得深,还要将骨头上的蛊刮掉。羽裳,那种痛是你无法承受的。所以,我宁可死掉。”他决绝地说道。
TMD王八蛋敛日,竟然害我三次忍受剜肉刮骨之苦!我在心底把敛日诅咒了不下千遍,越想越恨,如果那家伙站在我面前,我一定要把他当场车裂、拨皮、腰斩、凌迟、断椎、烹煮······所有听过的古代残酷刑法我都要让那小子亲身尝试一遍,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这是唯一的办法么?”霍去病见我面露惶然,脸色惨白如霜,不禁忧心忡忡。
我知道他在为我担心,但是我话已出口,断然不能收回。剜就剜吧,又不是要我的命。这样想着,我咽下心头强烈的恐惧,傲然仰头说道:“霍将军,拿刀来!”
“羽裳,你?”他大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怔在那儿紧紧地盯住我。
“剜一块肉不会死,只要能救他的命。快拿刀来!”我再也顾不得羞怯,迅速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那朵紫色的花朵。
“羽裳,快些穿好你的衣服!”浑邪寒澈拼力低吼:“浑邪寒澈断然不会为了苟活于世而让一个女人承受这样的······咳,咳,咳。”他后面的话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所淹没,胸口的刀伤被这一阵剧咳震裂,沽沽地涌出鲜红的血来。
“寒澈!”我奔过去替他按住伤口,“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我不忍说出那个字,那个令我心痛万分的字。
“如果你决定这么做,那么——我来!”霍去病定定地望着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