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烽烟鸣潇潇3
刘浚俊眸一横,揽住云落,回身之间,冷漠一句:“况且,母后有舅舅时常陪伴着,又哪里还需要儿臣!”
太后几乎站立不稳,长公主连忙扶稳她,只见太后眼眸如火,手指颤抖的指着前方,前方男女,犹若天霞一对碧影,渺然消失在片片花雨中,眼前一阵晕眩!
彻儿,我的彻儿!我的陛下!
胸中剧烈疼痛,却强自攥紧长公主手掌,长公主只觉掌心生疼,太后显然已是怒极,皇后亦走近身来,淡淡望一眼刘浚远去的背影,心中却消去了许多不畅,暗想:陛下,你怎会如此糊涂,你这般做来,自己倒是畅快了,可你心爱的杨云落无疑已是太后眼中钢钉,哼!你对她的爱,想来也不过如此!
“云落,你怪朕吗?”牵着女子的手,细细摩挲,。
云落微微一笑:“若是云落一力担下了惑乱君心、外戚野心的罪名,能为陛下争取更多的时间,那么云落只会感到荣幸。”
抬眸,诚然望向刘浚;“不,该说……是云落莫大的荣耀!”
握住女子的手,力量深深加重,天子目光巍巍,凝望女子的眸,幽深而漫无边际。
经了游园一日,宫中朝里更是一片哗然,一朝天子偏为一个女子而顶撞太后,再加上上林苑操练日趋频繁,颇多猜测,更如尘沙飞扬满天。
其中,刘浚欲要攻打云疆的传言,传得最是凶烈,刘浚却无论朝臣如何进谏,却假若不知,不做理会。
为了那一天,他要忍,为了那一天,他更要等!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安于现状、忍辱偷生的,朝中亦有热血将领,早便想要与云疆一决死战!其中,以飞将军李广最甚,可他心中亦有不畅,当今天子,流露出欲要出兵的意愿,可却只在上林苑与杨询一人操练兵马,很难不令人想到,他正是宠冠六宫的杨夫人之弟!
正在这诸多矛盾盘根错节之际,却传来一个好消息。
原来,早在去年,王恢便曾接到马邑商人聂壹的计策:云疆初和亲,亲信边,可诱以利致之,伏兵袭击,必破之道也。(1)
王恢如获至宝,却没有轻易的献出来,他知道,此举必遭到韩安国等主和派的反对,这一年来,他也在等,等着雄心勃勃的当今天子,坚定早已在心中的抉择!
而如今,时候已到,刘浚虽未言明,但主战的决心显然已是坚决,于是王恢这才上书刘浚,刘浚看后大喜,但他知道,伏击云疆,事关重大,还要召集公卿集议,方能一举出击!
思量整夜,夜风便似自马邑吹来,一丝丝的飘过心里,刘浚心中一定,紧紧握住王恢奏疏,心里跃然而动,这一天……似乎已经到了!
次日朝堂,刘浚自知没那么容易,将主和派人物一一扫过,索性先声夺人,以表决心:“朕饰子女以配单于,币帛文锦,赂之甚厚。单于待命加嫚,侵盗无已,边境数惊,朕甚闵之。今欲举兵攻之,何如?(2)”
王恢自然率先站出,赞同道:“云疆野心,年年剧增,贪婪无度,臣以为陛下所言极是,唯有如此,方能永绝后患!”
韩安国闻之,眼目一聚,狠狠瞪向王恢,又恭敬望向刘浚:“禀陛下,高祖平城之围后,遣使和亲,利及五世。而文帝兴兵北伐,却无寸尺之功,还使民力过于耗损,岂不得不偿失,然若战败,更要与云疆更加多的利惠,到时必会民怨更剧、怨声四起!”
不待刘浚开口,王恢便反驳道:“自古圣主因时制宜,高祖时天下残破,为休养生息故与云疆和亲,而今情势已然不同,想我大汉朝泱泱大国,岂能再任云疆烧杀抢掠、如此欺凌?”
韩安国冷笑一声:“哼,王大人说得轻松,若是失败,这后果……王大人可承担得起吗?”
王恢断然道:“韩大人,凡是两军交战必有风险,而我这儿,亦有一套周密计划,还请韩大人一听。”
说着,便将聂壹的计划一一道来,愈言愈是心中畅快,响彻朝堂的声音,势如洪流:“如此,单于可擒,百全必胜!”
“好!”
话音刚落,便听堂上一声喝彩,只见刘浚拍案而起,一声脆响惊破朝堂涌动的暗流,平日,无论双方如何激辩,刘浚都只作听者,不偏不倚,然今日,却如此脆生的喝出一句赞赏,眼神更如明空刺目的骄阳,桀然不可忤逆的目光,一一扫过朝下众人的眼睛,人人心头皆是一惊,目光所及之处,尽数低下了头去。
韩安国亦是心头一颤,刘浚的目光定落在自己身上,那幽不见底的目光,仿佛写满了心中字句,韩安国缓缓低下头去,怕是刘浚心中早有计较,自己再如何辩驳也是无用,还会徒惹君王怒气,虽是心有不情,但终究没敢再说上一句!
刘浚顿感心中激荡,等待了多少年的夙愿,终于可以放手一搏!
眼底似有热流幽幽淌过,仰头望向天际,南宫姐姐,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你可看见了彻儿君临天下的威风?
决议已定,自是不可耽搁,刘浚欲要杨询参与商讨,却遭到众人一致反对,其中最是激烈的非太后莫属,刘浚心里明白,太后哪里来得那许多想法,只怕更多乃是国舅之意。
而国舅近些年,笼络了不少人脉,如今当口,正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不宜撕破脸,只得暂且忍下了这口气。
太后一句一句的说,他便一句一句的听着,极少答话。
“彻儿,那杨询原是马奴出身,这军国大事如何能令他参与,那不是乱了规矩?”太后面色沉暗,并不看刘浚。
刘浚亦只是淡淡应道:“杨询熟读兵书、骑射()精湛,乃难得人才。”
“人才?”太后斜睨他一眼,冷冷道:“他最是人才的,怕便是有个魅惑君心的姐姐吧。”
刘浚眉间聚拢一纵皱痕,眼眸深低,敛住眸心中流露的情绪。
太后只作无觉,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是宠着那个杨云落,她枕边吹吹风,便胜过了为母的一番苦言,可是彻儿,这事儿兹事体大,可不是后宫中男男女女之事,她说了你便听,那么她今日向你要个阵前将军,明日便要个丞相做做,你是不是还要将你亲舅舅也一并罢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