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羞的梅花红

晓雪艰难地溜下炕,站在炕边叠袜子,叠起被子,看见白色的床单上留下了几朵梅花印,脸不由的飞红了起来,想:自己怎么这么蠢,把床单闹红了,怎么见人。晓雪恐怕有人冲进来看见,红着脸,急忙收起床单,匆忙装进一个塑料袋子里,打开皮箱,放在皮箱里,小田端着洗衣脸水进来了,吓的晓雪急忙转身把皮箱挡在身后。

“藏起来干什么?给我,我交作业去。”小田说着过来拉开晓雪的手,从皮箱里去出床单,笑着跑出门喊:“大姐,给,我的事完成的,给你看看,要不你们还不相信,我是谁呀,你们都不去想想……。”

“哟,天啦,还真是的,你小子真有福气。”山桃小声笑着说。

“那可不,现在相信了吧,给我吧。”小田说着又抢回床单。

“给我,我给妈去看看。”山桃又抢过床单跑进屋子。

晓雪站在窗前看着他们姐两个,把床单争来抢去。晓雪的心里在滴血。晓雪真的想不通,山桃也是女人,为什么要把别人的隐私当作自豪炫耀呢。晓雪听着在屋子里一阵喧哗,终于是明白了,她铺白床单的用意了。晓雪握紧拳头,忍住愤怒,听着屋子里一阵吵吵闹闹,真是羞得无地自容,回头环视了一下新房,真想找个能结束生命的东西,一死子之。

晓雪咽着口水,头一阵晕,眼前发黑,闭上眼,便看见雷平哭泣的眼睛,晓雪猛地扶着桌子,做着深呼吸尽量是自己冷静下来。小田跑进来,双搂住晓雪,在晓雪的脸了亲了一口,晓雪挣扎小田的双臂,本能的反手打了小田一个耳光。一字一句地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光-彩?”晓雪说着,泪如雨下。

小田用手捂住脸说:“你有病呀,为什么打我?”

晓雪手扶住桌子,一股气上不来,闭上眼,痛苦地挣扎着,使自己的气喘过来说:“你姐也是女人,怎么能这样干,你也是当过兵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这样,想过我的感受吗?”晓雪说着哭出了声。

小田明白了晓雪的意思,笑着过来又搂住晓雪说:“别这样好不好,才结婚第一天,你就煽我一个耳光子,说出去,那不让人笑掉大牙,我们这里,是有这个讲究的,如果不闹脏床单,你将会一辈子在公公,婆婆心里没有地位。他们会认为你女子时候不检点,我也不愿这样,可是为了你,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

晓雪挣脱开小田的双臂,怒视着小田,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小田用手给晓雪抹泪,晓雪用胳膊肘儿挡了回去,低头洗着脸,忍泪水吧嗒,吧嗒掉在水盆里,发出嘀哒,嘀哒的声音。晓雪低头听着嘀哒声,双手放在水盆里,低头看着水盆里自己的影子晃来晃去,脸色很难看,不知是气的,还是一夜没有睡好?晓雪深呼吸着气,使自己平静下来。雷平母亲那慈祥地脸膛,又在晓雪的眼前晃来晃去。晓雪抬头咽了下口水,用毛巾无力地抹着脸。小田已经打开了润脸油的瓶子,站在晓雪跟前说:“快快抹一点吧,回家给妈磕头。要不然,他们还等着你,不敢做饭。”

“为什么我不磕头,他们就不能做饭?”晓雪用手指头挖了一点油,放在手心,搓开抹在脸上问。

“我们这儿有这个讲究,给母磕头就等于给灶爷报道,让灶爷知道你从今以后就是和我们是一家人了,快走吧,他们等急了。”小田推着晓雪说。

“你们刚才那个样,我怎么进屋子见人呀?晓雪皱着眉说。

“你傻呀,你应该高兴才对,刚才那样,证明我娶的是处女。”小田自豪地笑着说。

“我不想见人,我不想去。”晓雪哭丧着脸说。

“快走吧,别这样,没有事的,我们这就是这个习惯,没有人会见笑的。”小田笑着,拉着晓雪往出走。

“雪,快进屋子吧,人都等着哩。”山桃笑着掀门帘进来说。

晓雪无奈地走出门,低着头,跟着山桃进了屋子。刚一进屋门,门口放了个垫子,晓雪正准备跪下发磕头,小田的二嫂子在垫子上倒了好多瓦砾与小石块。山桃说:“还是您二嫂子爱你,快跪下去磕吧。”

晓雪本想用手抖掉那些瓦砾与石块,刚弯下腰要抖时。山桃说:“不能动,一动就不吉利了。”晓雪不得已,只好跪在瓦砾与石块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虽说膝盖被隔的生痛,但,晓雪还是咬着牙站起来等婆婆发落。婆婆手拿笤帚,颤抖着手,不敢打向晓雪,几位姑姑与山桃,小田的二嫂子围着婆婆说:“打呀,会不会做婆婆就看您今天了。”

“哎呀,你们放开我,你们在笤帚上扎针了,我瞎的看不着,要是打着脸上,扎着怎么办?打什么打,这个不用打,我感觉到好着哩,老大与老二的不是照样打过了,可是谁把我这个瞎老婆子当婆婆,我不打了,你们要打就打去吧。多好的媳妇,我娶了两个媳妇,见那个给我把床单闹脏,拿来的。”婆婆说着扔下笤帚,笑着走了。

晓雪站着,脸一阵发烧,几位姑姑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晓雪,晓雪的老公公坐在炕头上,眯着眼睛,吧嗒,吧嗒吸着老旱烟。晓雪的头上闷出了汗,真的是无地自容。尴尬地站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看,妈多偏心,见到白床单了,连打都舍不得打了。”山桃笑着说。晓雪站着好像空气已窒息了,自己无法呼吸,心里想:第一次见山桃,觉得她挺可怜的,自己真没有想到,她是从昨天到今天可真是把风头出尽了。

“嗳,你们把家法上完了没有,上完了,我们还有事哩。”小田笑着说。

“有什么事,昨天晚上还没闹够?”山桃笑着说完,自己的脸也红了。

晓雪觉得小田,真的是不会说话。也觉得山桃实在是太过分了。她作为一个女人,为什么当着她父亲的面,什么都敢说,不留一点面子。

一屋子人笑着,晓雪觉得自己就是逗人开心的小丑,他们只管他们开心,却没有一个人能体会到晓雪的心情。晓雪站着一动不动,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子是自己的了。后来,他们说什么,笑什么?晓雪彻底没有听到,只看见他们一个个笑的面孔变得狰狞,晓雪闭上眼眼,眼前又一阵发黑,差点晕了过去,晓雪急忙扶住窗台前的桌子。

他们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山桃说:“晓雪,晓雪,你是不是太累了,脸色好难看呀,去,绵子,扶晓雪去,再躺一会儿。吃饭还早哩。你再去把妈叫一下,让回来洗脸。”

“噢,你们连脸都没有洗,就给晓雪上家法。现在完了吧,再没有什么事了吧?”小田笑着说。

“快去吧,别贫了,一个个没大没小的,什么都从你们嘴里出来,都不得了,从来不想别人的感受,晓雪,去休息去,别理他们。”老公公在炕头上磕着烟锅说。

晓雪的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走出屋子。泪水忍不住地流了下来,并没有进新房,而是装着上厕所,蹲在厕所里,流了会泪,又从厕所出来,站在南墙角下,沐浴着初春的太阳,春风柔柔,抚在脸上,就像母亲柔软的手。晓雪自恋地抚摸着自己的脸,想着远方的母亲与雷平的母亲。不知道雷平的母亲知道自己结婚会有什么想法,她会不会骂自己是个骗子?雷平在部队知道自己,已成了别人的新娘,他能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昨晚,雷平的呼唤是自己作的梦还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自己的行为受到良心上的谴责。晓雪想起晚上雷平的呼唤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感觉自己的心口隐隐作痛,或许是饿了吧,好几天都有好好吃一顿饭了,大概是胃,提出抗议了。人,活着不是为了吃饭,吃饭是为了活着。

晓雪站在太阳下胡思乱想着,公鸡一声打鸣声,惊了晓雪一下,晓雪才发现南墙角下,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一只大白公鸡与几只母鸡,也在墙角下沐浴着初春的阳光,那只白公鸡周身的羽毛洁白无瑕,头上的鸡冠血一样红,像是戴着一顶徐帽。公鸡昂首曲颈,正在引吭高歌,犹如一位初次登台的男高音歌唱家,神采飞扬,大踏步向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用爪子有力地刨了几下土,低头啄了几下,啄出一只虫子,叼在嘴里“咯,咯”地叫着,几只母鸡争先恐后的跑过去,抢吃公鸡嘴里的虫子,公鸡得意地走着又小跑了两步,停了下来,一只花母鸡样子比另外几只可爱一点,公鸡围着花母鸡,转了几圈,把那只虫子送到那只可爱的花母鸡嘴里,爱抚地站在跟前,又是伸长脖子高歌一曲。那几个丑陋的母鸡,不识时务的还在那只花母鸡嘴上啄了啄,小虫子早已成了花母鸡嘴里的美食,一伸脖子咽下肚子,跟在公鸡后面得意地“咕,咕”叫着。晓雪看着不由得笑了,原来公鸡也爱美丽的母鸡。

屋子里又传出一阵说笑声,好像是在说笑那块白床单上的梅花红,说笑声很杂,晓雪听不听他们都在说什么,只听小田卖弄着说:“那肯定的了,要不怎么会找那么远的,女人家门口多的是,可是那有好的呀……。”晓雪听着小田的话,气的咬牙切齿,在心里咒骂着:好一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怎么能拿自己的老婆说笑。你是找上我这样的人很自豪,可是你们这样,想过我的感受吗?你自豪的根本是我蒙羞的耻辱。

晓雪握紧拳头,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山上,已有了洁白的羊群。飞来几只麻雀,落在晓雪前的杏树上,啾啾地叫着,好像在互相诉说着一个悲惨的,有关“女儿红”的凄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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