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大丰之行（9）
晚饭还算丰盛，虽然都是打包小抄，三个人却吃得各有各味。母女两个一会哭一会笑，董浩在一边静静地听着，看着桌上柳青和叶小青小时候的合影，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待都困了的时候，董浩睡在原来叶小青的房间，唐玉兰和柳青睡另外一个房间。
整整一夜几乎没有合眼，二十几年的经历使母女两个格外有精神。董浩却在另外一边辗转反侧，躺在叶小青曾经睡过的床上，心情更加复杂。当白天唐玉兰看着柳青叫出一声“小青”时，他心底的那点点火花瞬间燃烧了起来，全身的细胞都为此欢舞着，雀跃着。但当唐玉兰扯开柳青的衣服领子时，他清楚地看到了她脖子里的那颗红痣，心底的火焰彻底熄灭，留下的只是无尽的失落。他原以为大丰之行会带给他一丝惊喜，别人眼里已经化为灰烬的叶小青能奇迹般地出现在面前。但此时他完全放弃了对这种奇迹的幻想，并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也许天明以后该到叶小青的坟上去道个别，结束这份坎坷而又让人心碎的感情！但他真的能放下柳青重新开始？她身上毕竟有着那个他最爱的人的影子啊！可如果放不下又能怎么样？她会接受他？
等柳青起来的时候，董浩站在阳台上开着那些花儿发呆，唐玉兰在厨房忙碌着，整个屋里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她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略微权衡一下就走到阳台，深深地吸上一口新鲜空气，轻松地说：“还是老房子好，安静，空气都好很多！”
“这个，主要是看跟什么人在一起吧。呵呵，睡的怎么样？看你精神不错！”董浩看一眼柳青，将目光移向院子里的海棠树，笑了笑问。
“你觉得能睡的很好吗？我第一次希望黑夜能长一点，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你说的对，跟什么人在一起很重要！以前我觉得我爸爸很好，现在才知道，跟自己的亲生母亲在一起，感觉要比那种好很多……你有什么打算？先回去吗？昨天晚上好象没见你打电话回家。我还想多住一两天，我妈现在很激动，我走了肯定又胡思乱想！”柳青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着被晨光照耀着的董浩，一时有些心动。
董浩也转过头看着柳青，依旧微微笑着说：“没想到你们家的故事这么曲折，我还真不想回去。发生在我的身上的事情太复杂，我只想好好冷静冷静……我也喜欢这样的小院子，安静、舒适！从小到大家里就什么都安排好了，我从来没有过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这次既然是偷偷出来的，就想彻底放纵一把，你要赶我走吗……我想去小青坟上看看，难得过来。”
柳青一愣，忙避开董浩的目光，装做轻松地一笑：“哪里话，你要是愿意住，住十天半月也没有关系！我也怕再卷进那个怪圈，可该面对的始终还是要面对……等下吃过早饭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姐姐吧，她比我更可怜。如果她也在，我们一家人该有多么幸福……你接受这个事实了？”
“昨天就接受了，其实我早就应该接受……”董浩苦笑一声，又看向院子。
“小菁，起来了？这孩子，不多睡一会，我正想叫你呢…。。。快，进来吃饭。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弄了两个菜，等中午再好好露一手！”唐玉兰从厨房里出来，看着阳台上两个青春的身影迟疑了一下，大声地招呼到。
柳青回头应了一声，对董浩说“走吧，吃饭，看来我要做好发胖的心理准备了！”
早饭虽然简单，但看的出来唐玉兰花了不少心思。花卷如盛开的牡丹，看着就有胃口。大米稀饭熬得又粘又烂，就是两个普通的小菜，也是让人看着直流口水。
柳青放开肚皮吃了两个花卷和一碗稀饭，放下碗看一眼乐滋滋地盯着自己的唐玉兰说：“妈，我们想去给姐姐上坟。告诉她我回来了，让她放心……你有空吗？”
董浩有些紧张地看一眼柳青，低头吃着手里的花卷，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应该上，应该上……一会我带你们去，路有点远。当初没什么钱，我就买了个便宜点的墓穴。远是远了点，环境好，松柏成林，住着也肯定舒服。可怜的孩子，她要是能知道你回来了，肯定跟妈一样高兴！”唐玉兰点着头，眼睛就又湿润了起来。
“妈，你不是说找我小时候的那个布娃娃出来吗？可别忘了！我可是很想知道小时候我有多调皮捣蛋！”柳青忙抬高声音转移了话题，生怕再引起唐玉兰的伤心事。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下，太阳就已经挂在了树梢。董浩载着柳青和唐玉兰朝郊外驶去，心情始终无法平静。
车厢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想打破沉默。偶尔唐玉兰指点一下道路，也尽量把声音放的很低。路过一家花店时，董浩停下车回头声音沉重地说：“我下去买束花，马上回来！”
待董浩的身影进入花店，唐玉兰叹息一声说：“又是个痴情的人，可惜啊，小青没那个命！这样的人要是能跟自己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日子会幸福。但要是不能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将会很危险……现在的他跟柳言成年轻的时候有些像。”
“对姐姐最好的人是他，伤自己最深的人也是他！感情真是个复杂的东西，爱的浅了薄情，爱的深了发狂……”柳青跟着叹口气，目光却没有离开花店。
“你爱上他了？别不承认，妈是过来人，看你眼睛就知道！可他毕竟爱过小青，跟我们又不是同一个阶层的，我总担心……孩子，妈不阻止你谈朋友，可妈不能把两个女儿的未来都托付到一人手里！早点放手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生活没有感情可以继续，感情离开了生活能存在多长时间？”唐玉兰看着柳青幽幽地说着，没有注意董浩已经出了花店。
柳青没有说话，装做什么都没有听见，心里却有着丝丝疼痛。
董浩买的是一束白玫瑰，他将花小心地放到副驾驶位上，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解释说：“小青就喜欢白玫瑰，看着干净，也大方！”
谁都没有再说话，车内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惟有那束玫瑰散发着淡淡清香，在颠簸中晃动着，如一个个白色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