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京中漕运码头深夜失火，火光冲天。
那里堆放着即将运往北境的三十万石军粮，是闻野大军的命脉。
我被惊醒，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火势已经失控，闻野正指挥着士兵救火，可火借风势，根本无法靠近。
许知意梨花带雨地站在一旁，哭着说自己是来为闻野祈福，才路过此地，没想到遭遇大火。
她的说辞和前世一模一样。
前世，这场大火烧光了所有粮草，闻野的大军因此断粮，在北境大败，折损了三万将士。
朝野震动，闻野因此被问责，而我，作为他的“灾星”未婚妻，被骂得更惨。
“将军！主仓快塌了！”一个士兵嘶吼道。
所有人都看到，一根燃烧的巨大横梁摇摇欲坠，而它正下方，就是存放着火油和桐木的仓库。
一旦砸下去，引发爆燃，整个码头，甚至半个京城都将陷入火海。
“快撤！”闻野目眦欲裂，嘶声下令。
他想冲过去，却被灼热的气浪逼得连连后退。
就在所有人绝望之际，我抢过旁边士兵手里的一桶水，从头浇下，逆着人流冲进了火场。
“公主！”
“昭华！”
大哥和闻野的惊呼同时响起。
我什么都听不见，只记得前世从工部一个老匠人那里听来的秘密。
漕运码头为了防火，在主仓和副仓之间，设计了一道由精铁浇筑的断龙石。
我冲到墙边，摸索着找到那个不起眼的机关，用尽全身力气转动。
“轰隆——”
巨大的断龙石轰然落下，隔绝了火海。
但那根燃烧的横梁也同时砸了下来，重重地砸在我的后背上。
剧痛传来，我吐出一大口鲜血，意识模糊前，只看到闻野推开所有人，疯了一样朝我冲过来。
他眼中的神情，不再是厌恶和嘲讽，而是我从未见过，也看不懂的……恐惧。
我重伤昏迷，断龙石砸断了我三根肋骨，背部大面积烧伤。
太医说，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昏迷的七天七夜里，我反复做着前世的噩梦。
梦里，我被闻野的部下拖进营帐，他们笑着说，将军说了，毒妇就该配军妓。
无尽的折辱和痛苦，让我一次次在梦中惊醒，却又无法真正醒来。
偶尔有片刻的清醒，我能感觉到有人守在我的床边。
那人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味，和闻野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我醒来那天，是个阴雨天。
大哥坐在我床边，见我睁眼，喜极而泣。
“昭华，你终于醒了！”
我动了动，全身都疼得像是散了架。
“我睡了多久？”我的声音嘶哑干涩。
“七天了。”大哥握着我的手，眼眶泛红，“这七天，闻野那小子除了上朝，一步都没离开过你的寝宫。”
我心中毫无波澜。
他守在这里，大概是怕我死了，让他背上一个克死未婚妻的骂名吧。
我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
父皇和母后都来看过我，赏赐了无数珍宝。
朝中百官也纷纷派人送来慰问品，一时间，我的寝宫门庭若市。
只有两个人没来。
闻野，和许知意。
我乐得清静。
身体渐渐好转，我开始能在宫女的搀扶下下床走动。
这天，我在御花园里散步，迎面撞上了许知意。
她瘦了许多，脸色苍白，看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又被柔弱取代。
“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起来吧。”我淡淡道。
她站起身，绞着手里的帕子，欲言又止。
“有事？”
她咬了咬唇，突然跪了下来：“公主，求您救救闻野哥哥！”
我挑了挑眉。
“北境战事吃紧，可粮草被烧，朝中主和派占了上风，弹劾闻野哥哥治军不力，要将他撤职查办！如今只有您，只有您去向陛求情，才能保住他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仿佛闻野是她的天，天塌了，她就活不成了。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
“许姑娘，你是不是忘了，我和闻将军的婚约，已经快解除了。”
“再者，他被撤职查办，不是正好吗？这样，他就不用去危险的北境，可以留在京城，与你双宿双飞了。”
许知意的哭声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闻野哥哥是为了大业朝才……”
“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我打断她，“我一个快死过一次的人，没那么多闲心去管别人的闲事。”
说完，我绕过她，径直离开。
身后，许知意的目光像是要将我凌迟。
我知道，她一定会去找闻野。
她会添油加醋地把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告诉他。
果然，当天晚上，闻野又来了。
他不是翻墙，而是直接踹开了我的宫门。
两个守门的太监被他一脚一个，踹得飞了出去。
“昭华！”
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到我面前，一把将我从软榻上拎了起来。
“你就这么想看我死？”他双眼赤红，额上青筋暴突。
我被他拎着衣领，双脚离地，呼吸困难。
“咳咳……放手……”
“你救火是假的，退婚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看我笑话，看我从云端跌落，是不是！”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被他掐断了。
“是又如何？”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脸上却带着笑，“看你倒霉，我高兴。”
“你这个毒妇！”
他怒吼一声，将我狠狠掼在地上。
我的后背撞在桌角，刚刚愈合的伤口瞬间裂开，血浸透了衣衫。
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他却看也不看，只是指着我，一字一句道：“昭华，你给我记住，就算我死，我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他拂袖而去，留下满室狼藉和倒在血泊中的我。
宫女们尖叫着围上来，我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安静。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慢慢地，扯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闻野，地狱我已经去过一次了。
这一次，该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