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遇
沈瑛晚上去瑞华轩接谢雪风,行至外院却看到一个人匆忙地往闻老爷那里跑。身后一些听到消息的小厮窃窃谈话。
“那批货没了,这可是老爷拼了才弄到的,损失未免太大了。你说老爷会不会焦急之下把我们卖了?”
“老爷是重情之人,怎么也把我们安排好,天都没变,你着急跑?当务之急,我们不是应该帮老爷分忧?”
“不不不,就是觉得小姐可能要倒霉了,现在不嫁也得嫁。”
“唉。”
沈瑛听出闻家出事了,而且还是件大事,但具体不了解。他平常捉捉贼还成,这种生意上的事沈瑛真不在行。
闻天荷说得对,闻家现在情况确实不好。
沈瑛没将这事忘到脑后,默默记下。他现在还住在闻家,如果能帮就帮吧
路上沈瑛记挂着谢雪风。
谢雪风现在在干嘛?是在门口很乖地等他,还是在屋子里被压榨地算账?
现在天还早,应该在算账。
沈瑛一想到谢雪风,心里就被甜甜的感情填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了。如果不是谢雪风身体没好,沈瑛心里忧虑,他几乎要堕落在这平凡的生活里。
冷厉的风刃霎时闪过,沈瑛从虚幻里瞬间清醒,头稍左偏,沾了毒的箭矢擦脸而去,只差一瞬,沈瑛就要被它刺破脑袋。
只是一个呼吸,沈瑛看清了箭矢的模样,脸色变得难看。?
沈瑛略微咬牙切齿,克制地回头:“——叶十二!”
他认得这箭矢,跟黑市里划伤他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原来你还有点警惕心,”叶十二从小巷走了出来,将手中的弩交给手下,吩咐他们在一旁守着,然后不善地打量沈瑛,一如那时沈瑛的眼神,“几个月不见,你不仅没能治好小风,甚至连警惕都下降,即便废物也不能废成这样。”
沈瑛:“不想死就走。”
“啧,”叶十二说,“你在他面前挺乖,他说什么你都听,原来都是装的。”
沈瑛极其讨厌叶十二,他头一次这么不待见一个人,讨厌的同时还得防备:“你来找我,左不过是挑拨离间和耀武扬威,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叶十二不在乎:“我是叶乐心,叶十二根本没存在过,说话要小心,否则舌头会没的。”
他道:“看你最近又是查药籍,又是寻求药,我都替你心急。可是小风没对你说过么?他早知道我来长安了,小风要是在意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如同刚才,你差点被我杀死。他为何不提醒你,让你多加防范?”
沈瑛蹙眉。
“可见他不在意你。”?
“说够了么?”沈瑛反手握住刀柄,“我不想杀人,要么你闭嘴,要么我走。”
叶十二道:“说道你心坎里了?接受不了?”
沈瑛只觉得叶十二真的很可恶,他想和谢雪风安稳地在一起,可是叶十二总是纠缠不休,一想起他伤害过谢雪风,沈瑛就不由赌气道:“你这人是不是心里有病?自己过得不如意,偏偏要去破坏别人的生活。明明做过很多对不起小雪的事情,却要装出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不仅不反思,还要怪我抢走了他。我就是抢走了他又怎样,自己没法让小雪快乐,那就换人!我就是抢人,有本事你杀了我。”
叶十二阴沉沉:“小、雪?”
“那也比‘小风’好听,‘小风’难听死了,亲昵的称呼你都能叫得这么难听。”
叶十二:“那又怎样?我认识他认识得比你早,相处的时间更是比你长,你只不过事投机取巧抢走了他,趁他最脆弱的时候攻进他的心,你还不如我。”
沈瑛反驳:“原来你也知道他那时脆弱。可你怎么对他的?要不要我复述几遍?我想你也不想听,是你自己一步步将他推开,不赖我。”
叶十二摘下腰间玉佩,狠狠摔碎。与此同时,他带来的暗卫纷纷现身,刀光剑影向沈瑛冲去。
沈瑛早就有了准备,拔刀应战。
利刃相碰刺耳,火花四溅,袭击沈瑛的暗卫并未料到他的力道如此之大,手中兵器“咔嚓”出现裂缝,接着剑柄一震,直接脱了手,断刃飞刺入墙。?
手臂的麻木还没消失,沈瑛的刀尖便已抵住喉咙。
沈瑛:“别忘了,我是刀客,我阴谋诡计不如你,可是在武力上我远远超过你们。说我自负也好,不知天同地厚也罢,我就是天下无敌。你即便派一千人一万人,我也一样能打跑!”
叶十二倒是没恼怒,抬了抬头,剩下的约五十个暗卫一同出招。
沈瑛双腿微弯,随后向前冲刺,身影飞快,足尖点地,一跃而起,刀气横扫!
此战并没用多长时间,甚至连一刻都没有,结束时,沈瑛平稳地站在地上,收刀,呼吸里没有一丝错乱。
而面前,是一地被打伤的暗卫。
叶十二观察几眼,手指摩挲袖口,在思量什么。
“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沈瑛道,“那你就想,随便想,有事冲我来,一个个的,我全都接着。”别打谢雪风的主意。
叶十二笑了,没了方才的冲动:“好,那你就慢慢等。”
叶十二撇了撇地上的伤员,冷道:“能走的就起来,不能走的自我了断。”?
“”最先出手、被沈瑛折断剑的暗卫双眼微睁,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十二,却换了叶十二“你别不识好歹”的眼神,他低下头,认命般地闭上眼,口中的毒药咬碎,然后等待必定的死亡。
与此同时,还有七八人,有的拿剑划破了喉咙,有的服毒自杀。
沈瑛终究是个少年,玩不过狠心的叶十二,他看到第一个人死去,反应不出该做什么,手脚僵硬,不明白事情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叶十二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仿佛自己终于打败了沈瑛,带着小孩赌气的幼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杀伯牙,伯牙却因你而死。你非要争强好胜,对于我来说,折断的兵器就相当于废物,随时可弃,这些死了的,都是被你折断的兵器。哈哈哈,跟我斗?小弟弟你还差的远,好好跟哥哥学着点。”
看着斗嘴吵架的叶十二,沈瑛几乎忘了他是那个手里沾满鲜血的恶魔;看着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叶十二,沈瑛也忘记了他只有二十二岁。
他只比沈瑛大三岁。
叶十二特别瞧不上沈瑛:“死个人吓得连动都不敢,无能!剩下的人跟我回去。”
沈瑛眼睁睁看他离开,他走后,沈瑛呆在这里,再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怕叶十二吗?
当然怕,怕得要死。?
放出狠话后,沈瑛开始后怕,他将叶十二得罪成这样,叶十二必定会想尽办法报复回来,只是沈瑛想不到叶十二的报复来得这样快,一下子就死了许多人。
也许是叶十二一时的幼稚蒙住了沈瑛的眼睛,沈瑛竟然敢激怒他,与他争论。
“小雪,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摆脱不了他的阴影了,我现在、我现在也
有点不敢得罪他。叶十二不要我的命,却比让我死更难受。我真的斗不过他。”
诸如“虽然动手的是我,可是真正害死他的人是你”这类话,向来是歪理,害人者将死因强加在别人身上,让自己置身事外。
不过如今处于这境地,沈瑛心里格外难受,自责、悔恨、懊恼等等,全都缠绕着他。
“我明明能阻止他们,可是看到死人后动都不敢,”沈瑛失落,“小雪说得都对,武力上压制了他又怎样,我照样玩不过叶十二。我只是一个莽夫。”
沈瑛屈腿坐地,目光放空,眼中都是尸体。顺风顺水了十八年的沈瑛,这一年遭遇了无数挫折,让他格外怀疑自己。
他明白了武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医术再同明,只好心里的病也困难;年轻不代表可以轻视。
“这样一想,我什么优点都没了。”
自怨自艾着,旁边的尸体动了动,被折剑的那人声音微乎其乎:“救”
沈瑛微愣,立马起身,却被自己的腿绊倒。他手忙脚乱地爬过去,灰头土脸地从身上找药,急道:“你坚持住。”
幸好身上带着应急药,沈瑛稳住心态把脉,确定这人还能坚持,给他服下一枚解毒丹:“这是我保命的,我从没用过,天下之毒能解八九,你你你别死”
辛卯头疼:“闭嘴。”
沈瑛及时打住。]
辛卯缓了缓,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但比原来好了许多:“其实你没必要救我。”
沈瑛今天挫败得不想说话了:“”
“你不救我,我也不会死。”
沈瑛看他。
“他”辛卯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叶十二八分像的脸,“十二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沈瑛疑道:“你是谁?”
辛卯道:“我是十二的哥哥。”
“当年他被选入做死士,我费尽心思替代了他,十二那么体弱,怎么能在里面活下来?”辛卯喃喃道,“我只是想让他活得久一点,没想到他记恨我,认为我抢走了他往上爬的机会。投靠朝廷之后找到了我,处处为难,到如今要我的命。”
再多余的话辛卯已不愿再说:“我是他哥,他怎么能想我死呢。就这样吧,叶乐心从此跟我没关系了。一条命,我不欠他,他不欠我。”
“他这样,早晚会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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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卯说:“我与他的恩怨就这些,什么都别问我,我只说这些。我不知道他是故意放我走,还是想让我死,至少,以后他是生是死——都不关我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