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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闲吗，还欣赏风景。”韩释安己的语气也梦幻了起来。
“尹昳。”方一一轻轻地喊他。
尹昳纹丝未动地望着天空。
“我跟你说说我的想法吧。”韩释安横眉头，一字一顿地说。方一一于是佯装认真地听。
“一个长得和尹昳很像很像的男生，在遭遇了那种事后，不幸感染了艾滋。疾病很快夺走了他的生命。男生的魂魄机缘巧合进入了尹昳的身体，所以造成他偶尔精神恍惚，记忆也模糊，就像现在这个样子，都快想不起来他己是谁了。”
韩释安一丝不苟的表情让方一一更坚定地相信他是在开玩笑。方一一掏手机，快速退“克隆人记忆消退”的搜索结果界面，董靖雯已经回了她消息。
“行了，没你的事了。回家睡个好觉，醒了就好了。”方一一拉起尹昳，对韩释安说。
“不是，这得找人看的啊。”韩释安抻着脖子朝着走开的两个人背影喊。
尹昳回头看他，但方一一没有回头。带着尹昳去检测而不是去看脑科医生，这种人的脑回路迟早会坏了大事。
方一一仔细数了数，时隔十个月，大冰箱的门再次打开了。
董靖雯只是简单打扫了卫生，想要恢复当时的陈设几乎是不，但小床和桌子椅子还在。
尹昳眼睛里的茫然很真实，他分明对这环境欲言又止。很明显，他知道这地方对他很重要，但他也知道，很多很重要的地方他根本没办法想起来。
“怎办？”董靖雯倚着门框站着，抱着双拳。“我把那些事再给他全捋一遍吗？”
“应该没用。”方一一心不在焉地说。她己也沉浸在这小屋子的回忆里面吧，许久，她又说：“但也得试试。”
于是两个女孩子相继补充着开始讲故事，一直到天都快黑了。从头到尾地在经历一遍对于方一一来说是场噩梦，她一度几乎崩溃地讲完了全部，她也弄明白了尹昳正在经历的事情。
尹昳并不是选择性失忆，将他真正意义上两年的生命看成时间轴，他在从那个时间轴起点的位置逐渐忘记发生的事，速度飞快。当方一一和董靖雯讲到一部分之后，他就以接上讲述了，而过一会她
又提起来那些已经讨论过的片段，尹昳还说来，但她惊恐地发现，尹昳是像转述故事那样说来，对他来说，那些事已经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了，而是他从方一一和董靖雯那听过来的。
“去看医生吧。”董靖雯说。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尹昳的思路根本不对。”方一一摇摇头，“他明明只需要瞒他妈妈，我其实他没必要瞒着的啊。说实在的，我不知道为什，一对尹昳说他其实是克隆来的，是为了替另一个尹昳活去，我就觉得有点说不。”
“所以你想，把真相说来是吗？”大冰箱的门敞着，所以没有开灯，董靖雯的眼睛在昏暗里沉了去。
方一一也沉默了，她看向尹昳的方向，月光照尹昳的轮廓，氛围和他的表情一样迷茫。
方一一其实在尹昳离开之前问过他，如果以后克隆体生理上现一些问题怎办，是尹昳没有给回答。尹昳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或许他已经太疲惫了吧。是现在问题发生了，方一一不说疲惫。
尹昳，该怎办呢？我把真相告诉大家，然后我一起陪他去看医生，你会答应我吗？其实一开始就应该我大家陪你一起面对的啊。
“不会有人相信的。尹昳把所有证据都带走了。”董靖雯平静地说。
方一一叹了气，她觉得有点喘不过来气。许久，她缓缓地说：“吧。但韩释安没准相信我。”
“我觉得我的动作得快一点。”董靖雯的语气里有一些焦急，黑暗中有一只野兽在不停地吞噬着尹昳的记忆，而且尹昳剩的记忆似乎也不一定撑多久。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晨曦的绿化很好，从大冰箱门看去，是几颗绿得很纯粹的树，有太阳光照着，那颜色更加好看。
尹昳坐在大冰箱的中间。大家陆续赶到，围坐在尹昳身边。
尹昳确实忘记了很多事情，但这种感觉他却很熟悉，很像，他刚生的那天，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也是围坐着许多陌生的人，而那些人，样把目光都怼在了他身上。
只是，天的那些目光是有温度的，所以尹昳不会像生那天那样害怕。他去回应他每个人的目光，陈阳，董靖雯，方一一，任
晓，韩释安。好像了一个人啊，他心里想。
他闭上了眼睛，脑子里隐隐约约有粉笔擦在黑板上摩擦发的微小声音。刚才那些现在他眼前的面孔，好像都是用粉笔写就的，于是那粉笔擦开始缓缓地移动，那些面孔慢慢变得模糊。
“天把大家叫过来，是……”方一一低头沉默了许久，用力地呼吸了一次，“是因为一个人吧。”
众人茫然地看着方一一，陈阳甚至不解地迸一声笑来。
“怎说呢。”方一一几乎快要把嘴唇咬裂了，内心翻涌起来的酸涩和痛苦席卷了她的胸腔。
“前面的部分我来。”董靖雯轻轻拍了拍方一一的后背，“我知道得也更详细些。”
尹昳没有睁开眼睛，他知道己害怕睁开眼睛，害怕睁开眼睛以后眼前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了。一滴泪从尹昳的眼角滑来。
流淌的回忆和故事像是驱动那粉笔擦移动的手，于是尹昳觉得周围越来越安静，他要努力去记那些正在消逝的面孔了，他知道己不忘记他，是他好像又不得不忘记他了。
陈阳呢，篮球是他的命，我和好以后，他又做回了从前那个开开心心的人。
董靖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的偶像吧，她的冷静和倔强有时候真的很帅气。
方一一，我最好的姐姐，我很乐意一直听她的话，我也很希望她有一天无所顾虑地收获属于她的幸福。
任晓，是个比我勇敢的姑娘，她决绝的样子，让我觉得成长连成长的代价其实都很值得的事。
韩释安，总给我添麻烦，不过是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嗯，很重要。
尹昳，应该是我己，不过还有一个叫尹昳的人，我希望他让己过得好受一点。
还有吗？
好像没有了。
尹昳缓缓地张开潮湿的双眼，他的眼眶已经不会再有泪流来了。尹昳感到大脑从来没有如此的清醒过。
“你，是谁啊？”
第20章 救我
董靖雯和任晓安慰着泣不成声的方一一，不知所措的尹昳坐立难安，又不好意思在全是陌生人的屋里走来走去。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
的。”陈阳呼一气，转头看向韩释安。“我去，韩释安，你哭啦？”
韩释安抹去脸上的泪，拨开陈阳的手。他用手在裤子后面擦了擦，走到尹昳身边坐。
“你真记不得我是谁啦？”韩释安的声音很调皮，但掩饰不了微微的颤抖。
尹昳尴尬地摇了摇头。
“嘿嘿，我是你哥啊，亲哥。”韩释安把手放在尹昳肩上，尹昳很明显感到了不在。
“韩释安，你他妈这时候占人家便宜？”任晓大声吼着，韩释安没有理她，
把头伏在了尹昳肩上，于是几滴眼泪就这在布里消失了，无声无息。
“是，一一姐，尹昳是怎得上那种病的啊？”任晓问道。
“尹昳知道，但现在估计也问不来了。”方一一明显把说话的力气都哭没了。
“我……”韩释安突然说，不过他马上又沉默了。大家把目光全部集中到说了半个字的韩释安身上。
韩释安倒吸了一气，他用手抹了把脸，费力地眨了眨眼。
“我知道是怎回事。”
月号，星期六，傍晚。尹昳一个电话吵醒了正在睡觉的韩释安。
“干啥呀？有病吧，大礼拜六的不让人睡觉。”韩释安其实以挂了这通电话的，但他还是骂骂咧咧地接起来。
“你有病吧？饭点睡觉。”尹昳是不会怕韩释安的牢骚的。“让你来就快点。”
韩释安随便套上件外套——月里的晚风吹得人打哆嗦。尹昳站在单元门，是门上头的灯刚亮起来的时候。尹昳背对着韩释安站着，看着有些浑浊的天空。
“怎了？”韩释安拍了尹昳的肩膀。
尹昳转过身来，从兜里掏了一张游乐园的门票递向韩释安。
韩释安有些不知所措，“干啥啊？为啥还给我了？”
“不是，这张是给你的。”尹昳把那张票进韩释安手里。“明天，我一起去游乐园吧，己玩那些乱七八糟的多尴尬啊。”
“咱俩？”韩释安有些惊讶，那表情又像在窃喜。
尹昳在蔓延的夜色里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月五号的黎明，两个男
孩子踏着残存的夜色启程。韩释安之前去过那游乐园，但他还是一夜都没咋睡，也不是兴奋，估计是傍晚睡多了。尹昳也没咋睡，他六号要早起动身，所以得提前把行李收拾起来。从城区到园区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客车，尹昳就在这辆缓缓行进的客车上睡得像头死猪一样。
韩释安其实对过山车稍微有点恐惧，所以他拉着尹昳坐得没有那靠前。轰隆隆的铁皮腾云驾雾，翻山过海，然，韩释安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当这趟车“嘎吱嘎吱”地停来，他转头看见坐在一旁的尹昳满脸泪痕。他吓了一跳，“我去，这过山车把你吓哭了？”当时尹昳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着他，尹昳红着的双眼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办，这时候，尹昳笑了。
韩释安也笑了，“真没息啊，尹姑娘。”
尹昳说要不顾花销暴殄天物一顿，于是俩人走进了园区的餐厅。这座华丽装饰的大木屋里面却毫无然的气息，更多是人民币的气息。各种餐桌前的组合基本是家长领小孩子，或者小情侣。尹昳和韩释安靠角落坐。
“我请客。”尹昳说。
于是那些盛装在童话般梦幻的容器里的食物陆续被端上了餐桌，宇航员盘子里的土豆泥，怪兽大嘴盘子里的汉堡，还有花里胡哨的杯子与果汁。隔壁桌子坐来了一对年轻爸妈和一对双胞胎小男孩。等餐的过程对于小朋友来说是漫长而艰辛的，他两个东张西望，仿佛在看己的食物在哪，其中一个看到尹昳，于是尹昳歪着头挥手和孩子打招呼。小男孩用他肉乎乎的小手也跟尹昳打招呼，于是另一个也和他挥手，这对年轻的夫妇注意到了，会心地笑了起来。
“不行，太爱了。”尹昳做了个发抖的动作，从座位旁的兜里拿在游戏棚靠他三脚猫枪法赢来的小汽车模型组。他其实相中的是玩偶，但是以他的分数要玩偶的话就有点浪费。模组一共十个拇指大的小汽车，他想撕开包装拿来几个给孩子，是他把那塑料壳都扯得变了形也没有撕开，整个包装已经歪歪扭扭，直接送给人家更不好看了。尹昳只得把那模组又装起来。
“怎不送了？”韩释安用纸巾擦了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