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赌咒
卫宸夫妻两来到景府，一来是拜年,二来自然还是想见见景老太太跟景睿,借机亲近是小,还有点别的事相求。
想他们来了京城,生地不熟,幸好景睿拨了房子给他们暂住,手上也有几个银子,然而因过年花销,且他们两又是个挥霍的性子,因此渐渐地也有点捉襟见肘,所以想看看情形,求求景老夫或者景睿,能不能给照料安排个差事。
卫宸是个好排场的,一身衣着整齐光鲜，正是京城内时新的料子款式，加上他生得也算相貌堂堂，看起来倒像是个土生土长的京城富家公子。
夫妻两从车上下来，到门口，门房迎了，得知是表少爷，又见卫宸风度不凡，便进内通报。
景正卿跟景正盛半个时辰前出门，还未回来，景睿却正跟苏夫吃饭，听了小厮来报，便忙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出来，先问有没有去通知老太太，心里却也知道景老夫是不会见卫宸的，只是这回要用什么理由，倒有些大伤脑筋。
景睿正皱眉苦思，苏夫从内堂出来，见他不动，便问：“怎么？”
景睿道：“卫宸夫妇来拜年，不见倒是不好，可见了又不知说什么，老太太那边，必然是不愿意见的，也不知该怎么去回他。”
苏夫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何不去？”
景睿惊愕：“去见他们？”
苏夫道：“一上午迎来送往，也累了，只须跟他们说正见客便是了……想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事，无非是过来做做，见不着老太太，让他们跟明媚见上一面，便也罢了。”
景睿知道他这位夫大家出身，向来行事大方稳妥，听她如此说，倒也放心，便道：“如此劳烦夫了。”
卫宸跟卫少奶坐偏厅内，卫少奶道：“看这架势，今儿仍是见不着真佛了。”
卫宸咳嗽了声：“见不见倒是次要，给外祖母跟舅舅知道咱们有这亲近的心意却是好的。”
卫少奶撇嘴：“只怕是热脸贴了家的冷屁股，可记住，咱们上京来也花了不少银子了，这么坐吃山空下去，很快就要去吃西北风了。”
卫宸道：“这事儿不能急，等跟舅舅慢慢说……”
正说到这里，便听到有道：“夫到了。”
卫宸跟卫少奶忙双双起身，却见内堂徐步走出一名中年美妇，生得面孔白皙，气质高贵。
苏夫露面，扫了两一眼，面上露出笑容。
卫宸忙唤道：“舅母。”卫少奶也跟着躬身行礼。
苏夫探手：“快请起，坐吧。”
卫宸跟卫少奶落座，苏夫道：“正是初一，前来拜会的多，且咱们府里也要出去拜会，因此舅舅忙的j□j不暇，如今还见客呢。”
卫宸道：“外甥也知道这个时候府里头忙，故而这时侯才来……不然定要一大早儿地就来给外祖母、舅舅舅妈们拜年了。”
苏夫含笑道：“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卫少奶说道：“舅母，们今儿来还想给外祖母拜个年，上回来没见上，很是想念呢。”
苏夫道：“很是，很是，方才已经派去通知老太太了……只是上午见了几个尚书、国公家的太太们……不知这会子消停了没有。”
正说着，外头嫣红进来，向苏夫行了礼，便道：“回二太太，老太太才见了客，正吃饭，说吃了饭后再见客吧。”
苏夫点点头：“也好，应酬了一上午，必然是累极了的。老太太还说什么了吗？”
嫣红道：“老太太还说，问表少爷跟少奶奶用饭了没有，若是没有，就也让夫安排照顾着，别冷落了亲戚。”
苏夫道：“知道了，劳烦。”
嫣红才又行了个礼：“太太客气了，如此便回去了。”退后两步，便出了门。
苏夫道：“若不是老太太提醒，还忘了……到底是老家心细，们吃过饭了没有？”
卫宸道：“吃过了……”
几乎与此同时卫少奶却道：“还没……”
夫妻两说完之后，彼此惊愕，对视一眼。
苏夫笑道：“行了，不过是一顿饭，即刻叫安排，走亲戚吃一顿饭是应该的。”
卫宸才讪讪笑着说：“多谢舅妈，对了……不知妹妹最近可好？”
苏夫道：“明媚倒是好，就是听闻昨儿晚上贪看放花儿，有些着凉似的，此刻大概也知道们来了，索性就先叫丫鬟带们过去看看，等饭好了，再回来。”
卫宸同卫少奶忙起身相谢，卫宸道：“既然如此，外甥就先去看妹妹了。”
苏夫点头，把丫鬟秀儿唤来，道：“且领着表少爷跟少奶，却见表小姐。”
卫宸同卫少奶被秀儿领着，一路往内府去。
原本景睿给他们的那房子其实已经是干净整洁，算是中上之选，然而此刻进了景府，见了这一重院落套着一重，亭台楼阁，金碧辉煌，不知连绵多远，假山池沼，穿门过堂……看得眼花缭乱，更不记得路，也不知走到何处了。
两个心中都十分惊啧，更是艳羡，暗想若是自个儿留这个地方那该是何等的受用，想到此处，顿时又羡慕起明媚来。
卫宸倒也罢了，卫少奶却恨恨地，心想：“老娘守着这个没用东西，左等右等终于把他从大牢里拉扯出来，若不是指望着上京来，到这景府风光风光，早就卷着银子飞了，今日看看，果真是个神仙住的福地，只可恨竟没福不能住进来，反倒是那个小娼妇住这里，她住的倒是高兴，却偏说什么寄篱下，还不叫们来住，真真可恨。”
两不知走了多久，眼睛都看得朦胧了，秀儿才道：“表姑娘便前头的院子里，这边过去，是老太太的住处。”
卫宸转头去看，却见连绵几座大屋，气派非凡，隐隐见到影出没，他不敢乱看，便只往前看明媚所住的地方，卫少奶却着实伸长脖子看了会儿，卫宸拉了拉她，卫少奶才缩了脖子，重往前走。
到了院子门口，就听到里头大声说道：“这药将要熬好了，等会儿给姑娘也端过去，好歹喝一碗，也防备着。”
秀儿闻言，便笑了笑，迈步进去，道：“怎么了，这么大声乱叫，也不怕惊了家姑娘？”
见廊下正是五福，拿着个葵扇，扇一个炉子，上面咕嘟嘟熬着个熬药的罐子，正冒热气，随风一阵药气扑鼻。
卫宸跟卫少奶进门，一瞧这院落，越发眼红，有他们住的那房子三停之一大，却整齐气派，比那个强的不知多少倍，墙角有假山石芭蕉叶，空地上植树放鹤，廊下吊着雀儿笼子，卫少奶先嘀咕了句，被卫宸低声喝了声：“今日小心着说话。”
那边秀儿已经跟五福说了，五福歪头看了眼两，行礼道：“原来是表少爷少奶到了，进去告诉们姑娘一声儿。”
卫少奶听“们姑娘”四字，撇了撇嘴，偏拉着卫宸往前一步，两上了台阶，便往里走，秀儿见状，便一笑跟后头，正巧四喜从旁边廊下出来，便相见了。
卫宸跟卫少奶进了厅里，依稀听到里头咳嗽声响。
卫少奶看着厅里宽敞，且布置的锦绣灿烂，非别处可比，越发红了眼，正要往里头去，却听到又是一声咳嗽，帘子动了动，从屏风后面，玉葫扶着明媚出来。
两这才住脚，那边明媚抬眸见了卫宸，便道：“哥哥来了，失礼了。”
卫宸听她声音微弱，便道：“妹妹病了？”明媚说道：“只是不慎着了凉，没什么大碍。”
卫宸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卫少奶插嘴说道：“妹妹这样娇贵的身子，怎么就病了？想必是丫头们伺候的不周到？”
四喜五福一听，各自翻眼。玉葫倒是见怪不怪。
明媚道：“不怪他们，是自己做完夜风里多站了会儿。”
卫少奶便上前来，竟握向明媚的手，明媚忙道：“嫂子别碰，留神把病过给。”
卫少奶手僵了僵，到底又搭回自己腰间，便道：“早先家里，看着家里的丫鬟婆子，哪一个敢怠慢了？妹妹，不是说，她们毕竟年轻，到底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倘若是身边儿，必然照料得妥妥当当。”
玉葫看着卫少奶做作，心想：“那会儿想卖了，生吃姑娘的不知是谁呢。”
明媚却淡淡地说道：“嫂子客气了。”
卫少奶见她不动声色，便又说道：“这景府真是不进不知道，竟这样大，照看，足能住千把，方才一路走来，一些使唤的奴婢大概都不下百，光是妹妹住的这里，就算跟哥哥这儿，也是很能容得下的。”
卫少奶旁敲侧击，想要得明媚一句：那们就住进来吧。
说完之后，便看着明媚。
卫宸还要点脸，便咳嗽了声
玉葫心中暗气，看明媚，却见明媚仍是气定神闲，仿佛没听见似的，只拿了帕子捂着嘴轻轻咳嗽。
明媚咳嗽几声，竟不说话，卫少奶皱眉，三分尴尬，七分怨怒。
这会儿，里屋也传来数声咳嗽。
卫宸急忙转开话题，便问：“妹妹这里可还有别？”
明媚道：“哦，是峰儿，这两天跟着，不幸也病了，正躺着发汗，就不让他来见过哥哥嫂子了。”
卫宸“哦”了一声，仿佛才想起有这个弟弟，一时怔忪。
卫少奶一听，却是火从中来，冲口便道：“怎么那个小畜生也大模大样住这里，倒是嫡亲的哥哥嫂子不能来住？这是什么道理？”
秀儿一听，这不太像话，可是他们一家，却不好插嘴，就看看四喜五福，三个便退出厅内。
明媚不急不恼，只看了玉葫一眼。
玉葫便开腔道：“少奶奶怎么跟个牙都没长全的孩子计较，再说，当初不是指点小公子过来投奔姑娘的么？姑娘怜惜他年纪小没处去，就跟老太太求了把他留府里，少奶奶莫非也是双手不能担抗的孝儿？”
卫少奶见她伶牙俐齿，正好她一腔怒火没处发，也不能跟明媚吵，就杀鸡儆猴似地，便骂道：“下贱娼~妇！这里有说话的余地？”
卫宸忙劝她：“做什么又吵起来？”
卫少奶指着玉葫鼻子，道：“就见不得这狗仗势的小娼~妇，当初合该卖了，给那老棺材瓤子陪葬，如今吃香喝辣养得胆儿肥，倒是咬起主子来了！”
玉葫叉腰道：“少奶奶没记性，就再跟您说说，只有姑娘一个主子，自然怎么也不会咬他的，咬的只是那些想姑娘面前撒泼使横的，要是后悔没卖了，那是命好！就吃香喝辣又怎么着，横竖是命里该得的，不像是有些，巴巴地要也要不着！”
明媚听了这话，想笑，却又忍住，只是用帕子掩着口，做咳嗽状。
卫少奶气急了，若这是之前卫家，早就打了过去，只可惜到底是忌惮的，一时半会儿不敢动手。便看卫宸：“是死了？要这贱蹄子气死了不成？”
到底是自己婆娘，卫宸皱眉喝道：“玉葫，也忒不像话，说话怎地这么难听？的主子虽是明媚，但明媚却要叫们一声哥哥嫂子，怎么能由得这里胡闹！”
说着，便扫一眼明媚，却见明媚淡淡地垂眸，似想什么。
玉葫见明媚没出声，她的胆气便壮了几分，便道：“少爷别急着骂，要骂也要名正言顺才对，如今改了名字，叫轩了，轩方才说了，只是要忠心护主的，什么难听不难听，胡闹不胡闹地，急起来可就顾不得了。”
卫宸先前家里作威作福惯了，除了卫凌，无敢顶撞，此刻听玉葫这样说，摆明不把他放眼里，他心底大怒，脸色也变了：“说什么？”
卫宸正欲发作，却听明媚终于说道：“轩，够了，还不退下？”
玉葫听了明媚开口，才乖乖地低了头：“是，姑娘。”果真垂手又退到了明媚身后。
卫宸不肯罢休，看了玉葫一眼，冷笑：“妹妹，看教出来的好丫鬟。”
明媚说道：“哥哥，别怪，也别骂她，这段日子们离乡背井，无依无靠地，只好嘴头上厉害些罢了，免得不会说不会道地，反而被家觉得好欺负。”
卫宸听她话里有话，一时语塞。——明媚为何离乡背井无依无靠？不过是因为他打杀了惹下祸才让她投奔京城来的罢了。
卫少奶见丈夫不出声，她却道：“姑娘何必说的这么可怜？这儿哪里不如渝州好？叫说，也别怨哥哥，这都是命中注定的，若不是他，也不至于因祸得福，让姑娘此间如此受用，何况不来到这儿，又哪里来的王妃娘娘当呢，姑娘也怕是心底透着乐，只做出苦样子给们看……都是自家，何必呢，还是多谢哥哥的好。”
明媚听到这里，才勃然变色，转头看向卫少奶，双眼发红，道：“这样伤天害理的话，也亏说得出口！各有志，想往这地方钻，却不想！若让选，宁肯就渝州安安稳稳地一辈子，也不来这里受用什么，也不当什么王妃娘娘！”
卫宸跟卫少奶听了这话，惊得色变。
卫宸忙道：“妹子快别乱说……”
“乱说？们还不知道的心呢！”明媚横他一眼，起身，仍看着卫少奶：“那些软骨头的混账话，自己咽回去，没得让听着恶心！是有苦说不出，也不必跟们说明白！只一句，若是受用，心里偷着乐却反作出苦样子来骗们，立刻就天打雷劈！”
卫宸赶紧劝，玉葫也急着劝道：“姑娘说她就是了，怎么又拿自己发誓做赌？”
卫少奶见她素来不做声，忽然怒目喝骂，一瞬气短，被呵斥的没脸，便道：“姑娘，咱们自家拌嘴，什么都使得，只是那不当王妃的话……这也是随口能说得的？不惜福，怕要真天打雷劈的。”
玉葫大怒，刚要张口，不防卫宸忽地挥手出去，一巴掌竟打卫少奶脸上。
卫少奶冷不防，晕头转向，卫宸横眉怒眼，喝道：“贱妇！说了不许跟妹子顶嘴，竟不听！今儿实不该带来，快滚出去！”
卫少奶万没想到卫宸竟能动手，捂着脸无法出声。
卫宸道：“还不走，这儿碍妹妹的眼么？”
卫少奶气不过，跺跺脚：“好，好！”果真出厅去了。
玉葫震住，明媚拭了拭泪，见状也有些意外。
卫宸才转头看她，道：“妹子，嫂子向来眼浅嘴快，实则是没什么坏心的，别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明媚看着他，不做声。
卫宸又道：“骂也骂过，打也打过，就看哥哥的面上，原谅她这一遭。”
明媚笑了笑，这才说道：“哥哥言重了，也不用怪嫂子，只是忽然想……若没定给端王爷，亦或者如今不景府里，哥哥嫂子还能如今日这样对吗？”
卫宸一震，然后笑道：“妹子说哪里话，仍是的亲妹子，自要护着……只是，哥哥私底下劝两句，这些话可万万别说出去……给听了很不好。”
明媚淡淡道：“也是气急了，随口说说罢了。”
卫宸看着她的脸色，着实忐忑，闹得这样，如今有些话也不大好说了，于是暂且咽下，只找个法儿来缓和一下气氛才好。
卫宸心中盘旋，忽地想到一件事，急忙道：“是了妹妹，今日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上回本来想跟说的，谁知忘了。”
明媚听他忽然转开话题，才有几分留心：“哥哥要说什么？”
卫宸道：“们上京的时候，遇到叶知县的公子叶若，听他说，似是托带了几封信给，可都没有回音……本来他想年前来京探望的，因一直未曾回信，所以就……”
明媚脸色微变，诧异问道：“叶哥哥写信给？怎么都不知道？”
卫宸道：“这么说，果真没收到？就跟他说……跟他从小交好，不至于连个回信都没有的，必然此中有什么误会，亦或者是中途给不慎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