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不娶
景正卿的一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苏夫这边只是开始而已。
“母亲,要娶明媚为妻。”景正卿不疾不徐地说道。
苏夫反应过来,霍地起身:“、再说一遍!”
景正卿望着她:“母亲已经听清楚了。”
玉婉也跟着起身:“哥哥,发疯了么?怎么竟忽然想……”
对玉婉来说,自从明媚入府,不知不觉就当明媚是亲了,玉姗入宫后,明媚的位置,更像是她的亲生姐妹,因此她眼中,景正卿对明媚,自然也是跟自己一样,乃是兄长的关系,忽然间听到这一句,真真受惊匪浅。
玉婉百思不得其解,正要继续说下去,忽然之间愣了愣神。
玉婉忽然想起一些很细微的场景细节来。
譬如明媚才来不久后,那一场酒醉。
她醉得不省事,趴桌上睡着的时候,朦朦胧胧之中看到明媚摇椅晃起身,显然也是醉了,喃喃地还不知念叨什么。
玉婉当时笑笑,只觉得好玩之极。
她眼睛半睁半闭,睫毛掩映,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一样。
正看明媚倒地上,她心想要不要过去扶她一把的时候,却见有一道影大步进来,先是看她一眼,而后竟是目不斜视地往明媚身边走了过去。
酒力发作,玉婉浑身不能动,却依稀看清楚那个……是她的二哥哥,景正卿。
奇怪的是,她似乎看到景正卿将地上的明媚抱了起来,而且还……仿佛亲吻她的脸一样。
玉婉皱着眉看了会儿,酒力越发上涌,眼前的所有都开始椅,模模糊糊中她想:果真是醉得厉害了,竟生出这些幻象来。
以至于后来她完全都不记得这件事。
此一刻,才乍然回想起来,原来那并非是梦,而是最初的真实。
另外还有那一次,腊八吃粥,他们雪地之中,景正盛跟她说话,那边上景正卿背对着自己,跟明媚……
玉婉的心怦然乱跳。
苏夫凝视景正卿,问道:“可知道说什么?”
景正卿回答:“母亲,孩儿想的很清楚了。才敢来跟您说,很心仪明媚妹妹,母亲其实一早也知道,如今端王取消了婚约,妹妹无依无靠,而又无婚约身,儿子思来想去许久,才肯前来向母亲开口,万请母亲成全。”
苏夫见他神情果决,言语沉稳,她心头发凉,忍不左退一步。
玉婉起身:“二哥哥,真的一直都……都喜欢明媚?为何不知道?为何还说母亲一早就知道了?”
景正卿道:“婉妹,可记得上回父亲打的事?其实不是为了明媚的丫鬟,因为对明媚早有那种心意,被明媚察觉,惹得明媚很不高兴……这事儿给老太太也知道了,父亲才狠狠地打了。”
玉婉呆若木鸡:原来此中竟还有这样一件事,这样说来,倒也可以解释,景睿不至于因为区区一个丫头而对景正卿大动干戈,如果说是因为明媚,倒是很合情合理了。
但是景正卿这么说,却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也算是向苏夫跟玉婉说清楚,这件事是他一个的主意,明媚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免得让苏夫跟玉婉以为,是明媚勾引着他如何如何。
景正卿又道:“这几天峰儿又出了事,明媚伤心欲绝,看着她的样子,自己也难过的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把心意跟母亲说了……”
苏夫呆立半晌,才说道:“这怎么可以!”
景正卿反问道:“如何不可?”
苏夫镇定了会儿,才开口道:“不是不知,老太太心里,总要把明媚丫头许配一个极好极好的家,正好端王有意……这才遂了心愿,没想到又出了这件事,何必又来添乱,再说,的婚事岂是儿戏?也算是贵门子弟,好歹也要娶个门当户对的,明媚丫头物自是一流,只可惜……”
景正卿冷笑道:“只可惜家世不好么?当初嫌弃陆家欧家配不上咱们,结果遭了事,正要青眼相看,欧家却又看不上咱们了s来来了个蓝尚书,便一门心思想婚配,没想到家也思谋着高枝儿去,母亲,叫说,凡事不必尽想着十全十美,何况们景家,并非一般家,权势也自是有的,但是朝局变幻不定,有时候说翻船就翻船,又何必总想着盘根错节地锦上添花?只怕求荣却反而不得荣!”
苏夫听了这几句话,脸色又白又黑:“、胡说什么!”
景正卿道:“母亲容禀,儿子这是真心的话,——只因为如们家这样的世家都是一样想法,想借着姻亲关系扩大势力,却不想到尾大不掉,更因只想借助裙带关系保持荣华威势,如此不思长进,才纵容的底下的子弟生出纨绔心思,个个毫无斗志,毫无进取之心,但是对来说,不媳将来的妻室是什么出身,就算是郡主公主,也不放眼里,横竖儿子自己有出息,懂上进,靠着自己双手成就一番事业,才是真本事!”
玉婉听了这一番话,浑身微微一震。
苏夫皱着眉,心乱如麻:“说的容易,但出身贵族,也该知道其中身不由己的道理,难道家里头为了家族荣耀要为做主安排,却不从?毕竟也是景家的嫡子,逃不脱身上责任。”
景正卿道:“责任?荣耀?说起来,当初玉姗姐姐入宫,就该劝住,不然,也不至于是现这个不上不下的局面……当然了,无知的多数眼中,却依旧是荣耀之事,景家的女儿宫里为贵妃呢N等的不可一世?却不知道里头的苦,只有们自己知道,也只有姗姐姐自己知道。”
苏夫语塞,颤声道:“住口!怎么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玉婉咬了咬唇,几分不安。
景正卿却又继续道:“又说婉妹妹的亲事,照儿子看,还是回绝了蓝家为妙!蓝家刚一上京,借着茂二哥的名头跟们相好,惹得咱们也一团儿热,后来,却虚晃一枪,如今蓝同樱许给了端王,却又叫蓝同柏来娶婉儿妹妹,若他们真有这个意思,早端王定了蓝同樱侧妃之前就该定下,为何要等蓝同樱的事尘埃落定才来要婉儿妹妹?——此中当然有他们自己的计较,或许是怕得罪了咱们,特意来笼络……总之,真真是两头都搭的好不得罪!而婉儿妹妹不过是他们算计的附加之物罢了!”
玉婉脸色微微发白,胸口起伏不定。
景正卿道:“们家如今只看到蓝家显赫,自家却低落之中,故而家一来求亲,就动了心意……真真当局者迷,还是清醒些细想罢了。”
苏夫听到这里,怒道:“住口!自己说自己的事也就罢了,竟也来说婉儿的事!难道看来,沾着高门大户的就没有好事?只有明媚妹妹才是好了?”
景正卿道:“明媚妹妹府里住了这许久,是什么脾性,认得她的都一清二楚,自然也明白,自来爱她,到现也是如此,端王定了她的时候,倒也罢了,如今她无牵无挂,儿子一定要争这一争,说句不孝的话,若此生得不到明媚为妻,儿子宁肯终身不娶!”
苏夫听到这里,倒退两步:“天啊……”捂着胸口,倒椅子上。
玉婉忙去扶住:“母亲!”又回头看景正卿:“哥哥,别说了……竟什么胡话都说出来了,把母亲气出个三长两短又怎么好?”
景正卿这才不言语,苏夫慢慢喘息,隔了会儿,问道:“来求娶明媚……这件事,明媚可知道?对别……可说过?”
景正卿道:“这件事母亲是头一个知道的,对明媚也不曾说过,她还不知情。”
苏夫目光闪烁,不再言语。
玉婉急忙道:“明媚那个性子……怎么会答应?二哥哥,就不要痴说梦了……就算爱她,她不愿意,也是枉然的。”
景正卿却不慌不忙,说道:“明媚是个最听话的,当初定给端王,她也自是什么也没有说,全凭老太太跟长辈们做主,如今她亲都无,无依无靠,还能说什么?何况以后自会对她极好,她自会知道是好的。”
玉婉听到这里,就不再说什么。
苏夫叹了口气,却骂道:“孽障,孽障,好歹是大家子弟,为何把自己说的如此落魄可怜,只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们着想,忽然之间冒出这个说法来……”
景正卿道:“母亲先前也很疼爱明媚妹妹的,如今端王取消婚约,此事已经成为京内笑谈,也没有什么家等闲就敢来娶妹妹的,难道就让妹妹一辈子耽误下去?合该是要成全的,母亲,求您答应,儿子也只这一个毕生心愿了。”
景正卿说着,跪了两腿,伏身低头,地上磕了个头。
苏夫听到重重地一声,心头一揪:“起来!不许磕那头!”
玉婉也怕,忙过来扶住景正卿:“二哥哥,也照料照料自己身子,先前受刑一身的伤,这才好多久!”
苏夫听到这里,又疼又气,便捶胸顿足,流下泪来:“天啊,这叫……”
景正卿仍跪地上:“要说的话,都跟母亲说了,母亲也自知道,是个言出必践的,头一个来找母亲,也知道知子莫若母,母亲是最疼儿子的……也是想让母亲站这边的意思。”
苏夫听了这几句,泪落得更急:“既然知道是最疼的,为什么偏说这些伤心的话?”
景正卿道:“别的事,一千宗一万宗,都听母亲的,但是明媚,是要定了的,只求这一件。求母亲就成全了,让娶一个自己心爱的。”
苏夫无法说服景正卿,也无心再说玉婉的事,沉默许久终于挥挥手:“们先出去,且让清静会儿。”
玉婉起身,景正卿也缓缓起身,苏夫又道:“此事先不要跟别说!”
景正卿却又道:“求母亲万万站孩儿这边,也尽快地跟父亲商议……若是让去跟父亲说,也是使得的,只不过孩儿想先让母亲知道。”
苏夫身子一颤,微微看向他:“自会跟父亲商议先,……去吧。”
玉婉跟景正卿两个出来,玉婉转头看他:“二哥哥,真的……对明媚动了那样的心?”
景正卿道:“一向喜欢她,只是她素来不爱罢了。如今得了机会,自要抓住。”
玉婉叹道:“只怕不容易,母亲素来最疼,如今都很是为难,父亲那边可想而知,还有祖母……”
景正卿说道:“纵千万吾往矣,已经打定主意了,若是家里不答应,宁肯带着明媚出去。”
玉婉张口结舌:“真疯了!这样的话也说出来!”
景正卿道:“瞧妹妹如今那样,若不换个地方好好养养,又怎么成?”
玉婉盯着景正卿,像是头一次认得了这位二哥。
景正卿见她呆呆地,便笑道:“行了,不必替担心,不做则已,如今要做了,便势必要成的。”
玉婉无法,幽幽地叹了口气:“不懂们了,罢了,也管不了,也不管。”
景正卿笑了笑,又道:“对了,蓝家的事,母亲问?答应了?”
玉婉皱眉:“、也不知道……本来……自然是想听父母做主。”
景正卿正色道:“且好好地想想吧,终身之事,不可儿戏。”
玉婉呆了呆,问道:“二哥哥,方才说姗姐姐……莫非姗姐姐宫里……不好么?她都有了身孕了,又深受皇恩,何等的……”
“当那是个什么好地方?只有进去了才知道……”景正卿负手冷笑,“那不过是外头风光罢了!姗姐姐是有苦不能说,故而说……别等到了她那一地步的时候才后悔。”
玉婉叹息,也很心烦:“……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景正卿看她一眼:“不如先拖着,叫再仔细打听打听蓝同柏的为……”
玉婉点了点头,道:“那也好,就有劳二哥哥了,对了,行事……可要小心,去母亲那说了,估计很快府里都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波澜呢。”
景正卿道:“行,知道了。”
两分别,玉婉缓缓走了几步,本是想去看明媚的,想了想,又摇摇头,还是自己回屋去了。
这几日明媚如时吃药,吃饭,身子缓缓恢复,已经能院子里走动。这天,明媚便道:“想出去,玉葫陪走走。”
玉葫忙取了披风,便陪着她出了院子。
两沿着廊下往前走,走了会儿,玉葫觉得不妥当,见前头仿佛要到了卫峰出事的湖畔了,玉葫便有心想拐过去,免得给明媚看到,触景伤情。
谁知明媚道:“前头就是那湖了么?陪过去看看。”
玉葫打了个哆嗦:“姑娘,还是别……”
明媚道:“看一看,也没什么。”玉葫只好硬着头皮,陪着明媚一块儿往那边去。
这一片湖,因湖畔有绿柳依依,边沿也曾种植各种花草,因此不像是对面一样有栏杆护着,此刻冬日将近,地上有些细细地草芽冒出来,柳条儿却依旧是铁灰色。
其实湖边距离旁边的路有段距离,也不知卫峰是怎么失足掉进去的。
明媚放慢步子,缓缓地一步一步走过那栏杆边上,渐渐地把这一侧的湖畔都走遍了。
抬眸望着那一池的碧绿,明媚淡淡道:“累了,让坐会儿。”
玉葫道:“姑娘,这儿石头凉,还是别坐了。”
明媚置若罔闻,自顾自拉了拉披风,便坐那石头上。
玉葫忙虚扶着她,心里忐忑。
明媚却转头看着那水,看那风吹水波涌动,一阵阵扑面地凉,明媚心中不由便想:“峰儿落入水中,必然是极为惊慌的,水那么冷,他一定是怕极了,可是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相救……”
明媚也有过落入冰河的经验,一瞬心悸,就仿佛落水的不是峰儿,而是自己,那种无助地感觉无比真切而强烈。
刹那眼角泪儿沁出,明媚脸色越发雪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玉葫忙道:“姑娘,这儿风大,咱们回去吧。”
明媚才要回答,目光一闪,忽地看到前边不远,有个影出现,正也眺望这一片湖。
明媚一怔,眯起眼睛看了看,问:“那不是辉三爷吗?”
玉葫转头:“果然是……”
明媚起身,一拉披风,往前走去,双腿坐了会儿,有些凉凉地发麻,眼前也阵阵发黑,玉葫忙将她扶住。
两沿着湖畔往前走,那边景正辉望着湖面,仿佛出神,忽然听到脚步声,一转头看到明媚跟玉葫,当下居然倒退了一步,是个要拔腿跑掉的姿势。
明媚一看,扶着玉葫的手一紧,面上却露出淡淡笑容,出声招呼:“原来是辉三爷……”
景正辉本欲走开,见明媚含笑招呼,不由地便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