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卸八块的“杀人魔王”(4)
在老信的帮助下,国庆假期几天下来,姑娘小赚了一笔,几次要分给老信一些钱都遭到了拒绝。.姑娘感到过意不去,在最后一天收工后,找了一家小饭馆,请老信“撮”了一顿,以示谢意。饭桌上一通海阔天空的闲聊,从此俩人开始了交往。身在异乡人生地不熟的姑娘,在本地也没有其他亲友,以后节假日闲暇的时候,先是逛街路过,顺脚看看老信,老信就客气一下,要留姑娘吃饭。姑娘先是谢绝不吃,以后盛情难却,偶尔就到附近小饭馆小吃一顿。老信请完,姑娘也回请过。吃过几次,俩人都感到,即使是小饭馆里简单吃点,也已然超出了俩人的消费水平,以后就把吃饭的地点改成了老信的住地。寒假回家了,回来时姑娘就给老信带点青岛的土特产。以后就经常到老信的“下榻处”来玩,吃吃饭,喝点小酒什么的。斗转星移,日月穿梭,逐渐发展、发展,后来,天晚了姑娘就住下了。再后来,每个星期六日姑娘都到他这里来“度周末”。
俩人交往的具体演变过程,敏感的地方我当然不好意思问老信。老信自己也没主动说,反正一来二去,感情逐渐加深。姑娘的几年大学上下来,最后俩人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为此,老信还未雨绸缪,把仍在老家的老婆给提前“下了岗”。
一个着名学府的大学生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年龄大十多岁街头修自行车的农民,这本身很富有传奇色彩。从这里看老信应该还是有些“本领”的。确实,老信虽然一个普通的农民,或者说是一个在城市里常常被人看不起的农民工,也没有在什么高层的岗位上历练过,也没听说有什么高贵的门第,但却是一个非常自信、自尊,自视也很高的人,现在即使是在号里了,又穷的几乎两手空空,也保持着他的这颗心。.有一个吃“鸡”的小故事,从侧面可以把它反映出来。
在号里,他基本属于“无产者”,除了姐姐给他寄过一回钱外,就没有其它来源,不得不掐着指头度日。每月也就勉强可以买点咸菜,花生米。他还抽烟,这会儿也就只好抽“伸手牌”的了。隔段时间,刘队给个一盒两盒的。每月初,卖烧鸡时,“一伙”总要买上几只。每次“一伙”吃烧鸡时,鸡屁股上的鸡尖曾被指为致癌物没有人吃,就都给他。虽然,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开开荤解解馋的机会,其他几个“二伙”的人想得还得不到呢。但每次“老信,鸡屁股给你”的叫声,总是让他面露尴尬,确实想吃可又不愿拉下脸来接受别人的舍弃之物。——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让人如此难堪。我那时和老信聊天聊得的挺投机,关系不错。看到他每每尴尬的样子,我也很不好意思。有一次也是灵机一动,我想出了一个主意。我说,猪的臀部可以叫作猪后座,鸡的臀部为什么不能叫“鸡后座”呢?“请老信吃‘鸡后座’,显着多大方。”大家都很理解地笑了。从此,少年号的鸡尖都被叫作“鸡后座”了。后来又有发展,干脆连鸡字都省了,直接叫“后座”,更“雅致”了。到时:“老信,吃个后座。”老信对这个叫法倒是欣然接受,从此随手拈来也就吃之泰然了。
在号里,休息时我们俩常坐在一起,有一段时间我和他的铺位还相邻。白天晚上我们俩都要交谈一段时间。睡觉躺下后更是交谈到很晚。他和号里的其他人的关系好象都不大融洽,对其中对几个人也很看不起,对刘队尤其如此。经常和我说,很鄙夷他们的做法。即使对他本人有时即使是有所照顾,可由于那种居高临下,类似施舍的态度,也让他很反感。私下里对我说:“我怎么感到跟被迫让人给过了性生活一样呢。”所以,他很愿意和我多聊聊。而且说我这个人“有思想、有境界,和他们那些人不是一路”,而且也不是个“一般的人(这都是老信的原词)”,能和他谈到一起。现在在甲六里也“只有我们俩能够相互理解,能够谈到一起”。看来老信把我当成了他的知己,也确实对我无话不谈,甚至包括属于他的个人隐私部分。按照老信的城府,我相信有些话他必定不会和别人说。虽然我也乐于和老信多谈谈,可听了他这番话,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感觉归感觉,通过和老信的谈话,我逐渐发现,老信也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绝不仅仅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一般”的杀人越货的强盗。
与号里某些人相比,老信比他们更富有正义感。我在那次和刘队“聊聊”时,提前曾征求过老信的意见,老信表示坚决支持,说“你要不这样。就忍了,以后他还欺负你。”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我也不能打无准备之仗。起码,万一谈绷了,总得有个人出来给劝劝架吧。
我们进一步熟悉了以后,一次我得寸进尺地对老信说:“将来我要把在看守所里所经历的事写成一本书。你的经历很独特,很有传奇色彩,能不能把你的那些事都和我细说说,我把你写在里面。”
他开玩笑地说:“这可是我的‘专利’,也是我的‘知识产权’。受法律保护的呵。”
我说:“我半有偿使用吧。” 玩笑归玩笑,后来我把从甲四带过来石林香烟送给他两盒。本来开玩笑我还想说,没准还可以给你扬名呢。可对他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人,这种玩笑话可能会给他带来“伤害”,适得其反,影响我的计划,我就没有说出来。
“有些东西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有的根本就没说实话,包括和警察、检察院、法庭说的。反正我也要‘走’了,不定哪天就让人拉出去了。我也别都带走,我看你和他们不一样,是个规矩人。对别人我是打死也不会说的,就和你说说吧。”老信很诚恳地说。
随即他又换上了一脸的严肃,很郑重地说:“不过,你必须要等我死了以后,才能把它们公布出去。”
面对一个即将就极刑而离世的人,愿意把他走向毁灭的全过程,包括连对警方、检察院、法庭都没有吐露的犯罪情节,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我不能不满足他的这个要求。于是,我也很严肃地答应了。保证在他离世前,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把他对我说过的任何话,告诉给任何人。
他看了我如此郑重的承诺,才对我谈起了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