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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开发史(4)

在钱进来以后,如何当“人物”,怎样被号里人“认可”,这些方式,刘队早就为我设计好了。。.刚开始购物那天,刘队找我:“给号里买三条烟吧。红塔山,每条‘就’80元。”话中一个“就”字,轻描淡写,似乎微不足道。刘队作为一号之长,此时如此礼贤下士、平易近人,还和咱“商量”一下。笔者从命。后来这三条烟的命运可想而知,被刘队乔装打扮一番从牢门递出去给换了“稀的”。

后来,又让我签过一次纯净水钱,这也是甲六的特色。刘队早就公布过,凡新进号者一进号都要先负责交纳一个月的水钱。再就是又签了一次是盒饭钱还是早点钱记不清了,反正也是200多元。其余的钱都是怎么签的,都买了什么了,本人是一点知情权也没有了。

进了1000元,我在“一伙”也吃上了“市场经济”的早点——大饼油条,可是只有半份。也吃上了盒饭,还是半份。还好,由于本月是我的主要贡献,刘队还挺讲道理,月初分配吃饭时,分配我吃两个半份,中午、下午都有的吃,这已是伙里的最高待遇。甲六里的“一伙”整体水准比起甲四来差的很多,全伙八个人只定了两份盒饭,有的轮流吃,有的还吃不上。每顿饭也上点腊肠、火腿肠之类,可数量稀少,一行每样寥寥几片摆在那里,令人不忍也不敢多下筷子,咸菜和大辛进的虾皮倒是足量供应。吃不上盒饭的,说是吃在“一伙”,其实也是吃“水上漂儿”,特殊之处就是加了点咸菜虾皮和几片肠子而已。好在卢处后来出钱给我们每星期包一次饺子,“一小”能接见了,每次都会带回来几盒“折箩”,再加上我和小卫加工“写作”有时能得到点“润笔”,才算为伙里改善改善生活。

我当时对甲六“开发工作”的“认识”远远不足,而且也有点太天真了。.我以为刘队说的“宽打窄用”,也就到这种程度了。花个七、八百元,甚至八百多元,都在我的预想之内。觉得无论如何从刘队嘴里冒出来的总得是句人话,总得有点诚信,即使就给我留个百十元钱,这话也算没有落空,双方的面子也就算都有了,心理上可以令人平衡一些。男子汉大丈夫,以后还要在一起混一段时光了,总不能“斩尽杀绝”,不给自己留一点“厚成”吧。我毕竟和“他们那帮人不一样,”和刘队本人一样,都是“机关干部”嘛。

后来的实践证明,真应了现在社会上那句着名的话,“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本人的遭遇正是这样,虽然大半生时间也算跑过大半个中国了,见过不少无耻的、无德的、无赖的、无人性的,可真是还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无德的、无赖的、无人性的。

这次,在看守所里笔者可算长了见识。

即使退一大步讲,不是不能用人家的钱,但社会上有句话,叫作“得人钱财,与人消灾。”社会是讲法则的,黑社会还有黑社会的规则呢。连点“黑”规则都不讲的人,还能对他说什么呢?仅对甲四、甲六我待过的两个号比较,有一点体会:甲四,毕竟花钱还能够消了“灾”,虽然价钱大了点。而在甲六,花了更多的钱,别说有些“灾”没能消。最基本的,连晚上值班都还得继续值。当时甲六有十三个人,每天值班晚班连中午共五班,每班一人,需要五个人。就是号长再算上副号长按惯例不值班,去掉刘队和老舅;挂链的不值班,再去掉老信和大辛,号里还有九个人。蓄猴太小也可以不安排,还有八个人,哪个都比我年轻力壮。“一小”每天值中午班,而“二小”则不安排值班。按全号人算,数我的年龄最大,而又身体不好,天天早晨吃降压药是有目共睹的。就这样,照样安排我值班,只不过也算有点优惠,给换成了第一班而已。

最后,到我出市一所时,在会计室一结账,帐上只剩下区区34元。这34元,估计也是由于没有什么适当价位的东西可买,才暂时成了漏网之鱼。算上以前在甲四“结余”的那230多元,我在甲六整整待了四十天,严格算吃饭吃了三十九天,前二十七天的盒饭还是我从甲四带过来的,花费了1200元,可到了月中之后,连抽的烟都是暂借来的。

月初时,号里进完货,刘队给了我一条五朵金花烟,我知道这准是用我的钱买的,刘队绝不会送我一条烟的。本来我的烟瘾并不大,一个月有两条就差不多了。上个月从甲四带过来的两条石林,送给老信两盒,我掐着指头过日子,坚持到了月底。现在下棋多了,不管棋艺多臭 也需要思考思考,和老舅俩人下棋时也总互相让烟,烟量也就上去了。到第十二天,我的一条烟抽完了,我找刘队申请再买一条。刘队没同意,给了我个理由是,这号里一人一个月只能买一条烟。这理由以前从来没有公布过,怎么到了我要买烟了,出来这么一条。看老舅、大辛还有刘队自己他们抽烟的频度,一个月一条烟绝对打不住,怎么到了我这就限烟了。实际“二小”管的窑里还有几条烟呢,当初购货时我看到的,他就是不想给我。当时我就想,这其实就是他在克扣我的钱。一个月进了1000元,还加上我从甲四结余过来的钱,竟然要“扛刀”,连五朵金花都抽不上,真够黑心的。当时我的脸色肯定也不好看了,坐在那里气鼓鼓地“运气”。不知刘队是怕激化了矛盾,闹到我也要换号的程度,唯恐因小失大失去了我这个“资源”,还是想到最近我接到的“写作”活计比较多,而且主要还是面向号外的,影响我的“创作激情”,拿不出令“雇主”满意的成品,自己不好交代。刘队说:“先借你三盒吧,下个月再还。”“二小”从窑里给我拿了三盒五朵金花。算算到月底还有十八天呢,就三盒烟,能熬过去嘛。无奈之下,我也想到了是否让家里给我上两条烟进来。虽然市一所也有规定,不能进香烟,可号里也有先例。我刚进号第二天,老舅就有人给进来一条深圳的“好日子”。老舅当场拆开,给刘队和大辛一人扔过去一盒。我刚进号,和老舅还没有那么深的关系,没能得一盒。刚刚叫家里给上了1000元钱,现在又向家里要烟,我真怕家里误会:“这是怎么了,跑看守所里充大款去了。有必要嘛。”

怨天由人没有用。检讨起来,这其中最直接的原因还是自己太缺乏蹲看守所的经验了,尤其是看守所内的经济生活经验完全是一张白纸。进了看守所都要从“新收”作起,可“新收”难当呀。为什么“福建”们要制定一套“精妙的设计”来应对看守所,看来不是没有道理。从号里“我的‘开发’史”来看,岂不就是可以发人深省的吗?

往事俱已矣。半个多世纪以前,有一位叫作伏契克的捷克人,写过一本举世闻名的《绞刑架下的报告》。在书的最后,他写下一句振聋发聩的警句,笔者在这里愿意“转赠”给列位:“人们啊!我爱你们。你们要警惕呀。”人家伏契克先生立意高远,蕴意深厚,启迪人生。笔者小人物,没有那么高,也没有那么厚。只是就事论事,学人家的皮毛,在这里说一句:“人们啊!我爱你们。你们一定要警惕呀。特别是到了看守所进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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