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相回炉（2）

我不明白看个医生这里还能有什么蹊跷，我哪里敢“想让大夫来，就来。.”我这只是遵循正式渠道先报告领导给通报一声。这放在哪里都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就解释说:”我这不是先问问您吗?”我的话说得很客气，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另外的表达方式。我还是想，不论行与不行，我先请示“领导”，听取领导的指示，这应该没有什么不妥吧。没想到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刘队马上恼怒了，脸色更阴沉，用很大的白眼球部分睙了我一眼，却又一声没吭，似乎气哼哼地坐到了一边。笔者木讷迟钝，事后我还一直不解，刘队何以这样。还是好心的小刘偷偷点拨我:“这里面的规矩，不能犟嘴。”原来我这叫“犟嘴”了。当然是冒犯了刘队的权威，所以刘队上脸了。

其实这也是表面上的原因。还是后来，耳闻目睹刘队一系列作为，笔者萌发了为刘队作传的念头，仔细研究了号里的种种现象，特别是刘队对我大施下马威的事例，方有恍然大明白之感：这只不过是刘队的一个“规定套路”而已。即使没有这件事，在别的事上刘队早晚也要给我来上这一套。人家正想找你的茬口，只不过这次是我自己送上门去了，刘队借此发作罢了。

刘队心里尽管很不高兴，这次却没有雷霆万钧之怒，连话也没说。刘队虽然没说话，但又早有人心有灵犀了。.这种情况下，正是他的团队“贴心小棉袄”的用武之地。

大辛在号里对我的事一直很关心，只要牵涉到我，无论什么事，每每都要跃跃欲试。这次又是他赤膊上阵了。由于当时就是想看一看病，觉得没有什么，本人也就没有看看皇历，挑挑日子。也巧，当时正是星期五全号大扫除时间，大家正在擦板。为他提供了大好时机。大辛马上冲着正现场指挥的“二小”发话了：“你们给老林安排点什么呢？”

这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暗示”，这是要对我实行“劳动改造”。因为我原来的每次号里大扫除时的工作很明确，就是扶梯子，顶多再加上擦暖气罩而已。

“灵犀”这东西不是专利产品，并非大辛一人所独有。大辛一说，又有人心里也通上此物了。长年的配合，看来他们很默契了，“二小”自然明白大辛这句话的含义，更明白那含义的源头，立即说：“跟着擦板吧。”

擦板是号里每周五打扫卫生的重头戏，它的程序是这样的：先要沏一盆浓浓的洗衣粉水，用手搅动起泡沫来，然后由人散撒到板上，沁润片刻。最后再用板布（就是废毛巾）一遍遍地把它擦干。

说时迟，那时快。我当时的内心是百感交集，忽然有一股英雄主义的豪情冲了上来，觉得“不就是擦板吗”也绝不让你们看了笑话。我就当什么事也没有一样，痛快地说：“没问题。”

后来琢磨这件事，我才想到，我当时本来可以这样说，“我干不了这个，本来就高血压，头不舒服，万一脚一滑摔倒了，出点问题。对我对你们都不好。”但当时也是被这突发事件气得大脑一时短了路，竟在这时升腾起一股豪情来。自己后来想想也感到很可笑。

仿佛提前排练好了一样，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刘”成章。第三个心有灵犀的出场了。蓄猴一贯以人小鬼大着称，号里大扫除时的任务是涮板布。今天见到这一幕后，立即拧了一大块板布，让过众人，优先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就上场了。

擦板是看守所的一大特色，社会上无论家庭还是集体宿舍，人们睡的都是床，需要的是洗床单。就是擦地板也是用拖把。而牢里擦板就是手里攥着板布，弓着身子与板去直接摩擦。

擦板是平时号里最累的活了。累，这可能是我的体会，也可能是我这个年龄段的“白领”们的共同体会，因为不在于它有多么重，而是干活的姿势累人。擦板时，需要臀部耸起，四肢直立着地，双臂伸直两手张开，按在板布上，两脚交替前蹬。到了板的边际，一百八十度回转。一人紧跟一人，循环往复，从板的这头直至那头，需要旋转十来圈。最后擦完，大约需要重复十几遍这个动作。期间除了换板布的间隙可以站立一下之外，都要坚持这个姿势。这一点，对笔者这样腹部已然“发达”的人，确实是够难受的。

其他擦板的几位，包括小刘和“福建”这些三四十岁的人都是以跑步的频率，活跃在板上，两腿蹬得飞快。本人不行，长年缺乏锻炼，年近五十，确实有点不中用了。人家擦三趟，估计我也就只能擦一趟还不到。刚开始还有人跟在我后面等着，可是如果都在我后面等着，按我的进度干的话，估计擦完板也就天黑了。小刘也是为了关心我，说：“要不，你就擦被摞前的那一点去。”

被摞前有一块地方不大，没有回旋余地，不适合大兵团作战，都是单独一个人擦就行了，可以不动地方，在原地蹲着擦就可以了。可那样，我的“心意”就表达不出来了。我说：“别，就和大家一起擦。”

小刘又要替下我，我没答应。他只好绕过我，说你在后面吧。越过我到了前面。别人看到这个方法也纷纷效仿。我在后面也不行。人家一圈擦完了，我那半圈还没完哪。第二圈擦过来了，我又成了排头。只好再次绕到我前面再继续擦。几若我成了暗礁，凡要擦板的都要从我身边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