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听着丞相，兵部尚书等人在紫宸殿驳论，以及太子与礼王的争锋。齐煊在一旁沉默着，直到皇上问他话时，才跪在地上，“禀父皇，突厥三番五次骚扰我边境，犯我大胤者，虽远必诛。父皇，儿今年也是弱冠了。愿为父皇分忧，亲自前往前线战场，守我大胤国土百姓！”
肃帝齐凛与在场诸人皆是一愣，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京城最游手好闲的安王竟然会愿意赶赴战场。如今齐煊尚未有任何封地，只是在栎阳附近有几处汤沐邑罢了。
“三弟莫添乱了。”礼王哼了一声，朝肃帝齐凛道，“儿认可兵部尚书的说法，突厥之事还是要多倚仗陇西梁大将军。”
“父皇，这些年，我大胤多少铮铮男儿命丧突厥铁骑之下，河西走廊一带几乎被突厥人占尽，若不补充新鲜的血液去战，以梁大将军的战法，迟早有一日会耗尽将士们的士气。儿臣以为慕容将军的少子可一试。”太子齐飂心中早已对陇西梁家怠战的做法不满，此刻不说出来只是不想引起肃帝的反感。
齐煊见众人都不当真，急急地跪在地上，“父皇，儿不想一直游手好闲，若可以随将士们一起戍边，大丈夫戎马一生保家卫国，才不枉这辈子生为男儿。”
肃帝对太子与礼王相争早已习惯，此刻他精明的双眼注视着跪在堂下的安王齐煊，这个一向玩世不恭的儿子，这些年，他的精力都放在太子与礼王身上，对这个三子关注并不多，虽是有宠，也多是看在太后与贵妃那里，好在袁家也无任何心思，都在外地任些闲散的职位。
“战场并非你在栎阳安逸的生活，若无必死的决心，即便你是皇子也是不能去的，在战场上你与每一个士兵都是同等的。”肃帝抚了抚胡须，目光依旧。
“儿心意已定。”齐煊磕头，其实此事有他私心，更多的却是他的抱负，“儿虽未出过栎阳，但也深知大胤如今并非国泰民安，南有陈楚二国，西有突厥，东有戎狄。家国未定，何以为家。请父皇成全儿一片心意。”
“兹事体大，容朕再想想。”肃帝被齐煊的赤子之心所感，面上却不显露。
而丞相与兵部尚书等人心中也甚是疑惑，多作他想。
散朝后，礼王冷眼睨着齐煊，“我还不曾知晓三弟有此心。”
“三弟，你太胡闹了。”难得太子齐飂与礼王有意见相同的一次。
“两位哥哥，我不小了。”齐煊转身，朝宫外走去。他的心，恐怕只有子墨与阿坞知晓，那司徒君瑜，她会不会明白自己。
齐煊的请愿在朝堂中激起一个极大的漩涡，在太子与礼王各方心怀其意，齐煊的请愿竟也成行了。只是太后气得差点病了，袁贵妃却照旧贤德，说一切听陛下的。
这样的结果肃帝最满意，于是他亲自提前主持了齐煊的加冠仪式，又吩咐此次带兵前往陇西北地支援的慕容将军当齐煊是普通士兵不得优待，更无特权，因而齐煊化名玄祁入守备军。
临进军营前，齐煊，白子墨与尉迟坞三人齐聚在醉仙酒，白子墨为两人践行，三人不需多言，都彼此明白心意，一醉方休为他们的少年时期说再见。
大军出发那日，肃帝亲自阅兵相送。袁贵妃站在宫中的高台上望着远去的军队，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
“娘娘可是后悔送安王去？”苏姑姑叹道。
袁贵妃摇头，“并不，那些去往边疆的士兵们哪一个不是有母亲姐妹的。大胤皇室颓废许久，也需要一个骁勇能战的王室成员，陛下一直在等。”
君瑜此时不在栎阳，若在，她一定能明白齐煊心中的理想。统一诸国，为天下百姓缔造一个繁华盛世，不再有战乱，贫穷，与饥饿。这大概也是她愿意站在齐煊背后，为他付出一切的主要原因。
而齐煊并未让众人失望，他经过层层筛选入了轻骑营，作为新补给的士兵与尉迟坞分别被派到了北地郡与陇西郡。
君瑜得到齐煊入军的消息已经是隆冬时分，大胤与突厥的战事，以大胤在陇西与北地两地取胜为短暂的结束。所有人都明白，这紧紧是一个开始。
伊循城此时大雪纷飞，君瑜却执意出门要去佛寺。谁也不明白，就连她自己也不明了，为何会去。她祈求着佛祖的保佑，回到房中她愣愣地盯着那盏齐煊送她的走马灯看了许久，这辈子，一切似乎都真的重来了。
大漠的雪来得总比栎阳壮观厚实，君瑜咳嗽又犯了，整日里与四个丫鬟在一处读书写字，不大出门。过往的商旅们也都停住了脚步，希冀这漫长的冬季快点过去。
偶尔舒翰也会过来与她聊天下棋，后来她才知晓这舒翰是鄯善国大将军之子，在鄯善国很有威望，至于英雄落难，两人默契彼此都未再提及。有了舒翰的帮助，黄家不但在伊循城站住了脚跟，姜枫也风生水起地将客栈开了起来。只要明年开春，黄家真正的大生意还在后头。
春花冬雪又是一年，白子墨高中，君瑜早就命人准备了上好的礼物送他。且准备着来年为崔觐与慕容明达再备一份。而栎阳最后一批货物也在大雪封路前到达了伊循城。君瑜收到了众人为她准备的及笄礼，司徒凯与老太太送她的是文房四宝与各类书籍，黄夫人送她的是一个精致的金簪，上面镶嵌着她命人从西域带回去的宝石，崔觐送她的却是一箱画卷，里面有她，有黄夫人，还有司徒家的姐妹等人，更是有崔觐自己的自画像，却是她最喜爱的了。大姐与二姐送了衣裙首饰与她。慕容明达也送了一颗硕大的东珠说是他在七夕讨得彩头。白子墨则送了自己的亲笔书画与她，尉迟坞送她的是一把上好的匕首，比起上辈子，这辈子关心她的人骤然增多，也许是她改变了为人处世的方式，才与大家亲厚了起来。只是，最奇怪的却是远在战场的齐煊，他着人赠来的是衣裙配饰。比起大姐与二姐赠送的衣裙，他显然考虑到了大漠寒冷的天气。
“阿瑜，送你沁雪白绫衫的人是谁？”舒翰若有所思地看着齐煊送来的衣衫，“我两个月前谴人去陇西买，却被人先下手为强了。我很好奇，阿瑜你在陇西有故人么？”
君瑜点点头，“有两位朋友在军中参军。”
“原来如此。男子送你衣裙，可是你未来的夫婿？”舒翰眼睛亮了亮，在西域只有未来的夫婿才会给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送衣物。
“咳咳。。并不是。”君瑜脸红了红，“大胤没有此种说法的。”
舒翰莞尔，又打量起白子墨送她的书画，“这书画的工艺可以在伊循城卖上上好的价格。”
“不送。它可今年大胤新科状元，未来丞相亲笔。”君瑜将白子墨的书画收起来，“你若喜欢，我写信让我义兄再画一幅给你。”
“这样很好，我正好明年要出使一趟中原。届时，亲自去求了。”舒翰颌首，揉乱了她的头发，“对了小丫头，我的礼物还没有奉上呢。等你后日及笄之礼，我再亲自奉上。阿依古丽已经为你准备了最好的歌舞庆祝。”
“好，大叔。”君瑜吐了吐舌头，她本以为舒翰才二十岁出头，谁知他已经二十有六了，故而偶尔戏称他为大叔。
姜枫进来，朝两人一拜，手中捧着一个妆奁盒，“阿瑜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今年的脂粉可不用再担心了。”
君瑜打开，一股异香扑鼻，这妆奁里不但有口脂，面脂，蔷薇硝，百花露等平日用的脂粉，更是有几种名贵的大食香料。
“啧啧，阿枫不但开客栈能干，对脂粉也是颇有研究。”舒翰赞叹道，“不如，我们阿依古丽姑娘们的脂粉你都包了吧。”
“也好。我们黄家明年的脂粉生意准备开启，君瑜姐姐，我想让你着手这一块。”姜枫笑了笑，君瑜既然就要及笄，再抛头露面与男人喝酒行商不是很妥，他更怕她吃亏，倒不如弄这些女子的东西，她也方便。
“好。”君瑜微微一笑，她如何不明白姜枫的心意，难为他为她着想。
“天色已晚，我先告辞。后日再见，这些礼物我就都收下了。”舒翰指着君瑜给他早已准备好的几箱礼物，笑道。
君瑜披上狐裘，“我送大叔。”
舒翰将她往暖阁推去，“不必，外边天寒地冻，你咳嗽才好些。就先养着吧。”
“姐姐，我去送舒翰大人。”姜枫自告奋勇道。
两人一出门，就在一处窃窃私语，似乎在说着什么。
“小姐，我总觉得姜枫少爷有事情瞒着我们。”倚月嘟着嘴，不满地看着院落外狼狈为奸的二人。
“有些事不该我们女子掺和的便不必计较。”君瑜兀自收拾着众人给她的礼物，这次给舒翰的礼物，许多中原的珍奇异宝都是舒翰用来为鄯善国的二王子苏里库尔打通朝中大臣用的，比起亲近突厥的大王子苏里图哥，苏里库尔更加愿意与大胤结盟，而舒翰在君瑜看来，带着对突厥的某种恨意，是苏里库尔的拥趸。
自然，苏里库尔若登基，对黄家是极有裨益的。这些财物，黄家自然是舍得的，正所谓奇货可居，苏里库尔未必是他们的货物，却是他们最可观的投资。就目前而言，这位库尔王子也未曾让他们失望过。
姜枫与舒翰商议的也不过是此中事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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