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少年赴西北(七)
天府清鸾
“吱呀”一声,小店的木门突然轻轻合上。
一名身着锦绣华服的中年妇人缓缓走入,径直来到玄清雨跟前,毫不客气地在她对面入座。
玄清雨放下筷子,黛眉不快地皱了皱。
想安静地吃一顿饭,怎么就那么难。
“既然来了天府城,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挑这么偏僻的地方吃饭,这不是碰到脏东西了?”
华服女子掩嘴一笑,顺手拿出一个瓷瓶,轻轻递到玄清雨面前。
“五十年份的天府春,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我之所以挑这种地方歇脚,不就是为了避开你。”玄清雨拿起瓷瓶,随手拔开塞子,一时间酒味四溢,整个小店都弥散着醉人的香气。“可惜还是被你找到了。”
“若是真的想避开我,你就不会进天府城了。”
华服女子笑意不减,一语点破其中玄机。
“将彼岸镇霄龙停在天府城附近,可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玄清雨没有说话,依旧垂着眼帘,自顾自地品着美酒。
“我对你们兄妹心中有愧,只想尽力弥补些什么,你又何必一直躲躲闪闪,不肯相见?”
华服女子突然面色伤感,有些难过地说道。
“你我两家互为近邻,百年来相互帮衬已是常态,我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失,毁了玄家与锦绣家辛苦建立起来的盟友关系。”
“大哥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两家的结盟不会因那件事而改变,你找我来肯定也不是为了这个。”
玄清雨冷笑一声,悠悠道出一个不成文却成规的事实。
“锦绣家族每次单独找上玄脉领袖,都不会是为了联络感情。”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有如此玲珑之心,匿迹了三百年的虚空玄眸再次落在你身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华服女子微微摇头,无奈地笑道,看向玄清雨的目光愈发真诚。
“但我找你解惑,与我想弥补天玄谷并不冲突,我始终都是诚心诚意,并无半点虚言。”
“你想问什么?”玄清雨不为所动,开门见山道。
“我以为你会知道我想问什么。”华服女子眸中光芒流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年轻的玄脉领袖,打哑谜般地说道。
“我自然知道,但你这个女人,总是喜欢意气用事,没有一点当家做主的样子。”
玄清雨抬起眸子,讥讽地看着对方,空灵的瞳仁里流光闪烁,飘忽不定。
“我猜得出你在路上想的是什么,也猜得出你刚坐在这里时想的是什么。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说出口的最后一刻突然改变主意,转而问一些无关痛痒,却又能可能要了我这条命的私人问题。”
华服女子神情恍惚,在看到那双玄眸之时,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数年前的那副画面,令她心潮不平,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往事虽久远,但却不可磨灭,更令两家心生嫌隙,恐再难以如初。
“我这个女人,不过是个受尽相思苦的可怜女人。”
沉默良久后,锦绣天鸾苦笑一声,沉稳贵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哀怨。
“不入相思门,何知相思苦?你将一切都看得太过透彻,虽然对人心失望,不愿与外界有过多交集,但这样也不用吃一些没必要的苦头,着实挺好。”
“够了,你来此若只是为了讲些废话,就请离开。”玄清雨声音骤冷,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你既然想知道我要问什么,便直接告诉我答案便好,又何必遮遮掩掩,不肯开口?”锦绣天鸾笑了笑,面上露出一丝疲态。
“这场大劫谁都躲不开,谁都可能因之死掉,任何势力也都有可能因此灰飞烟灭。我无法给你确切的答案,你也莫要为难我。”
玄清雨放下酒壶,模棱两可地说道。
“那……”
“免开尊口。”玄清雨摇了摇头,不愿再泄露天机。
“好吧,那便祝你此行顺遂。”华服女子苦涩一笑,放弃了追问。以这丫头的古怪脾气,自己再不知好歹地问下去,定然是要翻脸的。
“羽儿启程了么?”玄清雨垂下眼帘,轻声问道。
“启程了,难得你还挂念他。”锦绣天鸾目光微滞,而后赶紧说道。
她是否恨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只要还念及和羽儿的情分,那便是好的。
“若是经过灵州,有人可以带他一程。”素衣女子不再久留,淡然地丢下一句话后便起身离去,
“好,多谢。”
锦绣天鸾默默目送着对方离开,这位手握一方至尊势力的高贵女子,难得露出了有些天真的笑容。
灵州相聚
玄晏渊面朝大漠,眸中光芒流转,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一排若隐若现的漆黑木船停在他正前方不远处的位置,有如一排崭新的棺材,静静地等候着即将跨入死亡之地的年轻人们。
大漠沙舟,专门为接应镇帝选召者而存在。毕竟这茫茫大漠无边无际,就连平天层次的高手都有可能葬身其中,若没有靠谱的代步工具,这些年轻人根本没谁有本事走到那座镇帝城。
那镇帝铁令只做指引方向之用,真正遇到了沙堕之类的可怕危险,根本就排不上用场。
当然,玄晏渊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他有比大漠沙舟更好用、更便捷的手段。
而他之所以还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人。
远方突然袭来一阵沙浪,而后便看到两道赤红身影从中掠出,直奔灵州而来。
玄晏渊皱了皱眉头,终归还是没能躲过那个令他不喜的家伙。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晏渊兄弟。”对方倒是十分客气,看到少年便眼中放光,十分热络地打着招呼,似乎将之前的不快都忘掉了一般。
只可惜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玄晏渊看都没看那人一眼,甩手便走进了城中。
“就这丁点大的地方,你能躲到哪去?”茂衍之嘴角上扬,饶有兴趣地问道。
“茂衍之,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来招惹我。”玄晏渊停下脚步,背对着赤衣男子说道。
“当年之事的确是我做得过了,但那是我和石家兄弟的恩怨,这又关你玄晏渊什么事?你何苦对我这般态度?”
茂衍之脸上浮起一丝怒意,颇为不快地质问道。
“你只记得我的诸般不好,为何对我舍命救你的事情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