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伤害

他的话语温柔而滚烫,极力想熨平申冉冉心中所有的委屈。

申冉冉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内心的颤抖与就要冲眶而出的泪水。

最珍贵的女子——他给予自己最高的评价!

两人做伴,去天底下任何想去的地方——他给予自己一个比玫瑰还美丽的梦。

她伸出手去,啪一声狠狠打在他的手上。

“和尚,你个死和尚,你想搞什么!”她骂道。

那个明明就是和秋,和秋的眼睛,和秋的声音,为什么她会骂和尚?

黑色的蒙面布迅速脱落,果然是比和秋更俊美更苍白的脸。

他跳了进来,轻巧地落在地上,拉起她的手:“怎么知道是我不是他?”以他高明的演技及变声技巧,她怎么能分辨出来?

她如何不知道?只是不说。

和夏方才的戏语,如果换了一个身份说出来,该有多欣喜!

他却扮成和秋。会扮成一模一样的和秋,说明他对自己与和秋的举动了如指掌,才会在和秋离去后适时出现,用最温柔的话语,戏弄自己。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涌起的却是屈辱与恼恨。

方才与和秋的对话,他都听见了吧。

过去每一次与和秋的对话,他也都听见了吧。

她的心收缩成小小的一团,不断抽搐,脸上与目光中毫无涟漪,挥掉了他的手。

“哦,我知道了,我没有脉奇香。那种香,只有宫廷中才有,我无双王,怎会有如此珍贵的香料?”他自己解答。

申冉冉依旧不语,用奇怪的目光望着他。

并不是因为脉奇香。

就算没有脉奇香,他以为自己认不出他吗?

“怎么,还生气?”他坐在一把木摇椅上,如孩童一般前后椅,脸上浮起孩童般的欣喜。

她努力拂掉浮上心头的叹息:“怎么,你还嫌玩得不够?”

“玩?我最亲爱的王妃,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和皇兄藕断丝连,不时密会,就在我的无双王府中J后怀孕,悦妃怀孕,贤妃怀孕,看来很快惠妃也会怀孕,不知道皇兄打算给你一个怎样的封号?总不能叫无双妃或者无双夫人吧?”

她没有给他意料中的一掌,脸上甚至没有浮起愤怒的红晕,反而更加苍白,眸中还是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

“每一任无双王妃的死去,都是因为她们发现了自己不过是无双王的一件玩具吧,让他在无聊中拥有些许乐趣的新玩具,极端的宠幸,突然的抛弃。玩厌了,随手抛到一边,或者干脆毁灭。我最想知道的,是上一任影月王妃究竟如何心碎死去。”她静静地说。

他不否认,脸上照样是毫无所谓冷漠的笑:“你说得对。看来这两个月你除了喝酒,还有点长进。人人都说申大小姐有点疯,不知你能够撑多久才真正发疯呢?还要等几个妃子怀孕诞下皇子,你才会真正清醒?”

雨变小了,轻飘飘地散入窗内。

一片寂静中,早起的鸟儿发出几声试探似的鸣叫,如早春的草芽钻出了地面。

他们都不甘心被对方控制,又一次向着对方,刺出了最深的一刀,非要看着对方的血从心底汩汩流出才善罢甘休。

仿佛只有疼痛,才让他们跨过鸿沟隔膜,能够真正融合在一起。

“清醒?这句话应该是问藏在无双王府中不敢见人不顾外面天翻地覆的无双王爷才对。”她笑道。

“天翻地覆?皇兄又劝你做说客吧?别把我想得太重要,如你所言,一个二十年不出府外的王爷,不过是个废人,别将我想成另外一个蓝昊。”他轻轻地椅着自己。

“蓝昊?”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你很羡慕他吧,少年得志,天下闻名,令邻国闻风丧胆。看到他,是不是看到了本来的自己?”

“羡慕?你以为他春风得意?哈哈,哈哈,在夏伯威那群老头子的包围中,他如履薄冰步步艰难吧。你以为太后会在皇兄手中留下一把锋利的剑吗?放长双眼看吧,不出一月,武威侯蓝大将军肯定会威风扫地生死难测!”和夏莫测高深地望着窗外的雨。

申冉冉一惊。

和秋的艰难,从他向自己的恳求中可见一斑。难道他与太后之间,真的已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对不可调和了?他们是母子,曾经在先帝崇熙帝突然驾崩后相依为命,扫平一个又一个的障碍。太后已经老了,自从和秋第一次大婚后,已经还政,十多年的深居后宫,如今要突然出手吗?

和夏满意地望着她的脸色变幻不定。不知她为了皇兄,还会做出怎样的举动?笑话,自以为是的出墙就可以将自己逼出王府站在皇兄那一侧吗?

二十年了,他们母子终于也有了图穷匕见的一日。

他心头浮起的不知是喜还是悲。

她终于开口了:“你什么都知道,那请问你知不知道为何武威侯为何拒绝太后赐婚而得罪太后?”

“知道,因为他早已经与曈国有婚约在先,你该不会告诉我,他之所以与曈国许下婚约,完全为了我的解药吧?”

“正是。”

这一点,蓝昊不曾对外提起过,就算是在给太后的折子中,也不曾提起。

“是皇兄跟你说的吧?你也信?你以为我会念着蓝昊的大恩大德,结草衔环?”和夏轻轻敲击着桌面。

“我信,他不会骗我。”申冉冉点点头。

和夏发出一声轻笑:“不会骗你?生在帝王家,最先学会的便是权术,每一个皇帝,都具备绝佳的演技。”

“不,他从未骗过我。”申冉冉固执地说。

“不是不骗,是你没有发现或者不相信罢了。”他突然出手,将她拉进怀中,攫取她微带酒香的唇,重温在心底怀念了无数遍的味道。

申冉冉睁大眼睛,并没有沉醉,反而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血腥味,在两人的唇舌间蔓延。

他缓缓松开,凝视着她的眸子,唇角挂下一缕细细的血痕。

“又一次,好。”他忽然凌空,穿窗而出,如同一只骤来骤去的燕子,敏捷轻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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