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昊下狱
他走了。
他真的走了。
从今又是互不相见,相见也是路人?
望着空荡荡张开大口的窗子,申冉冉轻轻伸出手去。
她要抓住的抓不到,空空如也。
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原本,她想说的并不是这样的话语。
为什么话到嘴边,他们都成了最凶猛的野兽,非要斗个遍体鳞伤才满足?
只要一句话,一句柔软的话语,他们两人完全会换一种方式度过这将晓的凌晨。
鸟儿的鸣叫渐渐密集、响亮,院子外面响起了经过的仆妇的细语。
申冉冉吹灭了灯,回到自己的床上,闭上眼睛,慢慢的,也睡去了。
几日过后,太子师父武威侯蓝昊大将军褫夺爵位官职,下狱,罪名是骚扰边关,强取财宝。前段时间他从西北边关携回来的大笔财富,成为了他最大的罪证。
他的亲生父亲老将军蓝翼,多年不理政事,只在府中种花养鱼,去年年末因儿子大功,蒙皇上恩典晋辅国侯,此时也囚禁在家。
申冉冉从阿七嘴里知道此事时,如遭雷击。
不仅仅因为和夏的乌鸦嘴果然是乌鸦嘴,而是因为蓝昊是朝中不多的坚决站在和秋那边的大臣之一,是和秋的得力臂膀。如果这条臂膀砍了,和秋哥哥何止元气大伤,简直一蹶不振。
和秋哥哥自从那一夜后,不再来过。
她想归宁,从娘亲那里探听一点口风。侍卫不让她出府,据说王爷严命,府外多事,要严密保护王妃娘娘的安全。
阿七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定,催她写信,自己遣人送出府外。
“谢谢你,阿七。不过此时写信不是最要紧的,麻烦你请王爷过来,我有要事要请教王爷。”申冉冉终于下了决定。父亲虽然多年前催促太后还政于和秋,但在他们母子二人相争之时,绝对毫不犹豫站在太后那边的,如今只有赌一把,试试和夏了。就算当年太后亏待了和夏母子,和秋哥哥可没有,他们兄弟二人感情还是相当不错的。
和夏过来时,春风满面,根本不像两人曾经冷战过、狠狠地彼此刺伤过。
“王爷,为我的不敬,向您道歉。”申冉冉低下了倔强的头,亲自斟酒向他道歉。
和夏一口喝掉了她的酒,道:“难得如此温顺。不知王妃今日有何贵干?”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偏偏要她亲口说出来。每一次,她的恳求,都不曾是为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女子啊,太像当年的——他目光一转,挥掉了心头浮现的倩影。
“救蓝昊。”申冉冉直截了当提出这个要求。
“如何救?”他并没有拒绝,“你不是要我去天牢劫狱吧?”
申冉冉当然不会做这样异想天开的幼稚假设。
她提议,一方面联络朝中其他皇上党派的大臣为蓝昊求情、查明真相,另一方面则多多出钱,收买太后党派的大臣,让他们放蓝昊一马。
“放蓝昊一马?你想得太天真了。放虎归山留后患,他们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与太后之间早有了秘密协议,想废了和秋,扶持和甘登基,然后太后继续垂帘听政。”和夏一针见血。
“和甘?怎么可能?他才九岁。”申冉冉第一次感受到了皇家的血腥与冷酷无情。
“九岁?生在帝王家,九岁已经懂得许多了,尤其他自幼丧母,在太后身边长大。”和夏缓缓说道。
九岁。
申冉冉想起他自幼失去母亲与父亲,在太后手中挣扎求生,不由心中一痛。她禁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说:“不会的,和甘和皇后娘娘相处得也很好,真心实意喊她母后的。”
和夏一阵大笑之后,才凝视着她:“冉冉,你怎么老是学不乖?如今边境安宁,天下太平,一个不听话的皇上儿子,比一个乖巧听话的皇上孙子,更容易控制。她老了,在死之前,人对权力的欲望越发强盛,恨不得将能够抓住的都抓在手里。”
“她毕竟是和秋哥哥的娘,你要相信娘对儿子的关爱维护。”
“关爱维护?他们之前的相依为命,不过是利益依存,当母子之情成为羁绊的时候,不管是太后,或者是皇兄,都想一刀砍断。”和夏说得如此阴冷,申冉冉着实一惊。
以前的她,受尽父母宠爱,穿越至此的她,也受尽申家夫妇的宠爱,总觉得父母爱子女,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太后不是曾为了天下旱情想方设法吗?
“王爷,不管如何,我申冉冉恳求王爷,救蓝大将军一命。毕竟,他也曾经救过王爷一命啊,请王爷念在他千里奔驰为王爷求取解药的份上,救救他吧。”申冉冉恳求道。
那个人,虽然与和夏相貌十分相似,脸上的坚毅、目光中的精光与王爷截然不同。她曾多次悄悄猜测,那个蓝昊,不会是先皇崇熙帝遗下的不曾承认的儿子吧?看过他们二人的人,都会禁不住做如此猜测。和夏那时候昏迷,不知道他们面貌的相似。
为了和夏日后的不后悔,为了和秋哥哥,蓝昊,一定要救。
“他有父亲、同僚,他们都不救,你何必着急?皇兄如果真的那样珍爱他的臂膀,必然极力维护。”
和秋?申冉冉叹了口气。
两个多月来的数次相见,和秋一次比一次急躁,宛若团团转的困兽,若不是逼急了,如何会不断进府催促她?
申冉冉觉得大片大片的乌云往头顶罩下来,“你不是会玩弄人心吗?不是将凌烟和我玩得团团转吗?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一点?”
和夏目光冷冷地望着她:“你还是一样幼稚!凭我这点手段,在他们面前不是班门弄斧?”
“板门也好朱门也好,你那么厉害,肯定能够救蓝昊出狱的,你就想一想,随便想个法子。”申冉冉已经明显露出哭音。她有个非常强烈的预感,蓝昊如果死了,将是和国大乱的开始,一发不可收拾,比干旱更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