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申冉冉望着蓝昊的脸色不住变化,心中也翻腾不已。不行,这样的自己对和夏根本于事无补,要去找一个说话够分量的人才行。
老爷子,郑晓湖,蓝大将军?
不行,这些都是过了明路的人。
皇后莎莲罗?太子和甘?安顺公主?
也不行,这些都在蓝昊的掌控之下,进皇宫不容易,进无双王府也不易。
她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一定会帮助她的。
她抬起头来,平稳地对蓝昊说:“请问武威王,我可以走了吗?”
蓝昊微带诧异望着她的眼睛。原本紧张而怯弱的她,突然如释重负,目光里坚定而有力。联系有关她的种种传说,或疯疯癫癫,或奇离古怪,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自然,这里的大门一直敞开着。娘娘随时可以出去。”蓝昊说。
申冉冉点了点头,道:“簪子与纸条,可以还我吧。”
“当然。”蓝昊将那支玳瑁簪与两张纸条推到她面前的桌上。
申冉冉先拿过那两张小纸条,看了看,立刻眉目生光,那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谢啦。”她再拿起那支玳瑁簪,插到自己发髻中,轻快地走出了蓝昊的视线。
不妥,大大不妥。只是一时看不透,蓝昊只能派人暗中盯着申冉冉,看她与何人接触。
申冉冉走出死牢门口时,禁不住抬头望那座高高的看守石塔。塔的外墙又高又直,这里曾经出现过黑蚂蚁组成的大字——赦申,让天下人震惊不已,从而引发了无数神迹的传说。如今,和夏在狱中,可有黑蚂蚁为他鸣冤?
她苦笑。就算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都爬满了黑蚂蚁为和夏鸣冤,蓝昊也不可能相信故弄玄虚的那一套。他是从血河中爬出来的,并非善男信女,怎么可能为这种雕虫小技而改变主意?如果真会这样轻易动摇,他也不是蓝昊了。
郑子嘉在刑部大牢门口团团转,不知转了多少个圈,一直没有望见申冉冉的身影出现。等申冉冉终于出现在眼帘时,他反而有些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才惊喜万分地迎上去:“申姑姑,可有好信息?”
申冉冉摇摇头,一把拉过他的手,道:“上车!”
郑子嘉第一次为她的手主动拉上,一时之间,只觉得云里雾里飘着飞着,等回过神时,已经坐在驶动的车厢里,耳边传来申冉冉的问话:“你说是不是?”
他一愣,嚅嚅道:“申姑姑,你方才的话我没听清。”
申冉冉怔怔望着他,这个孩子,真的能够托付吗?看他一派鲁钝,办事又毛手毛脚的,真怕他做不到。但是事到如今,就算有一层的希望,她也要去拼了。和夏不紧张自己的性命,她却不能不紧张。
“子嘉,你听我说。”她正色叮嘱郑子嘉,完了又道:“记住了?如今,能够帮上我忙的只有你了。”
“记住了。申姑姑你放心。”郑子嘉的脸上满是兴奋。申冉冉的依赖与信任,让他觉得自己仿佛瞬间成年,走向一个崭新的世界。
那天晚上,申冉冉回到竹栏街的房子里,与珠娘简单交代了几句,早早躺下了。一夜都睡不着,总想着郑子嘉是否真正能帮上自己的忙。
没想到,第二天,郑子嘉早早来了,垂头丧气对她说:“申姑姑,对不起,我真的辜负了你的期待。”
本在意料之中,她还是觉得难受,勉强笑道:“没有,你尽力了,不要这样。”
郑子嘉忽然咔咔笑了起来:“我骗你的呢,申姑姑。”他笑起来两眼弯弯的,鼻子两侧各自皱出三道弯弯的细纹。
申冉冉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开朗活泼的一面,更没有想过他会骗人,一时倒愣住了。
郑子嘉受了申冉冉的拜托,回家里转了一圈,乔装打扮成小厮的模样,悄悄地拿了张帖子去昔日赤天侯夏伯威家求见。这是申冉冉想到的最佳人选,敌人的敌人,就是同盟,暂时的朋友。夏伯威虽然贬为庶民,昔日荣华富贵烟消云散,人也中风残疾,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夏伯威为官多年,一直苦心经营,背后必然还有潜伏着的力量。如果能够争取到他一起对付蓝昊,救出和夏也就多了几成胜算。
郑子嘉打着父亲的名号,登堂入室去拜见夏伯威,口称老侯爷。
夏伯威连连摆手,道愧不敢当,自从死里逃生从牢中出来,事事都需要夫人凌烟服侍,能拖得一时是一时,每过一日都是捡来的了。
“我就说,捡来一日时光是小运气,捡来一场富贵才是大造化,那夏伯威神色不变,说自己不理国事。后来,我提到他的女儿为武威王小妾,他立时羞红了脸。夏夫人一直躲在帏后听我们谈话,还帮我说了几句呢。”郑子嘉笑笑道。
凌烟。申冉冉眼前飞过她明艳的脸。如今,早已经憔悴不堪了吧?
申冉冉没有想到,在自己面前曾经小生小姐不已的郑子嘉,在夏伯威面前竟然能侃侃而谈,说在点子上。
更绝的是,他以寻到皇上立下大功可以恢复官爵吊起夏伯威的胃口,又以蓝昊睚眦必报、清除异己的严重后果相威胁,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害,一软一硬,夏伯威竟然被一个小男孩说动了。
看来,人不可貌相,这郑子嘉明显比他父亲老好人一个要好得多。又或者,这才是他的真实性情,只是一向给郑晓湖拘住了。
国家大事不是儿戏,争权夺利有时候看上去很荒诞无稽,要说动一个垂垂老矣的前任重臣,莫过于给他最渴望的利益。
申冉冉听着郑子嘉的叙述,心中大喜,道:“只要夏伯威肯帮忙,我们寻找皇上就又多了一份力量。我们多一个朋友,蓝昊就多了一个敌人。”
“其实,你们家老爷子跟我家那位,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皇上。只要他还在这个世上,哪怕是掘地三尺,我们也要将他找出——”
郑子嘉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掘地三尺,那不是自己诅咒皇上已经死了吗?
申冉冉也为这句话语眉头紧锁。是啊,万一,和秋真的死了呢?那和夏在死牢里呆一辈子,还是——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