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很好笑吗

巧儿回到家中,见父母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东方进和老伴儿乍一看见女儿,先是一愣,继而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了,一个只是开心的笑,另一个则浊泪涟涟。巧儿也禁不住心头一热,又见爹娘穿着的衣裳该换洗了,院子也显示出懒于打扫的荒凉,不由得双眼储满了泪花。她明白,爹娘老了,身子骨一天不胜一天,需要她守在身边伺候,便更加坚定了离开我的决心。不求享受荣华富贵,但愿将爹娘照顾得舒心。跟爹娘说了一会儿话,把铺盖搭在铁丝上晾晒了,去灶屋里做午饭。因见灶台上脏得不成样子,碗筷也仿佛几天没洗干净了似的,一边清理灶台洗刷碗筷一边说:“还说你把俺娘伺候的好,没有我也能过了,看家里都脏成啥样了。”

因说起二姐的婚事,东方进说:“莲花终于要出门子了,我还以为她要住在家里当老闺女哩。不过她毕竟是治国的二姐,对你也不错,一会儿吃过饭你去她家里看看。”巧儿说:“我才跟她一块儿从省城里回来,该说的话都说过了,也没啥话好说的了,就不去了吧。再说了,您和俺娘的衣裳都该洗了,还有床单被罩,洗到天黑能不能洗好还不知道哩。”一面说话,一面照顾着娘吃了饭,自己也吃了一碗饭,回到灶屋里将锅碗筷子洗刷干净,便去找了一大堆衣裳,以及床单被罩,坐在压水井旁,一边跟娘说话,一边不停地搓洗衣物,直洗到天黑,又去忙着做晚饭了。

翌日,小芳载着二姐驱车来到县城,为二姐挑选出嫁当天要穿的衣服。欧阳惠萍说:“还上哪儿去买呀,就从我店里拿不就中了,不但质量有保证,而且还比人家的便宜,我给你五折优惠。”二姐说:“我一开始不想从你这儿拿就怕你不肯多要我的钱,你是做生意的,要是一天碰见几个像我这样的,都是五折优惠,那你还不喝西北风啊。”欧阳惠萍说:“之所以给你五折优惠,那是因为这钱是宋健出的,要是你出钱,我就给你三折优惠了,就那我也赚个水电费了。”宋健说:“你不能掂着眼皮子看人,凭啥跟我多要钱啊。再说了,我的钱不还是她的钱啊,我出钱跟她出钱是一样的,你也得给我三折优惠,不然我不搁这儿买了。”欧阳惠萍说:“你爱搁哪儿买搁哪儿买,我还不卖给你哩。”宋健说:“你卖给我我还不要哩,现在是新社会,不兴使唤丫鬟。”欧阳惠萍啐道:“放恁娘的狗屁,想叫我给你当丫鬟,你托生八辈子也不中。”宋健说:“那我就托生九辈子。”

小芳说:“你俩是不是经常这样说玩笑啊。”欧阳惠萍说:“也不是的,平常他根本就不到我这儿来,我也不去他那儿,很少见面的。”一语未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进店里,却原来是文武和苏珍珍,也为了即将来临的婚礼,特意到县城选购衣服,从衣裳街一路逛到这儿来了。就像禾苗重新沐浴到了雨露阳光一样,苏珍珍显得格外的神清气爽,比先前漂亮了许多。见到我和二姐,两个人同我们一样表现出了意外的惊喜。我们四个人围在一起愉快的说话,宋健大概感觉到了无趣,走到外面不知给谁打电话。趁此机会,小芳轻声问欧阳惠萍:“你说治国昨晚就住在你这儿了?”欧阳惠萍以同样低低的声音说:“是啊。”随后狡黠的一笑说:“你放心,俺俩啥事都没有,也不会有。”又补充道:“如果有可能,以后你就明白为啥了,说不定你早已知道了也未可知。”小芳见她对自己那么一笑,说出来的话也让人觉得犹如云山雾罩一般,后悔问了那句话,站在那儿没了言语。

二姐忽然回头说:“小芳,你不是打算在俺这儿开个连锁店吗,要不就让文武和珍珍帮你打点吧,他俩都不是外人,一个是我的亲姑表弟,一个是我的表弟媳妇,俩人都是实在人,没有花花肠子,你大可放心好了。”小芳说:“你介绍的人,我自然是百分之百的放心,可是我怕他俩不懂得餐饮业的经营管理,开张不到半年就要关门大吉了。”我说:“敢情你是要在这儿开了火锅店啊。”小芳说:“昨天晚上跟二姐说起了这事儿,至于能不能开成,一方面要看这儿的投资环境,另一方面还要看俺家老李的态度。”欧阳惠萍说:“搞了半天你结过婚了啊。”小芳说:“没有啊。”我笑道:“她误解了你的话了,把你说的‘俺家老李’当成了你的老公了。”欧阳惠萍说:“不是啊。”小芳也明白了过来,说道:“那儿啊,老李是我爸。”欧阳惠萍说:“那你直接说‘俺爸’多干脆啊,又很明白。”我说:“所以说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要明明白白的,让人家一听就懂,一看就明白,不要给人家留下误解的缝隙。”小芳说:“那样的话你就只能做一介凡人,永远成不了神,你看哪个神仙说话做事不是含含糊糊模棱两可的,就连来去也是飘忽不定的了。”欧阳惠萍说:“咱不管神仙的事儿,神仙也别管咱的事儿。”小芳说:“你倒是想管神仙的事儿,可你够得着嘛,不过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神仙的眼里呢,想啥时候拿你头疼就拿你头疼。”我说:“猜猜看神仙这会儿是咋想的?”欧阳惠萍说:“那谁知道啊。”我说:“神仙一定在想:‘这些凡人真是烦死人了,想耳根子清静一会儿都不能’,说不定还会骂娘哩。”

宋健站在门口说:“咱们晌午搁哪儿吃饭呀?”欧阳惠萍说:“你安排在了哪儿俺们就搁哪儿吃。”宋健说:“那我就把你牵到牲口槽子上去,再给一捆芝麻秸。”欧阳惠萍说:“你这孩子还真是孝顺,让我跟你爹娘吃一样的饭。”小芳说:“牲口吃芝麻秸吗。”我说:“哪儿啊,不是有那么一句俗话,芝麻秸让驴,吃不吃让到了。”小芳说:“原来是这样啊,也就是说宋健把欧阳惠萍当成了驴,欧阳惠萍拐回去又把他爹娘当成驴了。如此一来,宋健也是驴了,二姐嫁给了宋健,自然也是驴了。你跟二姐是亲姐弟,你不是驴还能是啥呢。算起来,还是欧阳惠萍赚便宜了。”一面说,一面忍俊不住的笑。我忍住笑说:“很好笑吗。”小芳说:“难道不好笑吗。”我说:“你和我们这一群驴在一起,也难逃驴干系了。”小芳说:“可我不是驴,我是赶驴的人。”欧阳惠萍说:“那我就把这头叫驴交给你了,他要是不听话,你该吆喝吆喝,该拿鞭子抽拿鞭子抽。”小芳说:“我可不敢,我怕他尥蹶子踢我。”欧阳惠萍说:“想要驴,还怕被驴踢,那就没办法了。”小芳说:“你不会把驴驯服了之后再给我。”欧阳惠萍说:“驯服了我自己留着使用哩。”二姐说:“你俩别搁那儿一口一个驴了,赶紧走吃饭去,下午还有事儿哩。”

宴席由马超定在了锦华大酒店。这是一栋集餐饮、娱乐、休闲、洗浴、住宿于一体的综合性大楼,高十二层,设有电梯,刚开业不到半年时间,是本县城最豪华奢侈的酒店。文武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的缘故,仿佛被它那宏伟不凡的气势震慑住了,拘束之余又赞叹不已,新奇的偷偷四处打量,不时地跟苏珍珍窃窃私语。苏珍珍兴许被他的胆怯和无知惹烦了,来了一句:“没见过大世面就别说那没多废话。”二姐不由得接道:“我倒是忘了,你是从省城过来的人,见过大世面,跟了俺表弟,受委屈了。”苏珍珍笑道:“要不人家说是亲三分向,我说了一句文武,二姐你就不乐意了,好像我是个外人似的,其实我也就是个外人,尽管我早已是吴家的人了,可毕竟不姓吴,姓苏,说到底还是个外人。”二姐解释道:“我说的也是实话啊,你可不就是从省城来的嘛,的确见过大世面,不像俺表弟,趴在乡下从来没有出去过,最远也就是来趟县城罢了。”

苏珍珍说:“二姐你要是再这样说,我可真是不好意思再呆在这儿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文武要是不注意改正目前这种自认为低人一等的心理状态,就算给他一个店,我还真担心他管理不好哩。”二姐说:“照常人家说表壮不如里壮,只要你的本事大,又不嫌弃俺表弟窝囊无能,那就中了。”苏珍珍说:“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呀,不然我也不会跟他了。我觉得,咱们女人找男人,图的不是他有多大本事,能挣多少钱,能当多大的官,而是图的他是个知冷知热的好人。”二姐说:“文武啊,为了珍珍这句话,你也得敬她一杯。”文武说:“她不会喝酒,可是二姐你又说出来了,这杯酒我就替她喝了吧。”我说:“咱们一同喝了这杯酒,然后吃饭,别再饭桌上浪费时间了。”欧阳惠萍说:“咱们中国人,不知道在这饭桌上浪费了多少时间,你这点时间算啥呀,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嫌磕碜。”

侯月娥说:“治国的话是对的,一日三餐,吃饱吃好就中了,没必要像这样大盘子大碗的从日出吃到日落,既挥霍了钱财又浪费了时间。像这桌菜,少说也要七八百块钱,时间也拉扯了将近两三个小时了,有这些钱和这些时间,真不如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宋健说:“这会儿你倒说出这种话来,马超定宴席的时候你咋不说,他一向很听你的话。即便这次他不听你的话了,你干嘛还要跟着他一起来。浪费了你的时间,耽误了你去做有意义的事情,我这心里很难受,要不你现在就走吧,去做你认为有意义的事情。”苏珍珍说:“我来不是冲了马超,给他脸面,更不是冲了你和这桌子菜,我是冲着二姐才来的。”马超似乎是想要结束这场辩论,吩咐服务员上饭,然后端起酒杯劝大家喝完最后一杯酒。

饭后进行的项目是洗浴。苏珍珍此次来县城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买衣服,另一个便是洗澡了。按照她的话说,她要里外一新的开始崭新的生活。不料遇见了二姐和我,不但白吃了一顿美味佳肴,而且还在这么高级的浴池里泡澡,既免费供应沐浴露、洗发膏、牙膏、牙刷,又有水果等甜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抬眼见二姐、小芳、欧阳惠萍、侯月娥她们小腹平坦、胸部丰满、身材曼妙,当真是该凸的凸起来了,该凹的凹下去了,禁不住的既羡慕又怅然若失,暗想:“女人一生了孩子就不是女人了。”继而又想:“早晚有一天,她们也会跟我一样的。”于是心中又释然了。

洗完澡,又去做了按摩和修脚,走进娱乐室,见文武站在一旁观看宋酵马超打台球,便说:“文武,咱回家吧,别让大和娘等急了。”文武便对二姐说:“俺俩先回家了。”二姐说:“慌啥,一会儿咱们一块儿走。”宋健也说:“再玩一会儿回家也不晚,我叫马超开车送你们。”苏珍珍说:“不用了,坐汽车也很方便,正好到家门口。”二姐说:“那你们就走吧,孩子该闹了。”小芳说:“我跟你们一块儿下去。”二姐说:“你下去干啥呀。”小芳说:“他俩买的衣裳不是在我车里面放着的吗。”二姐笑道:“可不是的,人一天有三迷,我这是第几迷了。”又说:“干脆咱们都下去好了,别搁这儿玩了,到惠萍店里说会儿话,我也该回家了。”我、小芳、欧阳惠萍、侯月娥都表示赞同二姐的话,宋酵马超尽管还没玩尽兴,也不得不放下球杆,随我们一起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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