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二姐出嫁了

今天是一个阴天,并且阴的还很重,大有冬雪将至的趋势。此外,风刮的也不小,总有四五级,呼呼有声,异常寒冷。即便这样,天刚蒙蒙亮,小芳便随同二姐去县城做新娘头发了。等到二姐做完头发、化了艳妆回来,我家便已经非常热闹了,帮忙的、看热闹的、大人、孝,站了满满一屋子,有的不得不站在院子里说话聊天。父亲和会计申有财、电工赵坤、大队长王平等人躲在西屋里吸烟说话。娘则在大姐、胡大娘、刘嫂、马二嫂等人的帮助下收拾二姐的陪嫁。副大队长赵庆山站在院子里指挥着我、小弟和其他几个年轻人找板凳、椅子、桌子等,以供来人喝茶歇息之用。大姐的儿子豆豆在人群了挤来挤去到处跑着玩,此刻他是自由的,因为没有人顾得上照看他。

大约九点多钟的时候,大姑和二姑夫崔成先后走着来到我家,等待把二姐送到她的婆家。又过了半个小时样子,田力和江夕晴走进院子,热情的和人们打招呼让烟,引起一阵骚动。有人开玩笑说:“你那一最老牙,还能不能啃动这棵嫩草啊。”有人接道:“既然是嫩草,没有了牙用牙床子也啃动了。”娘迎上前去拉住江夕晴的手说:“听治国说你俩不是不回来了吗,咋又回来了。”田力刚要说话,被崔成拉到一边去了。江夕晴说:“莲花出嫁,田力是她唯一的叔叔,要是不回来,怕落埋怨。”娘说:“埋怨啥呀,路又远,天也不好,你看阴多重,说不定还下雪哩,来回折腾啥呀。”江夕晴说:“大嫂你可别这么说,该折腾就得折腾,我和田力都不怕折腾。”

父亲和申有财等人先后走出西屋,让田力到屋里说话。田力总算有了摆脱崔成的纠缠的机会,随父亲他们走进西屋。崔成也跟了进去。刚刚坐下,就听外面有人说:“下雪了。”抬眼望过去,果见稀疏的雪花飘落下来。不觉说道:“这天,说下就下了。”申有财说:“也就是现在,下的是雪,耽误不了啥事儿,要是搁在夏秋里,办事儿的时候下起雨来,不知增添了多少麻烦了。”赵坤说:“今年和去年就跟两个老天爷似的,去年一场雪没下,今年正好一反,一入冬就开始下,老天爷也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老话说的大雪年年有,不在三九在四九,搁到现在全不管使了。”王平说:“还讲那哩,你看看咱村里那个大坑,现如今还有多少水,估计再停两年就该见底了,哪像从前啊,一年四季都有半坑水,到了夏秋,雨水多了,有时候都能满出来了。”

说话间,迎亲的车队准时停在了我家所在的胡同里,共有八辆小轿车、八辆红色昌河车,外加两辆大卡车。喜庆的唢呐声充斥了整个空间。这时的雪更加缠绵了,密密匝匝。小芳望着漫天飞雪,禁不住说道:“连老天爷都来祝贺二姐你的大婚了,洒下这么多圣洁的花儿。赶明儿我要是嫁人结婚,也得选在冬天,挑一个下雪的好日子。”

父亲、娘和众人冒雪迎出大门。一位头发斑白、五十多岁、提着一只黑色皮包的男人领着马超、马强和另外两个男子向众人散烟,然后在父亲的礼让下走进院子向这里的人散烟,又在父亲的礼让下走进堂屋,和父亲并肩坐在沙发里,吸烟、喝茶、说话。

寒暄一阵之后,头发斑白的老者催娘和父亲让新人上车。如此反复了两三次,父亲才点头答应,然后和田礼来到二姐的房间。此时,二姐已经打扮整齐,在小芳的陪伴下坐在床沿上等待着。父亲让二姐坐在准备好的大红色硬背木椅上,和田礼一起抬起来走到停在大门外的第一辆小车旁边。同时,娘和大姐她们把被褥等装进最后一辆昌河车里,怕被雪打湿了,不敢放在卡车上的柜子上。其他陪嫁,诸如组合柜、梳妆台、家用电器等等,都已装上了卡车,并让司机开着车头前先走了。找来抬这些嫁妆的“歪脖子客”,不论大人还是孝,都被让进了昌河车里。

马强手握摄像机在前面录像。而此时,马超早已经铺好了红色的地毯,打开了车门,等在那里了。鞭炮声骤然响起,唢呐声更是响亮。二姐踏上红色的地毯,坐到小车里面。马强上了第一辆昌河车,从车窗里探出身子,继续录像。二姐忽然想起一事,冲站在大门外的我招手。我走过去,二姐附在我的耳边说了几句。我按照二姐的吩咐,回到她的房间,把装有十几万现金的手提包塞进堆放在墙边的毛巾袋子里,又侍弄一番之后,锁上房门,回来告诉二姐,让她放心。这个时候,斑白头发的老者和另外两个人上了第二辆小车。马超一面让他们开车慢行,一面劝娘和父亲上车。父亲拉着申有财、王平、赵坤、赵庆山他们上了第三辆小车,而田礼没等让就钻进了第四辆车里,坐在司机的旁边,怀里还抱着小豆豆,两个人在车里玩得很是开心。我和小弟上了这辆车。

娘让胡大娘、刘嫂马二嫂等人上车,她们坚辞不上,于是只好作罢,转而让江夕晴、大姑、申梅娘和大姐上车。大姐不愿意去,说要在家里陪着娘。马超笑着说:“大娘也要去,家里不留人。酒桌已经订好了,钱也花出去了,去不去都是那么多,咋能不去哩!再说了,到那儿相互认识一下,以后有什么事儿也好办不是!别再犹豫了,上车吧,大姐!大娘您也上车,前面的车都走远了。来,大娘,我扶您!”娘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说:“她不去就不去吧,你们快走吧!”马超说:“您看,大娘,您这不是让侄子我为难吗嘛!来的时候宋健的爹娘一再叮嘱说一定要把您老请过去,说你们亲家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哩,不信您亲自问问!”说着,拿出手机嘀嘀的抩键盘。

在这种情形下,娘点头答应下来,让大姐先上车等着,又回过头来去追赶已经走远的胡大娘她们,因为还有两辆车空闲着,既然来了,就不能让它空着回去。在娘的生拉硬拽下,她们回到车旁,在马超的帮助下钻进车里。帮助娘锁好房门和大门后,马超看着娘上了车,然后坐进车里,命令司机开车。按照规矩,迎亲时的来回路线不能重复,取意为不走回头路。因为车队是从大堤来的,所以这次车队先后驰出村子,一路向南,在人们的注目、赞叹,或许还有嫉恨下穿越前面的村庄,上了公路,向西疾驰而去。

喜宴仍然安排在了皇冠大酒店的二楼,还是那十张大圆桌,上面的摆设也和上次一模一样,只是房间的布置变了,顶上扯起了彩带,窗玻璃上贴上了大红喜字,此外,用途也不同了,那次是为了送别,而这次则是为了结合。我想,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一年当中,或者是一天之中,不知道要上演多少次分分合合,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沉沉浮浮,心中又生出许多感慨,不觉想道:“可见,物是人非的地方,不光是家里才会有啊!”

酒楼的服务人员来来往往如穿梭一般,顷刻间便摆满了每一张桌子。二姐穿着大红色缎子棉袄,挎着穿着西装胸前戴着红花的丈夫——宋健——的胳膊,踏着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来到二楼。马强照旧摄像,因为是后退着走,所以在上楼梯的最后一阶台阶时,差一点没有摔倒。

喜宴正式开始。大家交杯换盏,开怀畅饮。宋酵二姐一桌接着一桌的向各位来宾敬酒。欧阳惠萍离开我爹娘那张桌子,走过来让小弟过去,坐在我的身边。她今天显得特别兴奋,话语很多,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二姐和宋健微笑着款步走来。那微笑,在我的眼中竟然渐渐褪去了幸福的色彩,变幻成邪恶的媚笑。我的头开始一阵阵剧痛,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可怖了。欧阳惠萍见状,关切的问:“你咋的了,是不是酒喝得太猛了。”二姐也注意到了我的不同寻常,一面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一面说:“是不是哪儿不得劲啊。”我只觉得一阵冰凉沁入脑子,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抬手推了二姐一把。二姐冷不防被我一推,往后一个趔趄,正踩在随后而来的父亲的脚上。父亲不由得恼道:“你这孩子咋回事啊。”娘说:“嚷嚷啥,没看见孩子的脸色儿不对劲吗。”一语未了,众人早把我团团围住了。欧阳惠萍忙说:“没事儿,就是刚才喝酒喝得太猛了,我扶他去躺一会儿就好了。”父亲不满的瞪我一眼说:“真是没一点出息。”娘和二姐等人都说:“那你快点扶他去躺一会儿,有啥事赶紧打电话。”

欧阳惠萍答应着,扶着我往楼下去。刚到一楼大厅,迎面遇见郑淑华和柳黎明,不觉惊诧道:“你俩咋跑回来了。”郑淑华扬了扬手中的鲜花说:“回来祝贺二姐和宋健的新婚之喜啊,治国是咋的了。”欧阳惠萍说:“没事儿,你俩快上去吧。”我说:“别慌,我还没仔细看看淑华哩。”拦在郑淑华淑面前,一会儿说她漂亮,让人都不舍得挪动脚步了,一会儿又埋怨她穿得太少,胸脯露在外面太多,还把鸭绒袄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又因厌恶贴着她的胸脯捂着大肚子一直在笑的弥勒佛,动手袭击了她的胸部,把弥勒佛从她的脖子上扯下来扔在了地上。郑淑华一时间恼羞成怒,扬起巴掌狠狠的抽在我的脸上,披在身上的羽绒袄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了地上。那一声脆响,宛如空谷回音般的在大厅里回荡。

服务员以及食客们,有的叫好,有的唏嘘。柳黎明傻呆呆的站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欧阳惠萍责怪郑淑华说:“你看看他的样子,听听他说的那些话,就知道他现在神志不清了,却还跟他一般见识,动手打了他,你也真够忍心的了。”郑淑华余怒未消的说:“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装疯卖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那些话也就罢了,我权当耳旁风没听见,他不该得寸进尺动起手脚,更不该把我的金佛拽掉摔在地上,叫我这张脸往哪儿搁,你不说他的不是,反倒责怪起我来了,你算老几呀,给你脸你还像个人,不给你脸你啥也不是。”柳黎明扯扯郑淑华的衣襟说:“淑华姐,你说这些干啥呀,咱还上不上去了。”郑淑华说:“别扯我,要不是你,我哪来真大的羞辱。”说完,将鲜花摔在地上,从鸭绒袄上踩过去,怒冲冲的走出了酒店。

柳黎明慌忙跟过去。欧阳惠萍弯腰捡起鸭绒袄,拍打粘附在上面的尘土和脚印子。刚拍打了一下,就有人抗议道:“还有没有一点素质,我们在这儿吃饭哩。”又有人说:“看她男朋友那副德行,她也好不到哪儿去。”欧阳惠萍忍气吞声,拉着我往外走。小芳从后面赶上来安慰道:“别往心里去。”欧阳惠萍含着眼泪笑说:“没事儿。”小芳说:“没事就好。治国你这会儿清醒了吧。”我说:“好多了,没刚才疼得很了。”小芳说:“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啊。”我说:“刚才咋了。”小芳说:“没咋。惠萍你带他去哪儿?”欧阳惠萍说:“先回店里。”小芳说:“那也中,你俩先回去,停会儿我也过去。”话音未落,娘因不放心我也下来了。欧阳惠萍怕娘看见我红肿的脸,忙让小芳将娘拦住,说了声“大娘您就放心好了,治国现在好多了”,搀扶着我往店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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