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南红袖(1)

江南红袖绝对不是一个善意的表征。

此后的很多年,亦无人知晓,这所谓的江南红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她像是一株默默生长的植物,明艳带毒,却永远只盛开在暗处,连香味也无。

民间的街头巷议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附庸的时机,于是,江南红袖成为说书先生最为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说得永远是恰如亲历,丝丝入扣。

在说书先生的话本里,江南红袖是一群不可方物的妖孽,她们生长的绝美精巧,是人间尤物,单单是一个眉眼便足以使得定力浅薄的男子,口鼻流血,头晕目眩。她们永远隐身在暗处,青楼,街巷,官宦门第,甚至是宫廷里,她们幕后操纵,决胜千里,榨取能遇到的一切男子的财富与精血。她们富可敌国,动辄打撒银钱,修建青楼也修建庙宇,她们豢养男宠幼女,救济贫苦却又草菅人命。她们原本就是世道崩卒的百千道戾气,生来即为败坏天下,腐蚀经济。她们凿天煮海,意图将人间化作炼狱,她们是生成人形的妖物,从极天极地而来,无人见过她们,因为见过她们的人都留在了地狱……

自古以来,京城鼎盛,商贾往来不绝。其时,朝廷已与波斯、东罗马通商日久,京城各处青楼、酒肆波斯商人往来不绝,人们大多见怪不怪。京城中许多家境厚实的商人,已经常与胡商往来贸易,通过他们将丝绸瓷器贩运到波斯、东罗马等地。据史料记载,早在汉代,便有波斯商人进入中原地区,利用掏空的竹杖私运蚕卵。

直到当下,天下不如以前太平,京城胡商的数量有所减少。尤其是在几次小规模的农民起义之后,由于叛军劫掠商旅,凡碰上胡商,不由分说,杀人越货。于是,很多胡商都回了国,京城的繁华也一度衰落。

但是,在京城的胡商之中,有一队波斯商人格外神秘,他们人数众多,财力雄厚,所到之处大肆挥霍,多以金银付账。他们兜售香料,换取金银和丝绸等,据说还向朝廷进献过珍禽异兽。京城城的诸多权贵与这些商人多有结交,往来密切;同时,他们更是酒肆、青楼的贵客,挥金如土。即使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他们仍旧活跃在西域与京城之间,往来不绝。

京城十二坊是江南红袖的产业,收到江南红袖的直接控制,人们也大多是从十二坊知道了江南红袖。京城十二坊是江南红袖联络一切事务的中心,但是此前江南红袖一直隐身在暗处,直到这些日子才慢慢露出头来。

女市之后,十二坊依然门庭若市。客人少的时候,姑娘们会有片刻的安宁。

又是京城雨夜,一场暖雨施施然的挥洒下来。城中众生各自忙碌:汲汲余生者,贪财好色;生来富贵者,极尽纵欲之态。虽然是京城城中,天子脚下,可是却无人真正理会那座皇城里究竟在发生什么。人们大都只对自己身边的事仔仔细细,斤斤计较。

十二坊。

水儿铺好床,听着帘外的雨声,有些说不清缘由的伤怀。她是暖玉坊新晋的姑娘,不谙青楼情事。原本只是陪小姐的丫头,后来那户人家家境衰落,遣返下人,自己便到暖玉坊里谋了份差事。开始只是端茶倒水,后来被姐姐们看重,作了暖玉坊的姑娘,如今依然完璧。

连廊上门铃响,水儿知道是有客人到了。水儿一阵心惊,正想着略微梳理一下,却已经听见有人仄仄仄的上楼来。

下人引着那客人,毕恭毕敬,水儿顾不得其它,踩着鞋子迎了出来。却见那位客人,足足比下人高了半个身子,须发长而浓密,长面碧眼,竟然是个胡人。水儿来不及多想,不敢怠慢,忙欠身行礼,辞了下人,自己将那胡人迎进房内。

帘外雨声陡然加急,树枝上一直找不到巢穴的寒鸦受了惊吓,扑棱一声,飞身而去。

水儿端茶倒水,安排客人坐下,心内却禁不住埋怨:怎么头一个客人就是个胡人?早起也没有人跟我说今晚会有客人来啊。那胡人也不喝茶,直直的盯着水儿看。水儿从未被人这样看过,她之前打杂的时候,顶多是被客人摸下奶,或者捏一下屁股。她认命,知道这些都是难免的。可是,此刻被一个素不相识的胡人盯着,她觉得全身不自在,甚至颤颤巍巍的发冷。

胡人看了半晌,指了指墙上斜挂着的琵琶,对着水儿点了点头。水儿会意,取下琵琶,调好了弦,唱了一曲并不怎么出众的《琉璃盏》,她才刚学唱曲没有多久,难免生疏,中间还错了几个音,自己也觉得尴尬,红霞上脸。

胡人似乎对琵琶的音律并不了解,也不多话,又指了指水儿的双足。水儿不解,胡人干脆上前俯身脱水儿的衣袜,水儿被他的粗鲁吓得怔住,也不知反抗。再者,十二坊的规矩,谁也不能对客人不礼貌,水儿不敢动,任由胡人将自己的鞋袜褪尽,露出瘦不盈握的双足。那胡人将水儿的双足握在手里,啧啧赞叹。水儿觉得脚掌痒的厉害,却又不敢抽回来,只能任由胡人握着。胡人如同欣赏玉器般仔细端详。

水儿听姐姐们讲过,胡人行事心急粗鲁,与东土人不一样,虽说行为怪诞,但给的赏却是最多,想到此,水儿定了神,不再惊惧。胡人感觉到了水儿的顺从,便将她扶起身来,慢慢褪下她的衣裙,如同剥开一枚莲子,很快便露出一身干净的果肉来。胡人口中啧啧有声,水儿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觉得冷。胡人开始绕着水儿转圈,甚至仔细检查了她的腋窝和腿弯,水儿脸上平静,心内却唏嘘,莫不是他将自己当作了一件瓷器?

胡人看了半晌,水儿站的腿酸,胡人又捏了捏她的小臂,点点头,便扶着水儿躺在床上。水儿舒了口气,闭了眼,知道难免今夜的耕耘之苦,窗外滴雨声,被子涩得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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