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决战河西(1)
浑邪寒澈握紧金弓,迟疑片刻,对准了前方的靶芯,那手心却已经捏出了一层惫。他身旁的敛日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沉稳,冷俊的眸子只在眨眼间闪过几丝阴冷之色。
这场出征前的竞技尽管被浑邪王笑称做临时练兵,胜负并不重要,他们两人却暗暗铆足了劲,势必要认真的较量一番。从小,敛日就是他唯一的竞争对手。别人都对他俯首称臣,只有敛日不肯。不仅不肯,但凡他看中的、喜欢的东西,他都会跟他抢。他还依稀记得敛日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真正的男人,只用实力说话!”
说这句话时,敛日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懵懂少年,他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令他惧怕的冷血、残酷。
他知道敛日从小便争强好胜,他的身份逼迫得他不得不用拳头跟实力说话。一个婢女的孩子,无论怎样出色,却只能卑微地活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下。他由一个下人一步步走到今日:匈奴第一神医,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地攀爬,无非是想与他一试高下。他犹自记得他说过:“寒澈,我不比你差,不比任何人差,我差得不过是身份及地位罢了!”
此次练兵,谁胜出谁将被任命为远征大将军,独掌兵权,左右三军。他并不在乎什么大将军,他在乎的是可以与霍去病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手,还有——羽裳,他要从霍去病手中救出他心爱的女人!
“寒澈,为何迟迟不射?难道——你怕了么?”敛日看他一眼,淡定笑道。
“寒澈从未惧怕过什么。”他淡淡丢过去这句话。
“是吗?哈,我想,有一个人,会让你怕吧。”他再笑,紧盯住他轻轻念出两个字。那两个字令他心头一震,险些控制不住手中的金箭。那两个字竟是:羽裳。
“敛日,什么意思?”他放低弓低声怒问。
“呵呵,你在乎她。你在乎的东西,我一定会抢过来!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剑拔弩张,他却玩味郎笑:“我们之间,胜负不过是三箭。开始吧,王子殿下。”他不由分说,银箭上弓,三箭齐发,箭箭命中。银色的箭头簇拥着靶芯那颗小小的红点,如同它的主人,张狂而不羁。
众人的目光凝聚在浑邪寒澈身上,敛日三箭齐发,箭箭命中,这是一种无声的挑衅。如果浑邪寒澈失手,失去的不仅是远征大将军的荣誉,还有整个浑邪王庭的威严!
浑邪寒澈从容不迫地从身后抽出七枝金箭,他拉紧长弓,暗自提气,嗖声响起,七枝金箭离弦而去,如同七束耀眼夺目的金光。
不过刹那,只见其中六枝箭将那靶线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第七枝箭则正中靶芯。阳光下,绽放如一枚金色的花瓣,妖娆而摇曳。浑邪寒澈唇角染上一抹轻笑,明朗闪烁的眸子透出一份淡定的洒脱。
敛日面色一沉,褐色的眸子滑过几丝冷然恨意,一闪既逝。他干咳一声,语气间不尽自然:“王子殿下,你又赢了!”这个又字,他说得极诡异,浑邪寒澈眉头微蹙,望住他:“敛日,或许你可以抢走我喜欢的东西,但——不是所有的你都可以抢得到!”
敛日桀骜大笑:“哈哈哈哈。王子殿下,你的巧壤夺并不能得到她的心。她是祁连山澄澈的雪莲花,没有谁可以随便染指。”
“她将是浑邪王庭最完美最出色的王妃!”他重重说道。
“王妃?”敛日不屑地摇头:“你的王室她并不媳。”
“你又怎会知道?”他大步走到他面前,低沉逼问。
“因为,我比你了解她。”他轻巧地反击。“王子殿下,收起你养尊处优的王室优越吧。或许敛日没有王庭的庞大靠山,却自认丝毫不逊于你!收复江山是你的使命,收服女人,就由敛日代劳吧。”
“你,你敢!你敢动她,我会杀了你!”浑邪寒澈眉峰怒转,暴戾低吼。
“敢与不敢,试过便知。王子殿下,敛日告退。”他不给他暴躁狂怒的机会,微微颔首,疾步退出了射场。
夜色渐渐浓郁起来,如同一锦展开的柔软绸缎,泛着星星点点的光亮铺满了整个天空。夏夜的风,干燥、炙热,混着烦躁急迫的情绪将他满满地困住。
站在祁连山下,他的目光远远眺望着山顶那些缭绕的云雾,心境却无法平静如常。明日,他将率领匈奴最强劲最英勇的骑兵团与大汉的霍家军打一充轰烈烈的翻身战。尽管他手中握有七万兵权,却依然毫无把握。因为,对手不是别人,而是大汉的战神——霍去病!
漠南之战他已经领教过他超乎寻常的果决胆识,八百汉军竟然歼灭了父王的一万强兵。这一次,他仍然准备以少胜多,一万铁骑对他的七万精兵。这该是怎样的一场大鏖战啊!
就在刚刚,浑邪王与他一同站在山脚下,望着祁连山顶皑皑的积雪云雾,异常凝重地说道:“澈儿,我们不可以连输两次!否则······”最后那句话被他压在了心底,却令他瞬间背负起如此沉重的使命,连呼吸都显得负重累累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脚心渐渐麻痛起来。摊开始终握紧的拳头,手掌竟印下了深深浅浅的指甲印子跟微微的细汗。也许,父王在乎的是胜负。而他,在乎的只是与霍去病一决雌雄r许他会败,却再没有遗憾。他是大汉的战神,他是浑邪王庭的王子,地位不同,肩负的使命却是相同的。如若不是因为汉匈势不两立,他们也许会彼此欣赏、惺惺相惜。可惜,他们必须要点兵沙场、浴血撕杀!
仰天长叹,那一弯明月格外皎洁。心底的悲凉如同这似水的月色,柔软地蔓延至整个思绪。这恒古的战场,千军万马又有谁能真正称王?
“殿下。”身后突兀响起一声极轻的话语:“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
他收回冥想车转身,明亮的眸子熠熠闪烁,望着札德只淡淡应了一声:“嗯,你先回去吧。”
札德站在那儿,犹豫片刻,还是期期艾艾地开口说道:“殿下,属下,属下,还打探到一些消息。”
“什么?”没有由来的,他心中突然一凛,急切追问道:“莫不是汉军那边又起了什么变化么?”
“不是。是,是关于······”札德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告诉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这位主子的火暴脾气又激了起来。
“关于什么?快说!”他再低喝,心底兀自升腾起一层莫名的担忧。
“属下这次还打探到羽裳小姐,她,她······”札德费力地组织着言语。
“札德,你想我杀了你吗?”他暴戾吼道:“到底怎样?”
“是,殿下。”札德眼一闭,心一横:“羽裳小姐已经离开了汉营,据说是被强行驱逐的。汉军说她是匈奴的探子,原打算处死羽裳小姐,就在行刑的瞬间莫名其妙起了一阵大火······”
他当下骇然,后面的话根本听不进去,背后的冷汗几乎浸湿了贴身衣服。他直直地望住札德,惶恐地连声音都变了:“她······被,烧死了?”
“这个属下倒不确定,烧过的胡杨树上并无羽裳小姐的尸身。不过,羽裳小姐目前确实下落不明。”
浑邪寒澈眉头深蹙,微微觑起的双眼跳过扎德望落在一处未知的地方。扎德惶然望着主子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属下已经四处派人打探羽裳小姐的消息,一有情况立即向殿下呈报。”
浑邪寒澈牙关轻咬,脸部的线条分外冷俊:“你的意思,不确定她是生是死?还是,她就这么凭空消失掉了?”
“属下,属下实在不知。属下定会尽全力寻找······”札德急迫地开口。
“札德,找不回人,你提头来见我吧。”他沉沉打断扎德的话,转身兀自离开。
“属下遵命。”札德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脚步竟不敢挪动半寸,只是这样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