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情

“笃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子淳的动作硬生生地听了下来。

“什么事?!”他起身,语气中散着不满。他看了一眼身下的人,然后披了衣服下床。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琉璃不禁眯起了双目。她感到身上的人动了动,然后好不情愿地从她身上起身。没来由地放松,仿佛之前的紧缚与压迫都是幻想一般。然后慌忙坐起,整理着被子淳撕破的衣衫。

那衣衫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穿在身上完全遮盖不出那隐隐透出的无限春光。琉璃抹了一把眼泪,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刚才,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因此死掉。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听到子淳迈着脚步走了出去。

“爷……”是刘喜的声音,“不好了,出岔子了,您交代的事……”

“什么岔子?难不成是他们死了?”子淳的声音有些不耐。

琉璃一惊,谁死了?难不成是罗绮?她的心一紧,忙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门外的刘喜似乎有些紧张:“死倒是没死,只不过是让人劫了,现在是生是死,我们也不清楚……”

“……”

“爷,刚才劫走他们的人……”

“好了你先下去吧。”他说,“只要一出我们天安府,这再大的事也与我们无关!”他的声音隐约地飘来,如魑如魅。

“是!”

“……”

门再一次被打开了,琉璃听到有人进来,她知道是子淳,心没来由地一阵剧烈跳动。

子淳缓缓地迈着步子走了进来,身上只披了件单衣,他转入暖阁,站在门槛处,静静地看着琉璃。

静默。

床上的琉璃头发凌乱的散着,眼神飘忽着并不看他,许是刻意。眼角的泪痕还没有擦去,在有些黯淡的灯火照耀下晕出一圈好看的光华。她的周身被那青绸的棉被紧紧地包裹着,没有任何罅隙。他知道,她身上的那些个衣物早就让自己撕扯的不成样子,而刚刚,她也险些就成了自己的人。就差一点点!

子淳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没来由的烦躁。他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人似乎是刻意避免着与自己目光相接。她是在逃避什么,亦或者害怕什么?

他慢慢地朝她走去,脚下的地面与鞋底摩挲出一阵窸窣的声响。琉璃的眼睛看着那愈来愈靠近自己的人,心慌乱的好似将要跳出来一般。

“不要……不要……”她摇着头,眼睛里面的泪水如同细流一般蜿蜒。于她的脸上是无尽的肆虐。

她的嘴唇因为他的噬咬而破了皮,点点的血丝夹杂其中,让她此刻看起来有种妖冶而惊心动魄的美。不知怎的,他的心却因为她的关系而微微地疼痛起来,连那看向她的眼神也带了些许不忍。

她不安地挪动着身子,双手紧紧地抓住棉被,然后狠狠地,狠狠地瞪他。

那是恨吗?他这样想着,然后坐到床的边缘。

“琉璃……”

“滚!”她对他喊着,眼中夹杂着恨意。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是什么徜徉在空气中最终盛放成生命的花,而你,却不知在何时离我远去,最终咫尺天涯……

她瞪着他,眼中像是能喷出火般。只是那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接不到一起。琉璃突然觉得自己很难过。这种感觉让她的难过继而发酵成渺小的可悲。不知怎么的,那脸上的泪水却是越发的泛滥了。

子淳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靠近她,不管琉璃如何躲避。他伸出手默默地揩下她脸上的泪。泪眼婆娑,恐怕便是现在的样子了吧。

“怎么哭了呢?”他默默地说,眼中的邪魅之色褪去,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儒雅的士子。手无缚鸡之力。

琉璃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这眼前的锡王,赤裸裸的就像是一个恶魔。他的脾气,永远让人难以捉摸。而自己,在他的身边,就像一个玩物。

“不要哭了……”他轻轻抚着她的脸,带着无尽的疼惜与爱怜。然后,那吻如同蜻蜓点水般的落下,细细密密,温柔缱绻。全不似之前的霸道与掠夺。

可是,她还是推开了他:“不要碰我!”她眼中荡起的火花似是要将他燃烧殆尽。

子淳被她推开,只是睁着眼睛看她。她的乱发随意地搭在身前,遮住她洁白的小脸,那盈盈的剪水秋眸就这般的惨凄地眨着,让人望去便心生不忍。她用力地护住遮挡身体的棉被,如同那是她的命。

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儿有些狼狈,他的心中一阵抽搐。

“琉璃,本王真的是太宠你了!”他靠近她的脸,气息肆无忌惮地喷在她的脸上。痒。

用手附住她那双有些落魄的眼,他安静地靠在她的颈间:“睡吧!”他说,然后搂住她一同躺下。

那隔住棉被搭在身上的手仿佛拥有着无尽的热度,她觉得没来由得一阵烦躁。

身旁的人已经恢复平稳的呼吸,那是年轻男子的呼吸,吹在颈间包覆着无尽的暧昧。他睡着了,可是那双手却依旧紧紧地附在她的身上,紧紧地,以至于她不能逃开。他的脸就近在咫尺,儒雅的眉宇,干净的面容,嘴角略微地扬起,像个正做着香甜美梦的孩童。这时的他,任谁见了也联想不到他会是一个邪恶的魔鬼。

而刚才那个霸道而侵略性的攫取,似乎就如同一场梦般,带着花哨的颜色却似乎遥不可及。

琉璃只觉得这个梦做得好冗长,长的让她不想起来。梦里面各色的人和物在不停地相互交融,汇集,没有遇见地重合。她看到自己未曾谋面的父母、胖婶、行止、二夫人还有罗绮……他们走了又来了,停在她的眼前望着她,却又最终消失不见。

头痛欲裂,从未有过的疲累。她闭上眼睛,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屋外一片月华荡漾。清冷的光,朦朦胧胧,缠缠绵绵,和着风声,被撷了很远很远……

太子寝宫。

正殿的门被“呼啦”一下打开了,罗绮被推了进来。

暖阁里亮着灯,那暧昧的橘红色灯火,透过层层的帷幕照射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富丽堂皇的装饰与布置,无一完美的彰显着这座宫殿的主人的身份。墙角的矮几上,一个正燃着袅袅烟雾的铜制鎏金香炉中,散着好闻的龙脑香。透过那矮几后的重阁帷帐,琉璃恍惚看见一个极是悠闲的影子正半躺在阁中的暖榻上,睁着眼看着自己。

她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脸没来由得燥热起来。

“既是来了,又为何不进来?”那人的声音有些慵懒。

罗绮怔了怔,便挪了脚步朝里阁走去。

软榻上的男子半眯着眼睛盯着来人,嘴角扯出一副睥睨众生的笑。他眉宇清朗,一身的桀骜不驯。

房中的圆桌上静静地放着一杯新沏的茶,搅着新鲜的香醇。罗绮低头望了一眼那茶碗中清透的茶汤与悬浮的香茗,淡淡一笑。然后拿起来,一饮而尽。

“你倒是挺会为自己着想!”那人淡淡地说,然后从暖榻上缓缓站起,趋近她的身旁。

“殿下,民女失礼了。”她福下身子唱诺。然后感觉到下巴被人轻轻地抬起。

“没有失礼,这茶本就是本宫为你而沏的!”他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罗绮的脸上一阵绯色。

“这次又是什么任务?”他的指腹摩挲着她尖俏的下颚,声音幽幽地传来,携着好闻的龙脑香。

罗绮撇开眼睛避免与他的直视,可是头却被熙和硬生生地给掰了回来。他有些得意地看她,眼神中有多少欣喜。

“颜敬海那老贼让你深夜潜入天安府,无非是为了救他那个女儿琉璃。”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然后慢慢松开手。“罗绮,你瞧,他一点都不疼你的!”

“父亲大人这样做也是心疼小姐,他的痛苦罗绮理解。”

“可是你呢?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吗?颜敬海他待你真的那般好?”熙和的眼中漾出一抹怀疑的神色。

“天下的爹爹哪有不心疼自己女儿的道理,殿下还是莫要瞎猜忌了!”罗绮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哼!你又非他亲生,又何必处处替他说话!他如何对你本宫难道不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这一次,罗绮没有说话。

许久,一旁的熙和似是有些不耐了才重新坐回暖榻。

他一手支着头,然后挑起一双好看的眉眼放肆地盯着眼前的人,嘴角扯出一抹极其清浅的笑。似笑非笑。

“好在本宫派人盯着你,若不是及时将你劫走,还不知那个性子古怪的锡王要拿你怎么样!”他笑笑,“以后做什么事前先知会本宫,省了本宫担惊受怕!”

罗绮的心好似漏跳一拍,但却装作无事地说:“不是吗?若不是殿下知道锡王平素的为人,又怎么会只派一个人便将罗绮给劫了!”

熙和笑笑,“你倒是聪明!怪只怪那个自以为是的锡王虽然城府极深,但为人处世的手段还是不够强硬!”他顿了顿“不过你倒是大胆,明知天安府戒备森严还敢硬闯,这要是万一……”他望着她,“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可不得把颜贼给气死啊!”说罢哈哈大笑。

罗绮皱了皱眉头,不甚在意的模样之下,那指甲却是紧紧地嵌在了肉里。

“罗绮,早知今日,你又何必为他卖命?那颜贼,根本不会顾及你的死活!”

圆桌上的宫灯散着好看的橘红色的光,暧昧的光线将她的脸勾勒成一个好看的模样。只是这看似温暖的灯火,为什么始终照不透人心?

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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