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大局为重

屋外的雪还在下着,似乎完全没有停的意思。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带着无与伦比的纯洁的气息,飘散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洋洋洒洒。天地之间,一片素白。

屋中。

子淳与颜敬海依旧争执不下。

“王爷,老夫好话说尽,一切以大局为重!”颜敬海气愤的瞪着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锡王。

这个看似儒雅的男子,虽是心机了得,但就是无法压抑住自己的脾气。这,也恰恰是他的死穴。

子淳听到“大局为重”这四个字的时候勾起嘴笑了笑:“颜大人这般说话是想告诉本王,是本王太小家子气,没有头脑了是吧?_!”

“不敢!”颜敬海抿了抿嘴,“微臣是想告诉王爷,我们的大事还在进行,请王爷高抬贵手,看在我们全府上下几百条人命的份上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你……哼!”子淳一甩袖子,背过脸去。

这时候刘喜匆匆地从外面跑进了。

“爷,您的轿子……”

“什么轿子?太子已经接管了皇上手中禁卫军的另一部分兵权。二皇子鑫和已经回京,这十几万的大军就屯在城外,难道王爷还要乘轿子回去不成?!”颜敬海的话隐隐地飘来,子淳听着,便也觉一阵的刺耳。

今日子淳前来本就是来商讨这件事的,没想到途中遇到了琉璃,便一下子方寸大乱不知所以起来。这时候想想,更觉得形势迫在眉睫。便叹了口气,敛了神色。回过头看了立在门首,不知所措的刘喜。

“去,下去!”他说,眉头不自主地又紧了紧。

刘喜看了主子脸色不好,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便唱了诺离开。

这时候颜敬海也转过身子看了一眼身后的琉璃,见她只是低着头,也不见有什么想不开之处,便安慰了几句,领着子淳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屋外。

松柏滔滔,绿意胜春好似更出彩,挺拔若山仿佛比天高。院中的树木交错的种植着,高大的树木上此刻垂下的丝绦条条,结着冰凌,带着寒意,如同亘古不变的年月,带着凛冽的气息,直入人心。

地面上,是一串串看似彳亍而绵长的脚印。林林总总,总总林林,归结在一起正好穿成了一个人生的圈。而人在其中,却总是无法逾越。

屋中的琉璃看着屋外结伴而去的两人,心中泛起一层层厚重的涟漪。

太子宫。

矮几上摆着的铜质鎏金双叶梅花香炉中还袅袅的燃着淡淡的龙脑香,桌上摆着的宫灯已经熄了。宫中候着的侍者早已被屏退,只有那几盆看似傲慢的炭火还在噼里啪啦地尽情燃着。带着火热的激情与欲望,着了火一样的拼命燃烧,直至殆尽成灰。

暖阁中,一对赤身裸体的人儿还在激烈的纠缠着。汗水从他们彼此的脸上落下,好似那滴在海中的水珠。豆大的面积,任是如何,也激不起一丝的波澜。

熙和从卿羽的身上爬起,带了些许戾气地穿起自己的衣服。汗水透过身上薄薄的里衣渗了出来。许是因为炭火烧的太旺的缘故,整个太子寝殿,倒像是被一股股暖融融,热腾腾的春意包围着。

身下的卿羽赤着臂膀地躺在床上,秀发四散开来,像光鲜而狡黠的蛇,纠结缠绕,带了好闻的馨香。

坐起的熙和紧紧地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汗水濡湿了他的衣衫,就连那胸膛上,也是徜徉着浓浓的春光。

他浓重地喘息喷薄而出,好半晌,才平复了自己的心境。

“那个鑫和,只是想害死本宫!”他突然大声说,眼睛里充着赤红。

“殿下,也许二皇子只是为了清君侧也说不定……”,卿羽的声音隐约的传来,带着些许的慵懒。他慢慢地坐起身子,脸上一片诱人的绯红。

熙和不禁心中一动,用手抚住了那片勾魂摄魄的影子。

“朝中小人如今以颜敬海为首的势力已经逐渐深入到朝堂,直指皇室。皇上有心除他,只是眼下他却与锡王司徒子淳暗自勾结,二人又是手握重兵。有了锡王的支持,本已开始没落的颜姓势力如今可谓是如日中天……”他斜斜地看了熙和一眼,眼神中满是蛊惑的娇媚。“我想皇上肯定是觉得如今事态严重才将二皇子调回京师,以除乱臣贼子!所以太子殿下不必太过担心!”

“哼!”熙和冷哼,“若是这样也罢,只怕到时候情况有变,我们应付都来不及啊!”他的骨子里渗出与僧俱来的威严,仿若睥睨众生。

卿羽看着面前的人淡然一笑:“殿下何必着急?外姓势力不除,皇上怎会先打易诏的主意?”他顿了顿,用手拂开熙和的手,“太子殿下何不先除去叛贼势力,这样就算等到皇上有意传位给二皇子,恐怕到时候人心所向,他也绝不会公然易诏啊!”

“你说的有些道理!”熙和点头,然后抿嘴一笑,“况且我们如今有徐轶在手,撇下他的势力不说,就是父皇的诟病……嘿嘿……”他咧嘴一笑,“父皇老了,当年那个绝情绝义的铁血皇帝恐怕现在也会心慈手软了,我们这些做儿子的总是要好好孝顺他的!”

卿羽笑了笑,然后不动声色地拉过熙和的手:“那殿下准备接下来有何行动呢?”

熙和扭过头来玩味地看他:“那卿羽想让本宫怎么做呢?”他的手慢慢地抬起他的下巴,迫使卿羽看着他。

“奴才不敢僭越。”

“不敢?”熙和勾起嘴角,“我怕你是敢得很吧!当年颜敬海杀了你心爱的女人,你巴不得他早点死,你的那些小伎俩本宫有怎么可能不知道?!”

“殿下……”

“不过那又如何?本宫就是喜欢你这样,你越是这样本宫才觉得越有意思,何况他颜敬海本就该杀!”熙和的眼半眯着,眼中透着赤裸裸的杀意。

卿羽的心一悸。

“呵呵,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除颜敬海那是本宫分内之事,如今他又勾结了锡王……”他收紧手上的力道,卿羽吃痛,轻溢出声。

“本宫原本只想削藩,可没想到他司徒子淳这般狂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哈哈,那就不要怪本宫心狠手辣!”他一字一顿地说,满面皆是狠色。

暖阁中本是温暖如春的空气似是一下子冻结了般的寒冷,那袅袅的烟雾缭绕,似是在迷惑着人的心智,荡涤着人的心怀。

然后,熙和欺身上前,狠狠地咬住了卿羽的双唇。唇齿厮磨,那浓重的呼吸亦是在彼此相近的距离之间流转不休。没有半点疼惜的侵占,卿羽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唇间是他的气息,亦有自己被咬破的唇角流出的鲜血的味道。熙和就这般疯狂地啃噬着他的身体,疯狂的,在那之上反复地流连。似乎只是为了排泄心中的苦闷,排泄自己的怨毒。

卿羽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多少次了,他这般地对着他,也只是为了排泄心中的不满。他是知道的,太子只是想为自己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好龙阳只是他的借口而已,他真正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对他忠心,可以任由自己发泄的玩物罢了。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是啊,自己就是他最好的玩物不是吗?他们,彼此攫取,互相取暖,心照不宣。即使如这般似的拼命纠缠,也只是各怀心事。如此了了。

他想起那时太子将他从颜敬海手中救出时的场景,他对他说,若是你跟了本宫本宫绝对会帮你报仇!然后卿羽无来由地同意,即使后来入宫净身,也是那般地心甘情愿。

他是那般地渴望着颜敬海的死,就像上瘾了似的渴望不已。他可以为此付出所有的代价,包括失去尊严。

想到这儿,他的心还是微微的疼了,只是那疼终归是捎带了些许欣喜。脑海中浮现出翠柳的身影来。是啊,只要能为她报仇,尊严什么的便也不再重要了吧!

身上的人还在肆意地凌虐着,带着暴躁,似是要将他揉碎似的。疼\疼!那疼是长在心里的。这辈子恐怕是再也弃它不下了。唯一深刻地咬住嘴唇,默默地承受。

咸涩的腥甜弥漫在卿羽的口腔之中,新鲜地带了焦灼的红。熙和握紧了卿羽的肩膀,弯下身子用力的啜饮起来。

暖阁中,那靡靡的龙脑香肆无忌惮地飘散着。桌上的黄石琥珀砚台上,一只还未完全干涸的瑞紫镶金狼毫小笔下,一朵朵梅花争相绽放。淡雅的粉红,带了些许娇羞,似是想要夺画而出,与门庭外雪地中的梅花树一决高下。

突然,一阵略薄的微凉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卿羽睁开眼睛。

眼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此刻满眼的鲜红,带了少有的哀怨,就那般喃喃自语:“你们都要本宫不好过,既然你们要本宫死,那我就要你们亡……”

熙和深吸一口气忍住即将夺眶而出是泪水,脱力般地伏在卿羽的脖颈之间。身侧,是那柔玉满香的温暖,他终于忍不住沉溺地抱紧了身侧之人。

卿羽感受到了那突然收紧的手臂,自是迎合着将他拥入怀中。轻轻安抚。然后淡淡地叹出口气来。

这世间种种,种种世间,那道理,又有谁能说得清呢?命运未错,那活着的人又有什么错呢?倘若人生真如蜉蝣飘过,滚过无痕,是不是真的就会获得不一样的快乐?

厚厚的帷帐落下,盖住了满室的春光。春日无限,只是季节未到罢了。

那香炉里的龙脑香还在不止不休地焚着。遇着火,干柴烈火。是那铜盆里的炭火熏出的温热。

窗外一片萧索。白雪若幕,幕若流苏。这样的季节,是不是很快也会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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