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红妆1
纤纭自是知道的,只淡淡转身,语色见了沉冷:“若是皇上不信,我也没法子,我累了,皇上还是去陪着傅婕妤吧,别误了拉拢傅家大事,再怪罪于我,我可是担待不起。”
赵昂一怔,她冷嘲热讽,讥诮分明,她是生气是吗?气他的不信任!
便不禁有微点局促,是啊,自己承诺过,会保护她,不再令她受到伤害,可如今竟是如此疑她,她又怎能心平气和?
“纤纭……”
“皇上去吧,我累了。”纤纭依靠在躺椅上,轻轻闭目。
屋内静极,许久,方有脚步挪动的声音,渐行渐远!
纤纭方缓缓睁开眼,望着殿口幽寂缭绕的淡淡浮烟——赵昂,我知道你的抱负,你的担忧,可是原谅我,欧阳夙的仇,我必须报,此时,我亦需要南荣景须西征,大败楚诏,手刃漠川!
胸口寒重,不可抑止的一声轻咳,纤纭掩唇,她只望,她的身子,还能支撑到报仇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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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巷欢呼十里寺,腊前风物已知春。(1)
虽已是过了山茶盛放的季节,然茯苓园的晚茶花依旧开得娇媚鲜妍,只是独这一方园内才是上好,如若这宫墙中寂寞独放的含羞少女!
纤纭带了莓子,着了简单的水红细云锦长衣,裙幅宽摆,更衬得她瘦削身量如一抹绯红云霞,灿然生光。鬓边垂着的水纹碧玉雕花簪上明珠濯濯,瑟动如盛放晚茶娇蕊一般,鲜丽可爱。
昨夜有微微细雨,打湿了晚茶娇羞的花颜,有些微凋零的花叶洇在泥土里,清新气息和着淡淡花叶香气,沁人心脾。
纤纭捻裙流连花丛之中,端详着含珠带露的嫩香浮蕊,心情一片舒畅。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身后突有女子声音打破春色,纤纭眉心微有一蹙,如此大煞风景的声音,着实令人厌恶。
她缓缓转身,只见春阳下一女子赭金色长披曳地长裙,蓬松裙幅宛若盛放的高艳晚茶,妖冶釜,墨发高高挽起,腻云直上,簪九雀连环流玉簪,垂下珠珞万缕,贵艳如芳,凭显得她高不可攀的身份!
纤纭浅淡一笑,舒开眉间腻烦:“原来是傅婕妤。”
这称呼比着昨日的姐姐妹妹生分了许多,傅之灵便道她没那般好心,嗤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沐淑妃。”
言辞之间多有不屑,纤纭眉梢一动,伸手拂去落在眉间的水露,淡薄道:“听皇上说,婕妤是个懂规矩的,呵,却不知,见了我这淑妃,是不是也该有个规矩?”
傅之灵略微一怔,十指倏然紧扣,面色稍凝,望着纤纭,心口起伏如剧,一言不发。
身后的侍女以眼色提点,傅之灵只作不见,僵直的身体,立在怒放的晚茶花丛,到失了她这满身贵气,纤纭微笑不语,转身摘一朵晚茶在手,寒凉的露水滑落纤指,清爽怡人:“莓子,多摘些回去。”
“慢着。”傅之灵闻言,方才回神,上前一步,极是不愿的屈一屈身子:“见过淑妃。”
纤纭一笑:“好说,不知傅婕妤有何话说?”
傅之灵眉色暗凝,冷声道:“这茯苓园内的山茶,乃我亲手所栽,皇上亦有默许,茯苓园附归碧业宫所有,却不知淑妃这般喜欢,但是否也应问过我一声,再行采摘?”
纤纭淡淡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倒是我这才回宫的不懂规矩了。”
言毕,傅之灵有微微冷哼,纤纭夺过莓子手中花篮,向地上掷去,满地芬芳,花叶飘零,落满泥泞土色上,点染了春日雨后的萧索。
纤纭平声道:“还你便是,又没什么大不了,傅婕妤依旧如此,这般小家子气。”
柳叶儿似的眉本便是极好看的,挑起来,更有一番情味。
“你……”傅之灵望着她傲慢的眉峰,和那满地鲜妍凋零,不禁气郁:“沐纤纭,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不要以为,位份在我之上,便可以一意的欺凌于我,哼!你以为这皇宫之中,还是你当初在时一般模样吗?你以为,我是那逆来顺受、低声下气的杨辰妃?呵,只怕是淑妃不知,这宫内早已是不一样了。”
她眼角飞扬,颇是傲慢,纤绾缓踱步,莲色绸缎鞋沾了些微泥泞,踏在满地落蕊重芳上:“哦?我倒是也听闻过,说是碧业宫正在隆宠,比着先前紫芳宫与水芙宫丝毫不差,看来此言非虚。”
傅之灵端一端身子,扬扬含笑。
纤纭瞥她一眼,傲慢的神色突地敛起,变作了些许虚弱的轻咳:“妹妹,倒是姐姐不知这山茶于妹妹的重要了,是做姐姐的不是,妹妹还请不必放在心上。”
傅之灵回看她,诧异她转变之快,但见她雪眸微低,墨丝静静垂着,眼神不在时,到果真个惑人女子,虽不解,却傲然道:“知道便是好,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不相往来为好!”
“那么与朕,是否也要不相往来才好?”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冷冷道,纤纭眉眼不动,浅浅含笑,傅之灵眼光一惊,看着淑妃牵动的唇角方才恍然而悟,连忙转身,恭谨低身:“参见皇上。”
赵昂走过她的身边,并不叫她起身,纤纭微微低身:“参见皇上。”
赵昂扶住她冰凉的手,纤纭便轻轻咳嗽,以丝绢掩唇:“皇上,纤纭近来时常咳嗽,身子亏虚,因这山茶花摘个五六朵的,配上三钱仙鹤草,一两莲藕,一两白茅根(2),于咳嗽甚是有益,这才恳请了皇上,来这茯苓园采些,到不想惹了妹妹不喜欢。”
赵昂稍稍攥紧她的手,眸光忧虑:“这手怎还是这样冰凉的,不碍事,是朕准许你的,你若喜欢,这满园的山茶尽采了去,又如何?”
傅之灵神色陡然一变,低着的身子微微颤抖!
好个沐纤纭,竟将自己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