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开医院后,我直接去了游乐场。

从前弟弟最大的愿望就是康复后,像别的正常孩子一样坐过山车。

我孤身一人来游乐园显得有些滑稽,但,就让我来实现弟弟最后的愿望吧。

从前我也求过沈祈年,想让他在工作之余陪我来玩。

可沈祈年有时间激吻嫩模,也有时间给某女星点天灯拍下天价项链,就是没空理我。

我鼓足勇气一个人坐上了园区里最刺激的过山车,在最高点。

我又想起弟弟。

弟弟生病很多年,却总是在我看他时强撑着笑脸,让我放心。

“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吃药配合治疗,以后长得高高壮壮给你撑腰,看那个沈祈年还敢不敢欺负你。”

我在过山车上放肆流泪,弟弟在天上,我想我此刻一定离他很近。

人们都说,坐过山车,玩蹦极后就相当于重生了一次。

沈祈年,我祈祷我的新生,不会有你来打扰我。

离开园区后,我直接打车去了机场。

七年了,我在这里什么都没带走。

丢掉电话卡后,我将沈祈年的全部社交软件通通拉黑。

沈祈年发现被黎婉清全平台拉黑以后,甚至连电话都打不通了。

沈祈年内心生出前所未有的焦虑和痛苦。

一种超出控制的感觉,很是陌生,也很是难捱。

或许不应该那样冷冰冰地甩个协议书给黎婉清,女孩子都想要一场浪漫的求婚吧?

沈祈年突然想到了黎婉清的弟弟,听柳月说,那小子只是手术中出了点血,估计没什么大碍,就让他来做求婚时的见证人吧!

沈祈年兴冲冲想着。

黎婉清平时最宝贝的就是病床上的弟弟。

这次或许也只是想去别的城市散散心,为了弟弟也不至于彻底赌气离开。

沈祈年买了一大堆孩子喜欢的玩具,风尘仆仆赶到了医院,却看到病床早已换了人。

而邻床的大娘在听到询问后,大声骂了起来:

“你说隔壁床那个小男孩?本来都快康复了,偏偏来了个什么实习生来给他做手术,愣是没抢救过来,小伙子你是不知道,他姐姐哭得肠子都快断了哟!”

“那小男孩进去时好好的,出来的时候都不成人样了,那个关系户没一点儿道歉的意思还一直咯咯笑!”

“她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她上面有人,有胆量就去告,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小伙子我看你像是个有钱人,你要是认识这对姐弟,可得帮她们讨回公道啊!”

大娘的嘴一张一合,沈祈年却陷入了一阵眩晕。

过往的一切都有迹可寻了起来……

黎婉清的反常,黎婉清的漠然,还有……黎婉清的离开都不是虚张声势,而是蓄谋已久。

那一天,沈祈年像是疯了一般去档案室翻找着手术记录,却发现大部分都被篡改抹除了。

沈祈年揪着主任医师的领子怒吼着质问,又被一句话浇灭了怒火。

主任战战兢兢说道:“我们这家医院是您常年赞助的,柳月小姐是您亲手安排进来交给我带的,她是您的心尖宠,我们不敢忤逆她,只能照着她说的做啊……”

我对沈祈年的行为一无所知,飞机在异国的机场降落,引擎的轰鸣声仿佛碾碎了过往七年的所有沉疴。

我抱着那个小小的骨灰盒,踏上了完全陌生的土地。

空气是冷的,虽然带着陌生的气息,却意外地让我感到一丝久违的、带着疼痛的自由。

沈祈年的名字和他的号码,连同那座城市的所有记忆,被我彻底丢弃在了那片承载了太多血泪的故土上。

七年来,我爱过更忍过,我以为沈祈年会逐渐成长成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但我未曾注意,一段开始就地位悬殊的感情是不可能平等的。

沈家少爷和我这个保姆的女儿,根本就是两条不应有任何交集的平行线。

银行卡里的数字足够我安稳地开始新生活,这是最后一点体面。

我租了一间小公寓,窗外能看到一片宁静的公园。弟弟的骨灰盒放在窗边的小桌上,旁边摆着他生病前最喜欢的那个小恐龙模型。

“小睿,”我轻轻抚摸着骨灰盒冰冷的瓷面,“姐姐带你来新家了。这里没有沈祈年的背叛和轻视,没有柳月的恶毒与算计,更没有富人圈子里让人喘不过气的目光和耻笑。只有我们。”

最初的几个月,仍是行尸走肉般的麻木。

我白天去语言学校,强迫自己融入;夜晚则被无尽的噩梦和蚀骨的悔恨吞噬。梦里有时是弟弟苍白的小脸,有时是沈祈年冷漠的眉眼,更多时候是手术室刺目的红灯和柳月那张得意又恶毒的脸。我学会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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