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I侯倪视角
虽然那是拎包入住的房子,但是还是花费了我很久来制造痕迹。
我需要这里是个有很长居住痕迹的地方,无论痕迹多少。
而幸运的是,宸硕装好这套房子之后,就一直派人收拾打理。
我让人把地下室空出来,清扫整理,准备让那位调教师自行填充。
我不想冒充一个深喑此道的人,因为原本我就知之甚少。
还有什么角色比一个求而不得的傻女人更好扮演的角色吗?我想没有。
这样执拗的疯子无论做出来什么事情都可以被理解。
我仔细的装饰了楼上的主卧,主卧连接的休息室,和厨房。
我调走了那位住在这里打扫的人,这样整个房子就彻底的空了起来。
我花了一晚在这里试住,然后在第二天又再次补充了大量的细节物品。
我是大致知道些这些奴隶的交货方式的。
装箱或者封包,没人知道被送进来的是什么,甚至不会有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存在。
那些被称作商品奴的人类生活空间被压迫的极小。
大部分甚至一辈子都被囚禁在地下室里。
活着所需的一切都要依靠主人的仁慈,而若是主人不再仁慈了呢?,
也没什么,反正这世界上也没有人会知道他的消失。
但他被送来的模样还是让我有些吃惊。
那是极为严厉的束缚了,即使在我曾经看过的那些资料上也挺少见到。
“我可以拆开吗?”我有点心惊,不知道被缠在厚厚绷带后面的人到底是不得动弹,无法发声还是已经死了?
唯一安慰我的是赵明的态度,他态度温和的点头,并不在乎我要求进行验“货”。
但我看着那一圈圈的绷带有些苦手。
我猜这个绷带团子大概是先把人竖着缠一遍,然后再将人叠起来,横着缠一遍搞成的。
但是我却找不到绷带的头在哪里,索性这里还是能够找到一把剪刀的。
这样一切都简单了起来,但赵明看着我的目光却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绷带下面是胶带,我简直佩服极了,杀人抛尸会有他包的这样严实吗?我伸手按了一下应该是手臂的部分,底下的人抽搐着给了我回应。
很好,还活着。
跟着我住在这边的三个保镖是本家派来的,新人,认识的人并不多,但在这里这成了好处,并且嘴严听话。
我终于放弃了,把剪刀递给人后的阿韩,要他去把人剥出来。
有体力优势就是不一样,我进行的艰难的工作到了阿韩手里,三下五除二就从那堆黄色的胶带里剥出一个被汗沁的湿淋淋红扑扑的人来。
那下面还有锁链和皮带将双手在身后紧缚,顺便把双腿折绑在一起,从膝盖联到脖颈,但即使如此也不耽误我认出来被绷带覆盖了大半的那张脸。
我冲阿韩点了点头,示意他把人送去给秦医生。
赵明目送了他整整一程,我站起来,挡住他探究的视线,“我不知道这个游戏的玩法,但我需要他呆在这里。”
他点头示意他明白,但拒绝了我找人带他参观住处的提议,只留给我一个没头没尾的提示。我不知道他的话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威胁,但这种有迹可循的东西,并不能随口用来骗人。
一楼的诊疗室里,秦医师还在给祈少检查,他依旧昏迷着。
我站在门边望了一眼,然后决定趁着这个时间去查看一下那个专门用来和安少所在医院联络的邮箱——医疗费都是按月足额打到医院账户的,留下邮箱也不过是为了方便这边随时咨询对方的情况。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这里会有医院发来的一封未读邮件。
难道是若安少爷他,终于意识清醒了吗?
我花了十五分钟看完了邮件附带的视频,却感觉不到自己的愤怒,甚至连唾骂都欠奉,我冷静的打电话给相关的负责人,换掉医院了的护工。
终究是对着这位医生发来的邮件叹了口气。
如果是若安少爷的话,不是什么事情都很正常吗?
那个被龙爱着长大的,仿佛世界围着他旋转的小王子殿下。
哦,他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小王子殿下了,他受到了非人的对待,甚至意识不清,这不是我过去那么多时间里所遭遇过的无理取闹,而是可怕遭遇造成的某种反射。
我放下电话,想要再和发邮件过来的医生联系一下,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是发了邮件,顺便询问了所谓的自杀事件。
我算是什么人呢?姐姐吗?一个下属不需要为若安少爷做到这种地步,即使要做,也该是下面那个昏迷着接受检查的那个男人的责任。
而不是我,一个从未被若家接受过的私生女应该担负起的责任。
等我稳定好心情再次下楼时,秦医生已经做好了取样,并告知我三天后会送来检验结果。
我自然询问了他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看了看那瓶滴到一般的点滴,然后把目光转到躺着的那人身上,没有了绷带悟出来的热度,我才发现他的脸色白的吓人,“病人的身体比较虚弱,不建议做什么剧烈的活动。”
我不说话,看着那位有责任心的秦医生。
他终于假模假样的清了清嗓子,“不是伤害导致的昏迷,可能有些虚弱,已经给他点了葡萄糖,应该一会儿就能醒,不过手腕有一道像是自杀的割伤,为了防止意外,我给他打了一针,足够他一觉睡到天亮。”
秦医生不自然的看了我一眼,我却什么都没有和他交代,家族的医生口风再严,也不是没有透漏的可能,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所谓的计划。
我放了秦医生离开,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内心的复杂。
我从没想过他会成功的,也不知道在成功后为什么他会选择留在那个调教师的身边。
或者说,我从未猜对过这个人的想法。
但,我们必须要好好谈谈了。
已经正式成为安盛掌舵人的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安少的小跟班了。
无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至少要保持在理性的范围内,而不是莽撞冲动的想到就做。
想到一年前受到的那封延时邮件和寄存在银行的财产处理协议,我就感到一阵头疼。
是什么让他以为,像是安盛这样大型的集团企业变更掌舵人,就是签署一份度让协议这么简单的事情呢?!
原本为了避嫌,我应该回去住的。
可是问题是,这里没有人能够照顾他。
若家的少爷,按照祖训总是有那么一个一同长大的贴身仆人的,就像是曾经老管家和老爷子的关系,可战乱已经结束了那么多年了,早已是平等自由的新时代,还有谁会愿意给人做仆役呢?
按老爷子本来的意思,应该在家族旁系里面找个知根知底的,接过来好好教导,也算半个充数,好
和若安少爷相互扶持。
却没想到安少直接在孤儿院里认定了祁少,所以说,安盛现在的掌舵人祁少,最早也不过是安少捡回家养的小玩意儿而不是什么同贵到可以继承整个集团的身份。
但被龙大安少做事从来不循常理,不过十几岁就敢冲着黑脸能吓死一片人的老爷子建议,把打理家业的事情交给适合的人来做。
这个所谓的适合的人,就是祁少。
最早安少毕竟年幼,老爷子想着拖上一拖,等到安少再大些也就一切好说。但安少是老来子,又是独子,加上身子骨实打实的孱弱,的确是不耐烦这一杆子事,老爷子龙他,这事情最后也就作罢。
前年老爷子去时,即使再不甘愿,也只能将位置留给了算是半个安少仆从的祁少。
但我却好奇,老爷子给祈少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即使拿了掌舵人的位子,却依旧对若安死心塌地。
只可惜我寻到所谓‘生父’的时间已经太晚,所见不多,所以自然无法探究其中的真相。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干到我这个位置,敢在凌晨四点半把我从床上吵起来,除了集团动荡的大事,就只有家里那几个倚老卖老的所谓长辈了。
我看了眼屏幕,是七爷,老爷的堂兄弟,他们那一辈难得到现在还安康着的长辈。
“七爷早。”我压抑着早起的暴躁,尽量保持语气平和,那边似乎料到了我的不耐烦,没有绕圈,直插正题。
“小倪啊,我晓得你不耐烦七爷这么早打给你,可你要知道现在若安都那样了,你父亲又把位置交到了若祁的手里,你可得把住了他,要不然”
挂完电话,我仅剩的那点睡意已经消失殆尽了。
我没想到消息会泄露的这么快。
人就是这么奇怪,这人在若安还好好的时候,横挑鼻子竖挑眼睛的觉得我这个私生女不顺眼。
这倒好,若安才被确定难以治疗多久啊,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这个私生女身上,要我把住一个男人,好留住若家的家财,好让那些钱财势力到最后能留到一个姓若也留着若家的血的崽子身上。
哈。
想了许久,我还是决定不再睡觉,而是下楼看看他。
我对他有过好感吗?当然是有的,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是碰到这样俊秀体贴却又能干的人。
但这份喜欢在若安肆无忌惮的爬上了他养兄的床,宣布若祁是他的人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该适可而止的,感情上不占优势,地位上也同样,还有什么可争的呢?
但现在再把人送到我的面前,要我去拿,我却也不要。
别人感天动地,至死不渝的爱情,何需在加上一人呢。
我嫌脏呢。
我下楼的时候,若祁已经醒了,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微曦的晨光发呆,听到我进来,也没有动作。
好像那片灰色的天空就是全部值得他主意的东西了。
“若祁少爷。”我叫他。
他终于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和那次在地下室中的不同,而是像我曾经见到过无数次的那样,沉着冷静,仿佛万事尽在掌握的表情。
“你不该要我回来的。”他的语气很淡,像是悠远的云,随时能被风吹散。“我已经把该留的东西都留给你了。”
“您不该随意玩失踪。该留的东西?您如果说的是财产处理协议的话,我销毁了。”
“为什么?”
他问了一个傻问题。
那份协议,无论是真是假,如果没有他在,只会是一颗定时炸弹,就这么简单,简单到我懒得回答。
而他执拗的要一个答案,像个无药可救的小傻子。
“如果我死了呢。”
“但你还活着。”我讨厌了用敬称的无聊游戏,更想从他口中得到些实际的答案,比如“你手腕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那个叫做赵明的人逼迫你了?”
他看了一眼那个被贴在透明医用胶后的长伤口,像是看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你至少得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还是说,我根本不值得信任?”
回答我的依旧是沉默。
却又像是默认,让我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可笑的自作多情。我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想要等他给我一个答案。
却没有发现他已经沉默了太长的时间,等我去看时,却只看到一张潮红的脸,平日里凌厉的眉眼泛着欲望的水色。
“出去。”他语气冷肃,却掩盖不住颤抖的尾音。
他这是怎么了?我想要上前查看,却被他猛地站起来的动作下了一跳。
他步履僵硬的绕过我,然后推开医务室附带的淋浴间,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我不放心的敲了敲门。
却没人回应,我不得不用了大力气敲打那扇玻璃门。
“若祁少爷,你还好吗?说话!!!”
这次他终于没有再用沉默回答我的问题。
那声音里却没有理之前的冷硬,更像是软成了流水般的一团,带着显而易见的沙哑。
“侯倪,出去。”他顿了顿,流水的声音更大了,像是一场连绵不绝的暴雨,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其中响起“求,你了”
那是真正的戚戚哀求。
我在门口愣了很久。
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他不正常,肉眼可见的不正常,但我却对此毫无办法。
最终,我决定上楼,去联系一下可能的知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