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搭档”与黄焖牛肉(2)
管教把我提到楼上,他的办公室。.开门见山谆谆告诫我:“你在市一所待过,那里有那里的规矩,咱们这也有咱们这的规矩。到这里干什么来了,你应该清楚。有利于反省改造的话可以说,不利于反省改造的话别说。自己说的话如果引起了号里的骚动不安,生出什么事来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管教几句话说得我如同醍醐灌顶,真为自己后怕。号里现在要是真有哪位二愣子,为了不吃窝头拿市一所说事,我无疑就是罪魁祸首,吃不了得兜着走。牢里面什么样的混人都有,这种担心不是多余的。借机闹事嫁祸于我也不是没有可能。本来我以为管教提我,是例行公事。我刚来,按照市一所的经验,二十四小时之内,主管管教是要谈话一次的。听到这里,又想想和我前后脚进来的那些人,一个管教找谈话的都没有,看来红看这条规定执行的并不严格。现在偏偏单挑出我一个人来,看来管教准是专题找我单独训话的。当时我的汗都下来了。刚进号就给管教这么一个印象,以后的日子怎么混呢,千万别拿我当了反改造的典型。进红看两天多,我已然感受了这里的严酷,我可不想给自己再加码。
毕竟在牢里待过一段时间了,我还是知道如何对待管教。尽管我说的是事实,而且并无不良动机,就是聊聊闲天,随口说出的。但是这次我吸取了在市一所和刘队说话时的教训,怕又生出“顶嘴”的嫌疑,没敢作任何解释。一个字的辩解都没有。看到管教只是警告,并没有作出有所处罚的意思,我就低头默默地听着。。.只是在最后管教让我回号时,说了一句:“您说得对,我会注意的。谢管教。”
我们的主管管教是兼任着乙监区区长的,工作水平自然在一般管教之上,人平时特别严肃,每次到号里都显得很威严。那天说的话很警醒,但态度上并不严厉,还是让我坐到椅子上听的。按照这里的礼仪,和管教说话,都是需要立正站里听取的,能够让坐下,已然是一种高待遇。
那时我刚进来,和管教一点感情、面子都没有,能够享受这样的待遇,当时我是觉得很庆幸。还以为自己命大福大造化大呢。直到我出来后,听了同事的解说,才知道了原委。这个插曲需要交代一下,以示感谢。
当初在XX侦查总队面临被拘留,问我通知谁的时候,我选择了我的供职单位。后来的实践证明,这是明智之举。我被转押到红看之后,有关部门又通知了我的单位。单位的领导听说后,立即叫来了保卫部经理,告诉他“老林被送到区里来了”,让他赶快到分局去一趟,找熟人托关系,以求在看守所里能够对我关照一下。我们保卫部的经理雷厉风行当即行动起来,马不停蹄地一系列的活动,又托人又请客,把人情终于给我托付到了看守所里。出来后,这才使我在刚进红看就犯“错误”,没有受到处罚,而且还能比较体面地度过了一关。
红看是讲究牢中礼仪的地方。每次吃饭前还有一套古老的仪式要举行。开饭时,人们都是坐成两排,靠墙一排,靠板沿一排,两排面对面盘腿坐下。由劳作把主食逐份分发。中、晚的菜汤每人一碗。早点时,个人那个碗要盛稀粥。咸菜被分成三份,号长这里留一份,其余的两份摆在两排人的中间,大家共吃,并不分到个人名下。一是没有碗,二是数量也不多,分到个人碗里也没有几条。但基本够吃,有剩余的,劳作要把它存起来,以备下顿。领到食物的人这时不能拿过来就吃,都要整齐地摆放在自己的面前。
分发、摆放完毕以后,号长这时照例要问一声:“都有了吗?”
众答:“都有了。”如确实自己还没有,比如还差一个窝头,或是没有菜汤,要在这时先举手示意,再说自己还没有。劳作会马上给补齐。
号长听完回答,确认都有了,于是下令:“吃吧。”
说完“吃吧”,这时还并不能吃,而是要众人齐声喊一句:“谢XX”(XX是号长在这里的“官称“)。之后,大家才能开始吃。
有的新收刚进来,又是第一次进看守所,不懂这套仪式。有的牢犯被抓后,狡猾抵赖,审讯的时间就长,有的还被警察故意“蹲蹲性”,更是不知多长时间没进食了,到了号里如同饿狼,窝头拿到手里,吭哧先咬一口,不管不顾就吃起来。这种情况号里也是经常遇到的,这时旁边的人就有义务赶快制止。一般来说,号里也讲“不知者不怪”这条常情,对于初犯还是可以谅解的,最多也就是训斥两句,告诫他进了号里要懂规矩。只有不听劝阻的才会受到进一步的惩罚。而旁边的人见状没有马上制止,则担的责任更大,往往受到的训斥比那人还要更重一些。因为他是“老收”,应该有责任维护号里的正常秩序,并做好传帮带。
同市一所一样,红看也有改善生活的日子,是每周的星期四。通常是,中午一顿的主食吃馒头再加一份炒菜。不过,那馒头与其叫馒头不如叫发糕更确切些。外形和发糕一模一样,是一笼屉蒸成一个,然后用刀划成方扁型一块一块的。内在质量也和发糕相同,非常松软,里面一个一个的蜂窝。炒菜,都是家常菜,鸡蛋炒黄瓜、肉炒土豆片,肉片炒芹菜等等,味道还不错。
改革春风吹满地,当然也会吹到红看里。这里也实行了双轨制,“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并存。你对“计划经济”的牢饭不满意,按时兴的说法,不要去找市长,要找市场。只要你有雄厚的经济后盾,尽可以享受市场经济给人们带来的惬意。所里的“市场经济”就比较发达了,早点每份三元:通常是一张家常饼,一个小炸油饼,没有稀食。但和市一所不同的是,早晨的“市场经济”并不能充分满足“市场”的需要,还带有点计划经济的余韵。采用轮换供应的方法,一天供应甲监区,一天供应乙监区。但即使供应到了自己的这一区,就算你“牙好胃口也好”,却也不能“想吃就吃”。因为数量还不足。每天早晨牢门一响,劳动号给你几套是几套。给谁吃,由号里自己再“二次分配”,这是号长的权利了。表现不好的,当然也就被取消了“准吃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