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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搭档”与黄焖牛肉(3)

一份“市场经济”的早点,量不小。.先前我都是和别人伙吃一套,每人一半,对我的胃口来说这已足够了。号里的很多人也是每次吃半份,待的时间长的人一般都有固定的搭档。我初来咋到一时还没有合适的搭档匹配。但也不犯愁,由于每天的数量有限,想吃人多,供不应求,很容易就能找到合作的伙伴。我买到早点了,为了不得罪人,不偏不倚,手托着它现场“征友”:“哪位来一半?”有意的就搭话了。下次他买了早点,再分给我一半。有时早点分数太少,号长想要照顾的人都分配不过来,也主动给搭档一下。但大多数时间号长都不费这个事,就是让个人去自己找。后来随着打击牢头狱霸活动的深入开展,所方多次强调一律不准伙吃伙喝,俩人搭档吃早点也算在伙吃的范围内。而且规定即使是不互换,白给别人也视同伙吃,同样禁止。这也是杜绝以伙吃名义,白占他人便宜现象而采取的一刀切办法。我只能自己吃一套了。剩下的,扔掉不光可惜,而且在号里很多人还吃不上吃不起“市场经济”早点的情况下,如此暴殄天物,也是一种罪过。又不能留下中午吃,不仅天热容易馊,而且号里的规矩也不允许这样作,只好自己全部吃掉。结果,在红看这些日子,早晨的一张家常饼、一个油饼,再喝点“计划经济”的玉米面粥,把我的胃口大大地撑开了。以至于现在走向社会了,每天早饭的饭量比进看守所以前整整翻了一番。

红看的“市场经济”不卖盒饭,都是散装的,由炊场给做好,装到大盆里由劳动号推车到楼道来卖,买的人拿自己的饭盆一份份现盛。显然它也不能叫盒饭,所里都是统称为“小炒”。午晚饭都有供应。午饭通常只供应菜,没有主食。如果是羊汤或锅巴菜之类才配套带两个烧饼。菜一般情况下都是凉拌菜,拌芹菜、拍黄瓜、鸡丝拉皮之类。或是从外面买来的成品,如羊汤、锅巴菜等,按照所里的称呼,这也叫“小炒”,虽然它并不“炒”或根本也不能“炒”。只有少量时间才供应真的热炒,也是很简单的如炒圆白菜之类家常菜。午饭的价格相对便宜,一般是五元。一份拍黄瓜,五元;一碗羊汤、两个烧饼,五元;一碗锅巴菜、两个烧饼也是五元。而凉拌菜里面如果加点荤腥,如拉皮里带了点鸡丝,成了鸡丝拉皮,立时身价倍增,十元。芹菜、西胡等素菜真的给热炒一下,也要十元。

“市场经济”的晚饭,菜全部是热炒,土豆辣子、烧茄子、苜蓿肉、黄瓜鸡丁、冬瓜丸子汤等,通常都是加了点肉的荤菜,有时也有中午没有卖掉的素菜继续卖。.主食通常是米饭,如果是汤菜,冬瓜丸子汤之类,反而给馒头、大饼。因为占着锅,无法蒸饭了。这时的馒头、大饼都是从外面市场上买来的成品,与牢饭改善生活时馒头的质量不可同日而语。菜的味道无论煎炒烹炸都确实不错。而那个米饭则实在不敢恭维,每次不是夹生就是糊,除了夹生和糊就是既夹生又糊,根本没有“正常”的时候。一顿饭总让人觉得有点沮丧。每星期还供应一两次特种全荤大菜,红烧鸡块、黄焖牛肉等。不过那个鸡块,往往也是“可啃系数”极低的,鸡胸鸡大腿的部位都很少见。不知是由于食材本身就这样,还是劳动号的手工操作带有倾向性,反正进到我们号里的都是鸡脖子鸡脊梁之类,有时还有鸡脑袋。晚饭的价格,素炒还是十元,偶尔也有为了处理,降价到五元的时候。肉炒一律十五元,如果是全荤的特种大菜,二十元。这个价格,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在当年可是贵的离谱,堪与五星级饭店媲美。社会上的菜市场,五元钱,黄瓜买不了一筐,也能买一大盆。生牛肉的价格,十元钱可买三斤,尽你挑好的。

本人在市一所时是长期依赖“市场经济”的。到了红看后,这里的早点由于数量不足,都是当场现分配都给谁吃。能配给到,我就吃,不能配给到,我就吃牢饭。午饭和晚饭都是一顿一次提前预定。劳动号在楼道里吆喝着“土豆辣子,十五”到各号征定。对着五元一份的拍黄瓜、拌芹菜,而且也不给主食,还得照样啃窝头。无论是经济上的性价比,还是舌尖上“可吃性”来说,都难以令人满意,吃过几次,以后我就不大定了。晚饭如果有荤菜基本都定,要还是素炒圆白菜之类我就不定了。中午如果吃了羊汤烧饼,算是已经解了点馋,晚饭我也就不定了。那个价格——虽然身在号里,家人怜惜我,经济上也不是太接受不了,会尽量满足我的需要,但让人总感到如同受压迫似的,吃着心情也不愉快。

没有小炒的日子里,我照样还是吃自己那份“水上漂儿”。每次我都是这样吃的:先把窝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泡到菜汤里,让它们浑然一体,金黄的窝头,翠绿的芹菜叶,在我的通红塑料牢饭盆映衬下,宛如一碗“黄金翡翠珊瑚汤”。但我的进餐形式有点低俗,是采用俗称“喂猪式”的那种吃法,擓一勺连“黄金”带“翡翠”混编送到嘴里,糊里糊涂嚼上几口赶快咽下去。味道有点淡,如果能再嚼点咸菜就好了,可惜这里没有卖的。

作为一个区级所,红看的规模比市一所要小得多,面对在押人员,没有市一所那样的“微型超市”。有一个卖东西的地方,号里人叫它小卖部。每星期二上午、星期四下午,两个半天营业。经营的品种也少得可怜。用的,仅有布鞋、毛巾、牙刷、牙膏之类。吃:更不值得一说,像市一所那样的烧鸡、香肠、火腿肠没有,连方便面、咸菜都没有,能够“进口”的只有一种小包装的饼干。在红看,钱、铺盖被褥及衣服,可以从外面进,其余的吃的、喝的、抽的香烟等等,只要是所里小卖部有卖的,或是可以用卖品替代的一律不准从外面打进来。牢里人要想改善一下生活,唯一的途径就是购买所里供应的“小炒”。需要补充一点的是,在炎热的夏季,这里每天下午、晚上都有雪糕、冰棍在卖,劳动号推着车,不时在楼道里吆喝。西瓜、“伊丽莎白”之类就连想都别想了。

红看里的小炒,后来我把它和“黄金搭档”在适口性、价格比上作了些“研究”。越“研究”体会越深,感到对于“计划经济”方面,只从玉米、小麦两者之间的价格比较上单纯地着眼,眼窝似乎有点浅了,立意不高。似应该体会到利用“计划经济”的杠杆,去撬动“市场经济”发展的角度来观察和认识,才能体会其中“唯物”、“辩证”的奥妙。如果平时号里都吃馒头,小卖部再卖烧鸡香肠,那二十元钱一份的小炒还卖给谁去。

红看里小炒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那就是它的味道非常鲜美。这里天降“尤物”,目前在看守所炊场掌勺的大师傅,本是一位全市闻名的大字号饭庄的高级厨师。据说是因为卖房出事了,贷款买房,买完卖出,售房款留下了,贷款又不还,涉嫌诈骗进来的。已经判完刑了,由于身怀绝技,所里舍不得送他下队,留在看守所服刑,专司做饭。一般的牢饭自不必劳他的大驾,荤菜大菜他才一展身手。更多的是每天给管教们做“干食”。无愧大饭庄出来的,确实手艺高超。平时在一般的炒土豆辣子、圆白菜上发挥得还不明显,而做大菜时可就露出“峥嵘”了。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道黄焖牛肉,做得简直出神入化。可以说在笔者吃过的所有黄焖牛肉中,能够与之比肩的还真不多。由于它的售价高达二十元,预定时有人嫌贵,就没有买。可待黄焖牛肉进号后,不用吃,闻着它的味道就香气逼人,没买的人后悔了。能够吃上小草的人都憋上了劲,发誓即使别的小炒都停了,集中财力,下次也一定要买。而吃过的,更是吃一次想两次。

我第一次吃它,还是在乙久进号不久的时候,对伙吃还没有禁止性规定。我和陆号长伙吃的。当然。说是伙吃稍嫌勉强,是我自己主动硬凑上去的。当时陆号长正和一位号里的特殊人物“七哥”俩人一起伙吃。说“七哥”特殊,是特殊在他是一位本地连锁企业的大老板,有钱有势。有钱表现的很直观,现在脖子上带的大金链子足有我小拇指粗。有势从金链子上也看得出来。这东西包括戒指、手链之类以及女士们的耳环、头饰都是号里的违禁品,严禁带到号里,连普通的发卡都不行。而七哥金链子照样明晃晃地戴在脖子上。甚至有时一大早刚起来就喊他“提讯”,等回来一问,原来是出去吃包子去了。

他和陆号长在一起当然吃得不错,顿顿都有小炒。一天中午不知什么原因,可能是七哥又出去吃包子,而陆号长正赶上提讯,错过了定小炒的时间,他们没有定上小炒。我那天刚好定了一份。由于一种特殊的机缘,自进号第二天,陆号长一直对我很照顾。三天背会《守则》以后,照样什么活都没有安排我干,睡觉也尽量安排一个好位置。看到这种情况,我就把自己的小炒端过去,对陆号长说:“您来点这个吧,正好我一个人也吃不了。”意思是把我的小炒给他们拨一部分。陆号长客气,但禁不住我坚持,就说:“那你就坐这跟我们一起吃吧。”恭敬不如从命,我顺势就坐下了,由此形成了我们三人一起伙吃的局面。能够与号长同伙吃饭,对于我求之不得,弄的号里人都挺羡慕。我那时刚来两眼一抹黑,正是寻求庇护的时期,人家号长对我这么好,想报答还找不到机会呢。那天楼道吆喝“黄焖牛肉、黄焖牛肉”,我说我来定吧,坚持让记账员打我的卡。等到黄焖牛肉进来,吃的时候,我自然不能多下勺子,浅尝辄止吃了两块。后来陆号长谦让,我才又勉强吃了一小块。这样的吃法显然不能畅意,不几天所里下令严禁伙吃,我们的伙食团解散了。在乙九没能等到第二次黄焖牛肉,我就换号了。到了新号一直到开放,就等来一次,个人独吃一份,让我充分领略了它的美味。这么好的东西,经济收益也很可观,所里为什么就不安排多做几次呢。可能还是因为价格过高,唯恐销路不畅或是影响别的菜品的销售吧。

正是红看的黄焖牛肉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由此养成了我爱吃黄焖牛肉的嗜好。从看守所出来以后,朋友们张罗着给我接风,连着下了几次馆子。每次只要有,我都必点这道菜。成了我的保留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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