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4 告诫意
第三十八章 告诫意
“这个……”景阳犹豫着,总不能就这样静静地呆着,两个人也得说些什么,“是喜欢他的画开始吧?”
希望她可以否认,可她却直白地承认了。.
“竹篁小居里有他的画。”细细回味着,眸子发光,笑容温和甜美:“我从来没见过下笔如此刚劲有力的丹青,又那样的洒脱。”
最初吸引她的,不是豪情、不是张狂和画里隐藏的傲视天下,是洒脱、下笔的干练,收笔的洒脱。
“颜昊的画确实不错,我父皇也很喜欢他画的《骏马图》。”
谈到颜昊,景阳很快就忆起另外一件事情。“听说他二十岁就曾拜为大将军,后来又被降为……”
自来官场中人,官多是越当越大,可颜昊倒好,封候拜将,却一下子被贬为士兵,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轩辕宸道:“他触怒父皇,父皇一怒之下撤了他的职,将他贬为十夫长。”
“他犯了什么罪?”爱上了一个人,却不了解对方,很想听听颜昊的故事和关于颜昊的一切。
即便颜昊有真的试探、算计过她,可景阳无法恨他,她喜欢他,除了爱他之才,更敬重他。有时候情爱这东西就是无法理喻,明知不可以,却偏偏动了心,无法用理智控制,无法用对错衡量。
况且,景阳如今怀疑颜昊并不是真的算计,更有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设下的一个迷局。
“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轩辕宸不想说下去。
景阳来了兴致:“太子殿下,你告诉我吧,我想知道关于他更多的事。”
没有回头,可那语调急切而带着央求的语调,令轩辕宸不忍回拒。
道:“是几年前的事。那时候,父皇身边有位年轻、貌美的菊嫔娘娘,其宠爱程度可与皇贵妃平分秋色。颜昊回朝受封,参加宫中举行的大捷喜宴,居然溜到御花园调戏菊嫔娘娘,被宫人抓了个正着。后来,父皇震怒之下将菊嫔打入冷宫,而颜昊也削爵降为十夫长……”
颜昊虽狂、虽傲,但还不至于如此分不得轻重。如果真有此事,只能说明颜昊很爱菊嫔。既然爱她,又怎会让宫人抓了正着,还菊嫔被贬冷宫。
“这其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最初怀疑有人使计陷害二人,经内务府调查之后方知:颜昊是菊嫔入宫前青梅竹马的情郎。”
如果真有陷害,最有可能的便是皇贵妃。后宫争斗、算计不息,如若菊嫔获罪,皇贵妃又可恢复以往的独宠。
“菊嫔闺字婀娜?”
轩辕宸道:“你知道她的名字?”
六福子设下那样的局,可谓用心良苦,不仅将颜昊的过往调查得清清楚楚,连菊嫔的事也被他用得真实。
那夜在竹篁居所见,颜昊是轩辕宸的人。可此听轩辕宸缓缓道来,并不像自己的人。而且令宣也有说过,他曾亲眼看过颜昊亲手作丹青。
轩辕宸骗人,没道理连令宣也说谎话。
这件事,只能说明,她所见的未必属实。
不是实,便是六福子设下的局。
“倘若当初菊嫔未被父兄送入宫中,她和颜将军倒不失为一段良缘。”
轩辕宸不轻不淡的一句话,在景阳听来却是在说:颜昊对菊嫔痴情!
景阳轻叹道:“人世间的情感最是难说。”
“菊嫔进入冷宫半年后,受不了冷宫的凄苦,得知父皇新宠蓉嫔,悬梁自尽了。”
“死了?”
轩辕宸点头,道:“冷宫的老宫人将此禀报母后时,我便在旁边。母后念她服侍父皇一场,请旨父皇,恩准菊嫔父兄领尸体回乡安葬。”
颜昊得知青梅竹马的意中人死了,不知道有多难过。
轩辕宸头时,景阳放下手中缝补的衣衫奔了过来,见轩辕宸赤泡温泉,身子快速转向一边,道:“轩辕宸,有些话我还是想问你。”
“你说!”
“是不是你让颜昊故意接近我?”
她怎么会这么问?
轩辕宸心里猜不出来,自己要怎样回答才是正确的。
既然不知道答案,他就选择沉默。
“你为什么不回答?”
“这件事,你应该去问颜昊。”
“问他?”现在她能否离开这里还不一定,去哪里问他,如果颜昊是受人指使,又岂会轻易承认。原本以为答案已经清晰,可现在又模糊起来。
景阳的心头一团迷雾,她静静地坐回原来的地方,静静地缝补:“我不喜欢被人利用,我讨厌算计,可无法逃避。那次我生病,颜昊与瑞亲王在我内室大打出手,我便知晓他待我是真心的,可我还是希望那是一份纯粹的情感……”
“什么是纯粹的感情?”
景阳根据自己的理解,缓缓道:“无关权势、荣华,无干相貌,单纯的喜欢和爱,没有尘世釜,只有喜欢……可是,我能吗?也许当我踏上和亲路,就不该再梦想有爱情,爱情于我就是一件奢华春梦。”
这,就是她所渴望、梦想的。
“你就是你,怎会与相貌无干?”
“今日我艳倾天下,他喜欢;若他日我丑陋不堪,还会喜欢吗?”
“这些是不存在的问题,你想太多了。”
不,这些是存在的可能。
若是改变了容颜,没有今日的绝艳,他还会喜欢她么?
景阳不知道,而她终有一天是要做回自己的。
原来爱情,是和容貌、荣华有关联的。
失去了容貌,失去了身份,她什么也不是,只是那个不被人注意的女子。
带着几分感伤,景阳缓缓道:“我认为的真心无论贫贱富贵、美丑病健,始终如一。”
“还真是小女人,居然讲出这么无聊的话。”
景阳并不认为这是无聊的话,没人了解她此刻的心情,她感觉不到踏实。每每看着菱花镜里那个美艳无双的女子,她会失神、会发愣。她害怕失去那张美艳的面容,还原成本来的样子,又将何去何从?
“原来,要一份纯粹的情感真的很难。”
有些话,她不能讲明,因为她是景阳。
静默地缝补,不再说话,可内心的波澜却难以平静,涟漪不断,风浪不断,听了颜昊与菊嫔的故事,她不敢再往下想。
菊嫔,一定是如秋菊般美艳的女人,就如她的名字,婀娜多姿,风华绝代。
“轩辕宸,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明明是内心自卑得要命,却还要装出一副高傲的样子。”
轩辕宸怀疑她是在说自己。
景阳道:“一定有的,其实高傲和自卑是那样的近,近得有时候让旁人看不清。骗得了别人了,却骗不了自己。”
轩辕宸越来越怀疑:这个女人很了解自己。否则,她怎么知道他的感触。“你在说自己?”
景阳在说自己,何偿不是在说轩辕宸。那天在箭术校场上,当轩辕焘一声厉吼,除了轩辕寒其他人都吓得面容惨白,轩辕宸又何偿不是害怕自己的父亲。
“从小因为是嫡长子,在所有人的希冀中长大,他们给了你太多的期望,可是却太少关心你,这样的心情一定很难受吧?”
“本太子不需要别人关心。”轩辕宸好讨厌景阳说的这些话,句句皆中要害。
“人,怎么会不需要关心呢?那你还真是很特别呢?”
轩辕宸的心很痛,这讨厌的女人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害得他的心情好差好差,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错过了那么多。
他愤愤地道:“景阳,不许再说这些无聊的话,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原来你是害怕,原来你必须保持冷漠、残忍……可是,总戴着面具,你不会觉得累吗?”
景阳说完,能从对方的气息里意识到轩辕宸的生气,不再继续说下去,低埋头,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不找轩辕宸,她和谁说。
不说话时,除了手头的针线活,她总得做些什么,索性唱起小时候常听母亲唱的那支歌:“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最好不相爱,如互便可不相弃。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歌声忧怨,和着轰轰的瀑布声响,应着拂过山谷的秋风,低沉又悠扬,就像是看透了尘世万般柔情,千般痴缠。
听得轩辕宸心里一阵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宸有些困乏,唤道:“景阳,把晾干的中衣递给我。”
回首时,景阳依在树下已经睡熟,微风轻拂,眉梢含笑,定是做了一个快乐的梦。是谁曾道:一个人是否快乐?在她熟睡时便能瞧出。
即便被困山谷,熟睡时她的脸上还能有笑容,这真是难得!轩辕宸很快忆起在太子宫的众多女眷,或娇或媚、或美或丽,可她们没一个睡着了如景阳这般迷人,那浅淡的微笑就像天上的云霞一般耀眼。
轩辕宸小心翼翼地出了暖泉,一蹦一跳地往苹果树移去,穿好内衫、中衣。景阳还在睡觉。身边,放着已缝补好的锦袍、斗篷。
一丝从未有过的心动、怜惜,涌上心头。轩辕宸小心地俯下身子,取了斗篷轻轻地为她覆盖在身上。
“谁?谁?不许碰我!”熟睡的景阳惊呼一声,双臂一推,轩辕宸四脚朝天跌倒在软绵绵的落叶上:“啊——”
睡得甜美,可不等于她睡熟了不会有防备。
景阳睁眼看到地上躺着的轩辕宸:“我不是故意的。我睡着的时候会很戒备。”
扶起轩辕宸,让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面露愧色,道:“你先前怎么不唤我,让我帮你取衣服?”
“看你睡得香甜,实在不忍惊扰你的美梦。”
那确实是个美梦,只是景阳突然醒来,已经抓不住那梦的尾巴,只觉得睡着的时候特别开心。.
看到陷入沉思的景阳,轩辕宸有些不忍,道:“我和颜将军并无甚交情。若说交好,五皇叔、三皇弟倒和他是挚交朋友。”
“他和肃亲王是生死之交,与瑞亲王是知己之交。一个人能有这样的朋友倒也不错。”景阳轻描淡写地说道。
“颜昊此人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令人敬重的将军,但做为丈夫、兄长、父亲——不行!”
“什么意思?”
轩辕宸的神情很怪异,说不好是赞赏,还是鄙夷。长长叹了气:“他和肃王府的颜嫔是兄妹,自幼无父无母寄居在叔伯家中,没少给他的叔伯生出是非,后来效力军中,连一个栖身之处也没能给颜嫔。而今虽贵为左将军,却连府邸都没有。”
一个无法给亲人舒适生活的男人,又如何给自己的妻室更优越的生活。
这是轩辕宸善意的告诫和提醒,显然景阳不乐意听。
“这只能说明,他是一个正直、不苟小节的人,以他左将军身份、权势,收受贿赂,建座府酃不容易。”
轩辕宸笑:“你认为我在说他坏话。”
“难道不是?”
他就是在抵毁颜昊。颜昊不贪权势,因为菊嫔的事得罪北凉皇帝,这是性情中人;为了下属,宁愿放弃御赐的府邸,这是礼贤下士;颜昊给叔伯惹事,是因为他的婶母欺人太甚……在景阳看来,颜昊才是当今天下的真豪杰、真男儿。
“当然不是。我只是提醒你,轩辕宸不适合做你的丈夫,若是你跟了他,会吃苦头的。”轩辕宸又道:“加封左将军之时,父皇也曾特赐府邸,可他却说自己孤身一人不需要府邸,请求将府邸转赐给军中副将。”
这位军中副将,便是颜昊的结义兄弟——阿极罗。铁骑营中又一个战功赫赫的人物。
“他爱惜将士,又怎会不爱惜自己的家人?”
轩辕宸无奈摇头,道:“但愿你是对的。”
景阳固执地道:“轩辕宸,你听好了,不许你说颜昊的坏话。”
她连旁人的告诫都丝毫听不进去。
轩辕宸善意的话语,在景阳看来却是背后说颜昊的坏话。他堂堂北凉太子,又怎会是这种鼠小之辈。
“哼,颜昊才不会像你呢?妻妾成群,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草原上有种马,你就是北凉的种人。颜昊就是比你好,他一心一意,重情重义……”
轩辕宸道:“你好自为之!”
他摇椅晃地往一边移去,景阳不服气地大声吼道:“颜昊就是比你好,他比你好……”
好又如何?她为什么一定要冲轩辕宸喊出来。
静下心时,景阳觉得轩辕宸并没有最初的那般讨厌,没有当年她认定的冷酷无情,至少他懂得在她睡熟的时候为她披上斗篷,这是一个很细微的动作,却完全巅覆了轩辕宸以前印象。
轩辕宸回过头,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景阳不听他的,他觉得很生气。
他为什么要生气啊?她喜欢谁和他有什么关系?可是景阳竟然说他妻妾成群,女眷多了又怎的?北凉皇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他是太子自然就得有太子的样子,可竟然被景阳骂成是种人,什么叫种人,拿他比成畜牲。若在太子宫,敢说这样话的人,早被拖出去凌迟处死了。
他好意告诫,反惹来她的嘲笑。
轩辕宸嘟嘟囔囔地骂道:“柴静儿,早晚有一天你会吃苦头的。到底是你了解颜昊,还是我更清楚他的为人,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原来也只是笨女人一个。”
天暮之前,景阳又采摘了些野果子,洗净用帕子捧着送到轩辕宸身边。
“饿了吧?先吃些果子。”
“不吃!”轩辕宸愤愤地答道,一把打落景阳手中的帕子,山枣、野苹果撒落一地,景阳秀眉一挑,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吃。本太子有手有脚,自己会摘!”
为什么要因为景阳对他的大吼而生气,是因为知晓她真心喜欢的人是颜昊。
颜昊有什么好,不就是一个沙场的将军、粗人,却博得她的欢喜,只是因为他会画丹青么?
他是堂堂太子之尊,居然将他视若无睹,而他就算如何优秀,到底入不了她的心。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爱吃不吃!”景阳也没好气,她又不是生来就要贴着人,将地上的果子拾落干净,重新洗了,坐到一边吃了起来。
轩辕宸不睬景阳。
他发现景阳似乎有不舒服,趁他不备的时候从地上捧了些燃成灰烬的草木灰,捡开里面的碎棍,将草木灰包裹在一块布里。
她要草木灰做什么?
轩辕宸有些弄不明白。她包裹完毕,将裹有草木灰的布条藏在衣袖里,往温潭附近跑去,躲到几棵山果树后面,像是出恭又不是。
他心里暗道:这女人真是麻烦,不就是出恭么,难道还学猫儿,要把粪便给遮盖起来。想到这里,轩辕宸不由觉得自己太过无聊,忍不住笑起来。
轩辕宸发现景阳喜欢拔下头上的桃木簪,用簪代笔,蹲在暖潭旁边在水里写字,开始写得很慢,到后面的时候她会写得极快。随着景阳的笔画,他能猜出她在写“颜昊、相知、相识……等字眼。
那只是一只极寻常的桃木簪而已,可她却当成宝贝一般,可为首饰,又可暂代为笔。
“那簪子是他送给你的?”轩辕宸实在按捺不住。
几乎每天她都会蹲在暖潭旁边练习一、两个时辰,从未间断,这几乎成了她的习惯。
景阳望着不远处的轩辕宸,两眼茫然:“他?”
轩辕宸轻吐一口气:“是颜昊还是顾少白?”
景阳不屑一笑。
轩辕宸却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了答应:“看样子,你很在意桃木簪。既不是他们送的,难道……”
景阳的笑容有了一种温和而幸福的蕴味,似想到了什么,却是轩辕宸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恬静而安祥的笑。
“哦,是你的亲人!”
景阳惊异地回头,这家伙的确很聪明,单从她的神情里就能猜出送桃木簪的人。
“送你木簪的人,非富即贵,怎会拿出如此……”
“不许胡说。这怎么能比呢,大街上卖的,非金即银,可这个……是哥哥一心一意为我做的。”提到哥哥,景阳的神色更温和了,带着无法言喻的甜蜜,“它是哥哥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从选木头到雕刻,全是哥哥的心意。他一定用了很久,才为我做好它,然后还要为它上色……就算是天下最珍贵的明珠,也难和我的桃木簪比……”
轩辕宸一直以为景阳高高在上,孤傲冷绝,原来也有这样的小故事。在别人眼里,看不上的桃木簪却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了解到真实的景阳,他发现这丫头其实挺可爱的。
能视桃木簪为最重,这样的女子应是重情重义之人。
不想了,不想了……
和她被困小谷以来,她给他的意外已经够多了。虽然过了好几日,可他还是没有一一回味过来。只要一闭上眼睛,耳边都是她说过的话。
他要离开这里,那瀑布是他们唯一可以出去的地方。再和这个女人呆下去,他怕会发生其他什么。
为什么景阳总说要过几天,可这里轩辕宸一天也不想再呆下去,感觉就快被这狭小的山谷逼疯了。
轩辕宸望向谷里仅有的几棵的野果树,倘若没有了吃的,景阳一定会离开,毕竟在生死关头,保命比什么都重要。再这样拖下去,秋狩的队伍一旦离开,他们获救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想到这里,轩辕宸决定把这谷里的果子都吃完。
他艰难地移到野枣树下,抱住树子拼命的椅,头上如雹的枣子滚落下来,他又将野枣积到一起,大口地吃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暖暖地照在景阳的身上,怎么昨夜感觉不到凉意,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盖着轩辕宸的斗篷。抬头一望,轩辕宸依在枣树下,捧着腹部,蜷缩身子,不停地扭曲着、挣扎着……
景阳感觉不妙,抱起斗篷就跑了过来:“轩辕宸,你这是怎了?”
“啊——肚子好疼。”
“你吃了什么?”景阳抬头一望,偌大的枣树上就剩下可数的几枚枣子,满地都是枣核:“你把一棵树的枣子都吃完了?”
“我饿了,所以多吃了些。”
还多吃了些?这可是一棵枣树啊,他们两人吃了好些天,连一小半都没吃到,一夜的工夫他就吃完了。
“你一定是吃坏肚子了。”景阳弯下腰,轩辕宸大汗淋漓:“景阳,救我,疼死我了,再这样下去怕是性命不保,景阳,救我!”
景阳从怀里掏出树叶包,道:“这可是最后三粒百花玉露丸,能不能救得了你,就看天意。”将三粒丸药喂到轩辕宸嘴里,“你再忍忍,或许过会儿就好了。”
他病了,她拿出了最后的三粒药丸。倘若他继续病下去,景阳会不会从瀑布跳下,如此一来他就有救了!
轩辕宸拿定主意,痛苦地吟唤道:“哎哟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这种痛苦不是装出来的,是五腑内脏翻天倒海的疼痛,仿佛有两把刀子正在剜割着他的肠胃,扭曲着、浅吟着……
景阳立在一边,心里不停地重复道:“怎么办?怎么办?”
“景阳,我要死了,我死之后,这山谷里就没人陪你说话了……是我太贪嘴,一口气吃了太多东西,剩下的野苹果,你可得计划着吃啊……要吃到明年这树上继续结果……”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景阳问道:“好些了吗?”
“我就要死了,我要死了……”轩辕宸反复地说着这句话。
景阳六神无主,百花玉露丸已经服下了,怎就不管用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可是她现在不能沾水,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学习水性,从瀑布跳下,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你要好好活着……”
他说的句句、字字,想银针刺耳、扎心,景阳觉得很难受。
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若非实在忍受不住,万不会失了风度的乱叫乱喊。
“轩辕宸,你就省点力气吧。”
“我要死了……”
是冒险在瀑布跳下,还是看他死去?
景阳心乱如麻,倘若跳下,不识水性的她,很可能就会一命呜呼,自己死了也救不了轩辕宸。她可不想死,可是她也不想轩辕宸就此死去。
她转到燃尽的火堆旁,撕下裙摆下一块布条,寻了根未燃尽的小木棍。
“景阳,你看我病成这样,你在做什么,难道要飞鸟替你传信?”
“闭嘴,你好好养神,我一会儿就从瀑布跳下去。”
轩辕宸不知道她写了些什么,只看见她将写好的布条缠在手腕处。景阳走近轩辕宸:“如果你真想好好活下去,那么就一定多撑些时间,最好能让黑龙河附近的人早些发现我……”
第三十九章 谁伤痛
她大踏步走向瀑布,隆鸣声响如惊雷,望着气势雄壮的瀑布,景阳心底升起一股无法抗拒的胆怯,谁也不知道这瀑布下面是什么,她所望见的只有一片白茫茫、翻滚的飞瀑。
轩辕宸抬头看着景阳那瘦弱的背影,景阳犹豫了一会儿,张开双臂从悬崖处飞向瀑布,那小小的人儿像一片落叶,顿时就被瀑布带走了。
“景阳!”他惊呼一声,哪里还有她的人影,她跳下去了,轩辕宸突然间有些担心起来:万一,她不回来救自己怎么办?
肚子没先前那么疼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半个时辰后疼痛感全部消除了。可担心、孤独却像无边无际的大海包围着他、侵袭着他。
“她会把我的下落告诉其他人吗?”
轩辕宸不知道,一心想着早点出去,却忘了景阳是否会真心救自己。
怀揣着疑惑,轩辕宸依在枣树下,沉沉地睡了过去。昨儿吃了一夜,是数日以来难得的一顿饱餐,这一觉睡得很美。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阵异响。睁开眼时,就看见悬崖峭壁间出现了几个吊着绳索的人影。
“下面有人吗?”
“有——”
隐约间他听到了说话声,景阳没有骗他,她真的带人来了。
轩辕宸为之了振,坐起身子,拄上木棍,高声呼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绳索上的人看到轩辕宸,也欢喜回道:“看见太子殿下了,是太子殿下……”
他,终于得救了。
上面下来的勇士,将他绑在一只木笼里,在几个绳索勇士的护送下,平平安安地上了胡杨崖。
就是在这里,他被野豹突袭,和景阳双双落下了悬崖……
劫后重生的感觉真奇妙!
他不会再孤独了,不用再吃那些难咽的野果,不用连吃几条小鱼都要计算着来了……
来救轩辕宸的人一半是太子宫的侍从,还有一半是御前侍卫,约莫有二三十余人。
轩辕宸问太子宫的近侍:“景……贞静妃怎样了?”
近侍头领道:“回殿下,昨儿黄昏待官兵发现她的时候,便已昏厥。”
“昏厥了?”
“是。一天一夜了还未醒转。”
她昏了,那他们是如何知道他被困在半山腰的小山谷里?
侍从似看出轩辕宸的疑惑,解释道:“官兵发现贞静妃时,她的手腕上系着一块布条,上面写着:我是贞静妃,太子被困胡杨崖山腰小谷,伤病缠身,速救!”
原来,是这样!
她一定料到了自己从瀑布跳下或许会死,所以才会写下那些写,还将它作为遗言系在手腕处。这样也能让人发现。
愧疚如洪包裹身心,为什么要为她的昏厥自责。她救他,是应当的。
是他故意而为之,他就是要逼她跳下瀑布。他成功了,为何会比失败更难受。
如果……
景阳是大越派来的暗人、奸细,是来祸害北凉的,她就不会将他的下落告诉旁人。只要她一口咬定,没有见过他,就算有人相疑,别人也不会拿她怎样。
轩辕宸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一直以来都在和不是奸细、暗人的女人相斗。愧疚越来越深,在心头漫延,纠结着他的身心。
他更习惯和景阳斗法算计。他腹疼难忍,她第一反应就是拿出百花玉露丸,其次就是努力地想着相救他的法子。如此毫不犹豫的跳下大瀑布,纤柔的她,娇弱如花……
脑海里,全是景阳这些日子说过的话,是她跳下瀑布时的绝决……
这一回,轩辕宸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一直算计对付的女人,居然救了他。
侍从扶上马背,没多久就回到太子宫帐篷。
尚未下马,良娣携着两名女仆就迎了过来,未语泪先流:“殿下回来了!这些日子,可担心死臣妾了!殿下,听说你伤病缠身,好些了吗?太医已在帐篷候着,快让他给你瞧瞧。”
侍从将轩辕宸扶回帐篷,良娣侍候他躺到软榻中,为他盖好被褥。
太医替轩辕宸诊脉,又检查了一番伤腿,道:“殿下做得很好,用木棍绑好折腿,这样有助于康复,殿下只屑静养三月便能下地行走了……”
“太医,太医……”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请您快去瞧瞧贞静妃,出血不止……”
良娣颇为不悦,道:“你且在外面候着,待太医给殿下下了方子就过去。”
轩辕宸想到自己利用了景阳,道:“太医,你还是先去瞧她吧!”
太医应了一声,离了帐篷,跟着秋沙往肃王府的帐篷移去。
良娣不解地看着轩辕宸。
轩辕宸道:“如果不是她冒死从瀑布跳下,恐怕本太子就……”
“贱妾明白,这就令人备礼探望!”
“你出去吧,我有些累了,想好好睡会儿。”
轩辕宸打发走良娣,心里都是对景阳的担心:她出血不止,是不是受了重伤?侍从说发现她时就已昏厥,这都一天一夜了还未醒过来。一颗心揪得紧紧的,为她牵肠挂肚,可她呢?心里只有颜昊,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来人!”
“奴婢在,殿下有何吩咐?”一名侍女进了帐篷,垂首弯腰。
“良娣去探贞静妃回来了么?”
“回殿下,良娣刚走,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若回来,传她立即来见我。”
“是!”
人,怎么会昏厥那么久?会不会受了什么暗伤?刚才侍女说她出血不止,究竟伤到哪儿了?
若在往日,只是一个相干的人受伤了,他不会这般难过,可对方是景阳,他竟有些魂不守舍。
景阳啊景阳,你聪慧时也敢与本太子斗法,有时候你竟会如此傻。百花玉露丸是怎样的良药,怎治不了小小的腹痛,你居然会冒死跳下瀑布。明知生死难卜,居然不皱眉头……
轩辕宸不知道景阳是聪明还是愚笨,可更令他捉磨不透的是,知晓她受了伤,他居然会坐立难安,睡不着,吃不香,哪怕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沾米、吃肉,看到这些东西依旧没有胃口。
等待最是漫长,不知过了多久,轩辕宸听到帐外的脚步声。
“殿下,你找贱妾?”
轩辕宸见是良娣,顿时有了精神,伸手将她拉至软榻边坐下,急切地问道:“快说说,景阳病情怎样?”
“殿下唤她景阳?”
以前都是唤“贞静妃、太妃”可他说的是景阳,还这样的急切。
轩辕宸顾不得良娣的想法,道:“你倒是快说呀!”
良娣道:“今儿贱妾去的时候,正瞧见瑞亲王在,他待贞静妃可真好,自从有人带回了贞静妃,这一天一夜了他都寸步不离地陪在身边。为她喂药,陪她说话,让妾瞧了都有些感动……”
轩辕宸的心底泛起一股不由来的酸楚,连瑞亲王都可以陪在她的身边,可他却不能。“我问的是她病情如何?”
“哦——”良娣起身,从矮案上取了奶茶,道:“殿下喝些茶润润嗓子吧。”
他很急,想知道情况,可这女人仿佛故意和他作对一般,硬是岔开话题。
良娣从轩辕宸的神情瞧出了担心,道:“没什么?就是头上擦破了皮,太医说休息几日就无碍了。”
“真是这样?”
“对呀,就是这样。难不成贱妾还敢欺瞒殿下。”良娣轻描淡写地回答着。
像往常一样偎依在轩辕宸的怀中,刚落下,轩辕宸就有些不自在地将她推开:“出去吧,叫婢女伏侍我吃东西。”
“殿下,让贱妾服侍你吧。”
轩辕宸微锁眉头:“我想静静,让她们服侍吧。”
良娣似乎在轩辕宸的神情中看到了对自己的不满,是没有说出口的厌恶。通常一个男人不让女人伏侍,一则是讨厌她了;二则是喜欢上别人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良娣想要的。
她取了案上的热奶,递与轩辕宸:“殿下,几日前太医说妾又有了。”
孩子无疑是拴住男人心最好的锁链,良娣觉得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怀孕,便能让轩辕宸对自己格外关照与体帖。
“我们成亲一年了,殿下和妾盼的都是这一天,为何殿下没有喜色。”
“哦,高兴,本太子很高兴。”
嘴上说高兴,可神情中平淡如常,那分明就是有心有旁鹜。
良娣心中一痛,道:“贱妾明日再去瞧贞静妃。”
“是她救了我,你多带些礼物去。”
“是!”
说到“她”字,轩辕宸的眼睛都亮了,这是良娣从未见过的光芒,不是杀气,不是阴森,而是明亮的光、温暖的光、希望的光。
她不要自己喜欢的男子爱上另外一个女人,她要让他面对现实,良娣咬住双唇,道:“在贞静妃失踪的这几日,瑞亲王不眠不休,疯狂般的四处寻人。就连皇贵妃和皇上都拿他没辙,今儿去时,皇上派了宫人前去探望,贱妾听人说,皇上已经默许了瑞亲王的请求。”
“什么请求?”
良娣娇俏一笑,如花绽放:“说是待贞静妃守节期满,允她改嫁瑞亲王为妃。只是……”看着轩辕宸那一脸失望的样子,良娣越发能肯定,太子对贞静妃用了心,只是她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女人嫁入太子宫,倘若贞静妃成了瑞亲王的人,他还如何去争,如果有了比这更大的原由,他就更不会争了,道:“只是,听肃王府的胖嬷嬷说,此次贞静妃身子受损极重,若不好好调养,怕是……这一生难有自己的孩子。”
“嗯——”轩辕宸不解。
“妇人癸信之期不易沐浴,况昨儿还在冰凉秋水之中浸泡了那么久,寒气入体,造成宫床出血不止。刚才我过去的时候,胖嬷嬷和两名侍女,捧了好些血水出来,啧……啧……真是吓死人了,那血啊竟比小月子的女人还多。太医说了,经此一劫,她的身子算是毁了。”
难怪她说要过几日再学习水性,却是癸信之期。
回想她总是小心翼翼地将草木灰包裹在包里,原来却是这种用法……
轩辕宸身为皇子,锦衣玉食,身边女人众多,对女子的癸信极为了解。太子妃、侧妃等用的是柔软的丝绸布;太子宫里的宫娥们则用草纸;被困山谷,景阳无多余的布,亦无纸,只能用布包裹了草木灰代用。
轩辕宸想到这儿,心,一阵酸痛,道不清是怜惜,还是自责,亦或还有一份早被他忘却的感动。
如果不是他使计,她也不会跳入瀑布,更不会拿自己的身子作赌。
轩辕宸陷入更深的愧疚之中。愧疚如海,如永夜,令他走不出,越走越迷茫,越走越担心。他只想离开山谷,想求生,并不想害她。
“不过,也算贞静妃命好,虽是出了此事,可瑞亲王依旧不离不弃,始终如一。怕往后她若改嫁瑞亲王,因无法孕育子嗣,是做不得正室的。唉……”
轩辕宸一张面容铁青苍白、毫无血色,是意外,更是自责。
“殿下。”
“是我害了她……”
“此事怎会和殿下有关呢?”
轩辕宸道:“玲珑,倘若你明天跳下瀑布会有性命之忧,你还会跳么?”
良娣怔住,过了一会儿,道:“妾一定会跳的,妾想都不想……”
轩辕宸痛苦地摇头:“昨儿,在她跳瀑布之前,撕破衣裙写下了我的下落。那一刻,她是抱着会死的心跳下去的。玲珑,她并不喜欢我,尚且能做到如此?你声声言说爱我,又能做到怎样?”他停顿一会儿,不知道是世事弄人,还是上苍的嘲笑,敢为他去死的女人,不是他的女人,却是一个不喜欢他的人,“这些天,我在小山谷里想了很多,在众多女眷之中,又有谁是真爱本太子的?”
“殿下,贱妾是真心爱你的,你想想,当年没名没份,贱妾就不顾家人反对做了你的女人……”
轩辕宸满是疑色:“以前也许是,可现在呢?”
“现在,贱妾也从未改变过啊。”
“是吗?”
良娣垂下了眼帘,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就什么也不说。她不知道,景阳从百太高的瀑布上跳下竟是为了救轩辕宸。能感觉到轩辕宸内心的愧疚、自责,如果说以前他对景阳是好感,经此一事后,更多的还有感激、怜惜……
“本太子也不望你以死相抱,只望你往后能多多体谅我的苦衷,莫再恃宠而骄,处处与其他嫔妃为难。”
“殿下教诲,贱妾遵命。”
“你怀有身孕,今儿开始就另住一帐。”
明看是体谅她,实则是失宠。殿下要她另住一帐,不就是说不再宠爱她了吗?
良娣还想再说几句,轩辕宸抬臂道:“出去吧!”
——新浪独家连载——水红——这是分割线——
夜,是那样的漫长。
景阳只觉全身上下如灌铅一般沉重,浑身乏力如烂泥,静静地躺在软榻上,周围的世界一片漆黑,轻柔如春风的话语在耳畔轻拂。
“静儿,你快醒醒啊!我就在你身边,从来都不曾离开……”
她很想睁开眼,看一看那个说话的男子,可双眼沉重、疲惫得睁不开,她只有继续沉睡,沉睡……
头,疼痛如裂,如一把火焰蓄在那里,没有了思绪,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她寻不到光亮,找不到可以走出黑暗世界的方向。
“静儿,你一定要醒过来!”
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要醒过来!醒过来!可,就是寻不到光亮。
看着昏迷了三天三夜的景阳,轩辕寒眉头紧锁,令宣站在一边,脸上全然没了喜色,只有无尽的担忧。
“已经三天了,母妃怎还不醒?太医的针也下了,药也喝了,可就是不见醒过来,真急死人了。”
朱苏见这一大一小都担心,可谁说不是呢,不光是他们,肃王府上下谁不担心,就连皇贵妃和皇上也派人过来探望。
“太妃伤了头部,颅内积了淤血,若要醒过来还要费些时日。”
令宣道:“不如我们先回王城,请最好的太医给母妃瞧病。”
轩辕寒捧着景阳的手,根根近乎透明的指尖,白得毫无血色,晶莹如雪似羽,凉意传透掌心,漫至心间,缕缕情丝纠缠翻滚,轩辕寒好怕她再也醒不过来,连那最后的柔弱温度也不在,他与她再度失之交臂,他一腔挚情又付诸何人。
“静儿,你醒过来吧,倘若你醒不过来,我就陪你一起死,生生世世,我们也要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再伤我一次,我们不是说好了,今生要共度余生……”
她听见了轩辕寒的话,那样的感伤。她不是柴静儿,为轩辕寒的深情感动,仅仅是感动,不敢去做柴静儿,因为她不是。
为什么不是颜昊?
为什么陪在她身边的是轩辕寒?
难道注定了这一世纠缠不清的情缘!
景阳静静地躺在软榻上,下身的血止住了,身子依旧柔弱无力,她能听见帐篷里所有人的说话声,可又有谁知道她的心思。
时间在她的心底停凝,耳畔没了丁点的声音,只有长久的静默。
轩辕寒走出了景阳的帐篷,太医说照她目前的情形看,今天也许不会醒过来。
轩辕寒正要进入自己的帐篷,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三弟。”轩辕宸拄着拐杖,站在月光下,披着一身银霜:“她的伤怎样了?”
轩辕寒道:“太医说也许明天会醒,也许是后天。”
“好好照顾她。我会劝父皇成全你与景阳。”轩辕宸忆起过往,全都是愧意。
景阳用超越生死的态度证明她不会祸害北凉,轩辕宸相信,既然她不会祸害北凉,为什么不成全轩辕寒。至少轩辕寒爱得单纯,他给予了景阳想要的纯粹。
“如果她醒了,我想尽早迎娶景阳。不再让她受到伤害……”轩辕寒心里什么都明白,他约的是景阳,可轩辕宸去先去了胡杨崖:“皇兄,是你派人改了我送给景阳的信?”
轩辕宸沉重地点头:“对不起,我……”
“那么,是你派人中途劫下了信,改了相约时辰,所以景阳才会在二更时赶往胡杨崖……”轩辕寒想到自己竟是间接伤害景阳的人,还险些害她丢了性命,心痛、纠结一起缠绕。“你想杀了她,可她却救了你。皇兄,景阳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很单纯,也很善良,我求求你,不要再伤害她,行吗?”
轩辕寒曾经的谪仙风姿都化成了颓废与落漠,“景阳她受过很多伤,没有你想的那样坚强,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任打任罚但凭你处治,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伤她……”
“三弟,也许以前是我错看了景阳。可你要明白,我们是北凉的皇子,我们必须守护北凉的……”
“皇兄,那是你的责任,和我没多大关系。这一生,我想守护的只有景阳。只要她好,我就好;她平安,我便平安;她,就是我的一切。”
轩辕宸听到这里,心里竟有说不出的羡慕,其实像轩辕寒这样爱得纯粹和简单,何偿不是一件幸事。
“你能为她这么做真好。只是……你问过她的意思吗?”
“景阳当然爱我了!如果不是皇兄当初一再的阻拦,她根本就不会嫁给五皇叔,也不会平白生出这么多的风波。”
轩辕宸想告诉轩辕寒:景阳爱的是颜昊,不是他!
轩辕宸认为:寒是最适合景阳的人。寒是最爱景阳的人。他亦爱景阳,却没有想把景阳占在身边的意思,因为他明白景阳要的是什么,是他这一生都给予不了的,既然给予不了,为什么不让景阳得到想要的幸福与快乐。
“既然你爱她,就早点娶她。”
轩辕宸决定了不再执着,不再继续去试探和算计景阳,这一次他给景阳造成的伤害已经很大了,也许他能补偿的就是在你父皇面对为景阳和轩辕寒说话。
轩辕宸转过身去,一摇一晃地往自家帐篷方向移去:“好好待她,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皇兄怎像变了一个人。”轩辕寒近乎自言自语。
带着轩辕宸美好的祝愿,轩辕寒在疲惫数日之后睡着了。
次日醒来,已经是午后时分。
肃王府的侍女朱苏来禀:“瑞亲王,瑞亲王,贞静妃醒了!”
轩辕寒睁开双眼,赤足跳下软榻,径直往肃王府的帐篷奔去。
令宣满脸笑容,拉住景阳的手不肯放:“母妃,你还难受吗?母妃,我好担心啊……”
轩辕寒飞入帐篷,望了一眼,目光相遇,景阳冲他温和的浅笑,就是这样的笑,他喜欢看她这样笑,一把将她揽入怀里:“静儿,你想急死我啊?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生怕你醒不过来。静儿,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