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父亲把晓雪送回婆家,只吃了顿便饭就走了。走时,又把他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全给晓雪,只给自己留一点路费。随着小田又去二叔父家里,看爷爷奶奶去。晓雪站在北风呼啸的大门前,目送着父亲坐着小田的车子远去,泪水模糊了晓雪的视线。

晚上,小田回来告诉晓雪,父亲又在二叔家,让奶奶和二婶给父亲上了一堂“政治”课。晓雪躺在炕上听着小田的话,又想起父亲那清瘦的身影,可怜的父亲,一生是在爷爷,奶奶及二叔父家人面前一直没有抬起过头,二婶每次骂父亲就像一个警察骂犯人或是长辈训斥下一辈似的。晓雪躺在炕上,能想象的到父亲当时痛苦而又无奈的表情。二婶与奶奶,这回骂父亲,肯定把晓雪服毒的事全怪罪在父亲头上了,肯定埋怨父亲教育无方。晓雪想到父亲又因自己挨骂,后悔的泪水又悄悄浸透了枕边。

小田躺在晓雪身边吸着烟,晓雪不耐烦地皱着眉。晓雪觉得自己才离开小田二十多天,又无法适应小田那个烟味了。晓雪憋着气,尽量适应小田那个呛人的烟味。小田却不知趣地一连吸了两根,晓雪用被角蒙住嘴,慢慢地睡着了。

刚睡着,又梦见自己还是在车上颠簸着,车里的空气很难闻,自己心口闷的难受,晓雪不由的呻吟了起来。

一只粗大的手,使经摇着晓雪,晓雪哼了一声吓醒了。睁大眼睛一看,原来是小田爬在跟前摇她。晓雪翻了个身,面向着墙说:“噢,我太累了,坐了一天的车,好困,刚才睡着了还梦见在车上。”说着又迷糊了起来。

“你走了二十多天了,才回来,就不陪我说一会儿话吗?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哩,你和我生活多半年了,又和我分开二十多天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表示。”

“表示什么好呀,我真的好困,让我睡吧,有什么事,明天说好吗?”

“久别胜新婚哩,你难道没有感觉?”小田说着又点了一根烟说,“我让你回去住一个礼拜,你却住了三个礼拜,你眼里就根本没有我,把我说的话没有当回事。”

“我回去,本想是住一个礼拜,可是我回去后,不知为什么就想多呆几天,等我生了孩子,不知还能不能再回去。”晓雪听着小田话中有话,一下子清醒了,睁开眼睛,躺平说。

“大概不是这个原因吧,是会你老相好的去了吧?”

“你说这话就没有意思了,我挺个大肚子,会什么相好去了,我有相好的,还能嫁给你吗?”

“哼,你嫁我是另有目的。”

“什么目标的?我能有什么目的?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小田恨恨地吸了口烟,向晓雪的脸吐了口烟卷说:“你说呢?”

晓雪被呛地用手握住嘴咳了起来,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你就是林黛玉转世,掉泪就像脱裤子。”小田笑着说。

“我是你老婆,我怀着你的孩子,你本来吸烟就对胎儿不好,你还故意把烟喷在我的脸上,你能不能把你这些习气改一改,你这样,孩子生下来,我怎么去教育?”

“你他妈的别给我说这些,你就说你今晚依不依老子?”

“小田你体谅我一下好不好,你看我现在都成这个样子了,脚都肿了,你不心疼我了,心疼一下肚子里的孩子好不好。”

“好了,好了,别给爹说这些,你爹不是圣人。”

晓雪紧皱关眉头,看着小田,小田很生气地闭上眼睛没有吭声。

屋子一阵宁静,晓雪又悄悄躺下,迷糊了起来,一觉睡到大天亮。

早上起来,晓雪回到厨房帮山杏做饭,总觉得公婆有点异样,老四见了晓雪好像也不敢正眼看晓雪。晓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连好几一天,全家人好像故意躲着晓雪。

晓雪思索了几天,也不知道原由。小田也是从那天晚上,晓雪没有依他,第二天出门,几天都没有回来。晓雪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过了一个礼拜多,小田回来了,捎了几个厨房用品,放在晓雪的屋子。晓雪奇怪地问:“你给过年买的碗筷子,你放在厨房就行了吗,放在这干什么?”

“什么给过年买的,那是给咱们买的。”

“给咱们买的?”

“是呀,我走了这几天,他们没有给你说要分家?”

晓雪眨着眼睛看着小田说:“分家,分什么家?”

“你别把眼睛睁的象个铜铃似的,怪吓人的,分家,就是把你和我分开与他们过。”

“为什么?”晓雪迟疑地问。

“不为什么?就是我不想于他们过了。”小田不耐烦地说着。

“是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是你走了以后,三个姑姑来好好给我上了堂“政治”课,都像在批判孔老二一样,都说是我的事,都说我对你不好,都说我做不了爸爸。”

“她们说你,可与分家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我如果与他们分开门,另当家,他们就没权利管我。”小田瞪大眼睛怒视着晓雪。

“其实你姑姑说你,也是为了这个家好,我想也没有恶心。”

“放屁,她们都向着你说话,没有一个人向着我说话,我在她们眼里,什么都不是。”

晓雪双手撑着脸,看着小田,半天没有吭声。

小田吸了口烟,在地上弹了弹烟灰说:“明天我就给咱们筑锅台,把粮一分,就算了。”

屋子一阵宁静,静得连胎儿了跳动好像都能听见。

晓雪强打起精神洗了个脸,上床和衣躺下,两眼直楞楞地看着天花板。

“你在想什么?”小田摁灭烟头问。

“没有想什么?我在感觉孩子的胎动。

“明天分家,你向爹多要一点粮食。”

“为什么?”

“你傻呀,孩子生下来不吃?”

“我这个样子,你爹妈可同意分家吗?”

“他们的思想你没有回来,我就动员通了。”

“我说我回来这几个,家里的人都怪怪的,好像都躲着我,不和我说话,原来是为这事。”

“我给你说事,你记住了没有?多要一点粮食。”小田说着在晓雪肩上拍了一下。

晓雪用手搓了搓脸说:“爹妈也不容易,老四也不小了,也应该给娶个媳妇了,他们分多分少都一样,反正你我两都年轻,只要把地分多一点就行了,至于粮食,我不能去和他们争。”

“你就是个二货,多分一点,吃不了,我可以捎到集上卖掉,换些钱花。”

晓雪半天没有吭声,听着睡着了。小田叨唠了半天,看晓雪睡着了,气的看电视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田就和泥,筑锅台。老公公,老婆婆也气的没有办法。一切都由着小田。

下午,小田的锅台筑好了。跑到邻居家借了个斗,喊着分粮。老公公坐在炕上吸了半天烟,溜下炕说:“量什么量,你装些去就行了。”

“那不行,应该是多不就是多少,我不落你们的话把。”

“那你自己去量吧,我没有力气去量,你量的看,多少担,平均一个人分多少斗,你分吧。”

“那好,你坐着拿个笔,记一下。”小田说着,便喊老四撑袋子。

小田一斗,二斗……的数着,装了好多袋子小麦,又一袋一袋扎好口子,放在院子里,折腾地满头大汗。

晓雪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意思,溜回屋子帮山杏做晚上餐。

婆婆很难为情地说:“雪,你也别难受,咱们明是分家了,暗咱们还是一家子,他上城了,咱们娘两还是在一个锅里吃饭,三宝脾气不好,他要分,我们也只好依了他,只要他不和你闹就行了,那是吃草长大的,不懂人话。”

晓雪痛苦地笑了笑,也不知说什么好,是指责婆婆不应该什么事都依小田,还是安慰婆婆不要难过。可是晓雪的心里也是很难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坐在锅台前烧着锅。

小田与老四把粮食量完了,在平分时,和老公公发生了争执,晓雪烧着锅,心里很明白小田肯定是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多分一份而和公公吵起来了。

小田的声音很大,老婆婆气的住着拐杖出去了,婆婆前言不搭后语地骂着小田,小田又和婆婆吵了半天,听声音,是老公公妥协多给小田分了两斗,小田才善感罢休。

吃完晚饭,小田要分几个馍馍,说第二天就要分着吃,公婆都劝:让筑的锅台干两天,再分开吃。小田一听,粮食已分了,还在一起吃,当然是占便宜,也乐意在一起多吃几天。

小田一晚上乐的,好像分了家对自己有多少好处似的,拿笔计划着,身上的钱都要买些什么?晓雪听着,心里有了几分暖意,觉得小田以后要真精打细算过日子,分家也是一件好事。

晓雪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也没有敢与小田多说话。又怕一说话,小田会得寸进尺,与自己的身体不好,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肚皮也裂了好多纹,脚手一到下午就肿胀的难受,食欲也是越来越少,吃一点点东西,胃就很不舒服。

晓雪躺在炕上,闭上眼睛均匀地呼吸着,用手轻轻地摸着肚子,感觉着新生命已一步步向自己慢慢走来。晓雪虽说觉得自己太小了,才二十一岁,就要为人母。可每次手放在肚子上,小家伙在体里动来动去,也能感觉到另一种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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